24、流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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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剑被长恭掐得像吊死鬼一样伸长了舌头。长恭看着他“嗤”地笑了一声，最后还是愤愤地摇了几下，方才松开了手。
明剑咳嗽了几声，像煮熟的虾米一样弓着身子问道：“还去那地方喝酒吗？”长恭想了想，停下步子转过身来，又一把勾住明剑的肩膀说道：“去！为什么不去？并州离突厥多近，再不喝，只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明剑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抬眼看了眼长恭怎么晒都是白玉一般的脸颊，苦着脸说道：“殿下别、别这么说。不吉利。”
长恭斜睇着明剑问道：“怎么？怕了？怕了就不带你走。”明剑立刻跳了起来喊道：“谁怕谁是小狗！”
长恭露出一脸的坏笑，拽了明剑一把又往前走。他们走进以前常去的那家酒馆，明剑擦了擦凳子让长恭坐下，忽然又问道：“殿下带春雪去吗？”
长恭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道：“不带了吧？我是去镇守边关的，带着姬妾同行算怎么回事？……喂，你也不用笑成那样吧？”
明剑摸了摸自己眉开眼笑的脸，十分诚恳地说道：“我跟她就好比狗见了猫，真的不对盘。”长恭一个没绷住，笑得原本就破旧的酒馆房梁上都扑簌簌往下落灰，周围的人个个朝他们翻起了白眼。
长恭朝四周抱了抱拳，挑起一筷子这里的招牌菜卤耳丝说道：“大哥他们临行前非要塞个娘子给我，可真会挑时候。人刚过门就得守活寡，岂不罪过？”
明剑惊讶道：“您连王妃也不带去吗？”长恭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站起来一拍胸口，作霍大将军式的豪迈状道：“匈奴不灭，何以家为！”
明剑喝了一口老花雕，愣愣地看着长恭说道：“我就是佩服殿下这份真英雄真豪杰的气度。”长恭一口干掉了被子里的酒，眼神中透出几分暖意，看着明剑说道：“所以你爹想送你出去做官也不去，是么？”
“做官。”明剑微黑的脸庞上闪过一丝自嘲的神情，不知是喜是怒地说道，“当初我爹为了让我出人头地，把我送进齐王府当小厮，后来看齐王倒了，又到处给我张罗其他的门路。听说那几家王爷的府邸都被他跑遍了。”
长恭低头道：“跟着我这么个出身不明的皇子，委屈你了。不如……”
明剑“咚”地一声放下手里的酒杯，扶着脑袋说道：“这酒上头，喝高了。”长恭一笑而过，改和明剑聊起赴任的事。他们正是青春热血之时，对于即将在并州展开的军旅生活，都有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从此扬眉吐气鱼肉一方的美好幻想。
两个人聊得眉飞色舞，浑然不觉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等到他们掏出口袋里的最后一个铜板之后，酒馆那个从来都认钱不认人的老板立刻夺走了他们手里的酒壶。
长恭和明剑勾肩搭背地走出酒馆，像两个真正的醉鬼一样，一边走一边争论到底是天上的月亮好吃，还是并州的大饼好吃。
经过一条名叫“流水”的巷子口时，长恭忽然说道：“别回头！”明剑浑身一个激灵，酒劲立刻下去了一半。他维持着趔趄的身姿，压低了声音问道：“有埋伏？”
长恭冷笑了一下，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一片切冰断雪的决绝与锋锐。这让明剑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可怕的夜晚。他立刻拉近了自己和长恭之间的距离。长恭却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低喝道：“跑！”
两个人像被猎狗追赶的兔子一样猝起发难，只是方向却完全相反。明剑狂奔出了流水巷，才发觉跑出来的人只有自己一个。他懊恼地跺了一下脚，正要反身跑回去，却听见长恭在巷子里大吼道：“你敢回来我就不带你去！滚！”
明剑虎吼一声，没命地往老齐王府的方向跑回去搬救兵。长恭听见明剑的脚步声去远，勉强用墙面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扫视了眼前清一色黑衣蒙面的人一眼，最后把目光锁定在领头的那个男人身上。
那个人有着高大魁梧的体格，硕大的竹笠底下露出线条优美刚毅的下巴，黑衣男子站在那群蒙面人中间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黑衣男子用一种遗憾的语气说道：“少年英雄，仪表非凡，杀了你真的有点可惜。”长恭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声笑，问道：“多谢你的赞誉。不过我与你们素不相识，可谓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黑衣男子摇头道：“你要是想拖延时间，等你的随从来救你，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我知道你是谁，也敬你是一条好汉，所以给你一个还手的机会。”说罢便扔了一柄剑在长恭脚下。
长恭用脚尖勾起那把剑，在手里随意地挥舞了两下之后，觉得并不太顺手。不过他此时有酒壮胆，便朝对面的杀手们一勾手道：“你们还是一起上吧。打完了我好早点回家睡觉。”
长恭此时已经有了八九分的醉意，清亮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水气，颊上还泛着桃红色，偏生脸又生得比女人还俊俏。众位杀手被他这么吊着眼睛一勾手，顿觉自己被一个小白脸看轻了，不等带头的黑衣男子发话，就纷纷挥舞着刀剑冲了上来。
长恭一脚踹飞冲在最前面的杀手，舞动宝剑的时候看似毫无章法，却无人能近他的身侧，还且战且退地到了巷子口。黑衣男子见手下的人纷纷败退，便拔出腰间的宝剑，挺剑拦下了长恭的宝剑。
两人俱觉手中宝剑一震，都明白自己碰上了强敌，下手的时候不觉都用上了真功夫。两把宝剑好似两团光球，将长恭和黑衣男子包裹在其中，教旁人看得眼花缭乱却插不上手。
黑衣男子杀得兴起，便一把掀开竹笠，露出一双浓丽英挺的眉毛和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脸却被黑巾蒙住了。他把原本用右手握着的宝剑交到左手，侧头看着长恭说道：“我小看你了。原以为你只是个浪荡王孙，想不到还真有两下子。”
长恭摸了一把额上滚落的汗珠，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做杀手的人还挑三拣四，当心下次没人敢请你。”黑衣男子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下一刻却手里的宝剑却化作一道寒光，匹练似的朝长恭当胸刺来。
长恭接下一剑之后，只觉势大力沉，宝剑险些脱手飞了出去，方知那个男子方才并未使出十成的真力。他此时酒劲上涌，连看人都有些重影，又见敌众我寡，便无心恋战，便奋力格开黑衣男子的宝剑，又拼着被他在后背上划了一剑，转身撞开身后的一扇门板，进去之后飞快地插紧了门闩，任凭外面的人擂得山响，自己却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气起来。
方才这一番打斗已经引来了巡夜的人，长恭又看好了这家人的院墙足够高，门板也够结实，足以抵挡一阵，所以才放心地闯了进来。
被人闯进的院落很快亮起了灯火。一个长恭似曾相识的女子身影出现在窗纸上，柔声细气地问道：“谁在外面？玉光，是你吗？”声音虽然很轻，却透出一股过人的镇定。
长恭听见这个声音顿时一楞，直起身子用一种嘶哑的声音说道：“我是个过路的，刚才在外面遇到了劫匪，进来避一避。请小娘子行个方便。”
屋子里的人“哎呀”叫了一声，又悉悉索索地忙乱了一阵，过了一会便“吱呀”一声开了门，又掌着灯火来到长恭身前，关切地问道：“阿郎哪里受伤了？”
长恭把自己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继续粗声粗气地说道：“一点皮外伤而已，不劳小娘子费心。”
少女发觉长恭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以为他是疼的，便奋力地将他搀了起来。长恭鼻尖嗅到她身上那股清爽的茉莉花香气，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酒劲还没有散去，竟然有些神志不清了起来。
少女搀着长恭进了门，将他放在了屋子里的一张木床上。长恭用胳膊挡着脸，偷觑着少女忙进忙出地打水和给自己找药，恍然间觉得自己回到了以前在街上打架受伤了以后，总是跑到可儿那里去找药包扎的日子。
少女仿佛感受到了身后炙热的视线，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来。长恭急忙一翻身，假装睡了过去，不想却牵扯到了后背上的伤口，立马疼得“哎哟”叫唤了一声。
少女闻声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水盆，在长恭背后犹豫了一会之后，很不好意思似的说道：“阿郎，我要给你上药了。”
长恭“哦”了一声，主动褪下了自己的外衣，露出白皙结实的后背。少女看见他光洁的后背上那条狰狞的剑伤，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长恭正想说“别怕”，却感觉一颗温热的水滴落在他的后背上，顿时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流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