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江水朔

2、2

　　“你们在说什么？”储修听着两人的对话，茫然许久才勉强理解了些许，“你们——你们不会是在说那个女生，顾洋家里的那个女生？”

　　陆肖铭捏着玻璃杯的手颤了颤。

　　储修嘴越长越大：“别告诉我你在对她做了那种事后现在又喜欢她了？”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陆肖铭话语间明显是默认的意思

　　“能发生什么？陆肖铭你真出息了，正常人在经历了那些事后肯定当你是仇人了，你现在是想毫无自尊地卖惨求她原谅吗？”

　　陆肖铭脸色越来越苍白，酒后的红晕也渐渐消了下去，许久之后，他才从唇缝间吐出一句：“我会对她好的。”

　　储修气笑了：“我拜托你有点脑子行不行，退一万步你这样卖惨她就搭理你，那也是可怜你。你之前说她喜欢的是盛安星，人家的理想型可是优秀的人，你现在这副自暴自弃惨兮兮的样子哪点和优秀沾上边？”

　　陆肖铭手越来越抖，几乎抓不稳杯子。储修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拿走酒杯，“今天就不该带酒来的，你不是欠酒，你是欠药，早点去看心理医生吧。”

　　不知道是不是储修这番话的作用，生日过后，陆肖铭带着一身伤重新回到了学校，并在痊愈之后重新回到游泳队，每天都按时参与校队训练，其余的课余时间便是准备大学申请。

　　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实际上陆肖铭在那之后再也没有碰过酒，也再没去过MUSE之类的地方，连储修约他周末放松都一概推掉了。

　　到了今年四月初，陆肖铭在全国高中游泳联赛中拿到了男子单人一百米和一千五百米的金牌，荣誉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宽肩窄腰肌肉结实的少年白得发光，俊美无俦，扛得住任何镜头的检验。他轻而易举成为全场乃至后续新闻的焦点。

　　大半年前的丑闻似乎让他在当下“改邪归正”的形象中又增添了几分危险的色彩，他的粉丝因而更加狂热。与此同时陆肖铭被帝阳大学录取的消息传出，陆湛在自己的官方MO账号上发出祝贺声明。

　　陆肖铭在社交媒体上的照片永远都是满脸灿烂的笑容，露出八颗白牙，一脸的自信满满，但这种笑容从来只是拍照片的时候出现——就像是一种为营造正面形象练就的本能，而私下里他却很少流露出什么情绪，即使笑也是漫不经心而敷衍的。

　　顾洋小心翼翼不在他面前提起锦林的消息，而陆肖铭除了对媒体采访来者不拒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嘉文高中的毕业典礼在五月二日，比圣帕里斯提前一周，且只有一个简陋的仪式，不像圣帕里斯还会举办毕业舞会和学生作品展览，活动繁多。

　　锦骁、顾丽琴和顾洋都要去参加锦林的毕业典礼，顾洋提前一晚就开始找正装和领带搭配，不停给锦林发照片，问她对于男士服装搭配的意见。

　　而锦林只是回复：【随意吧，穿T恤来都不要紧，嘉文没那么多规矩。】

　　顾洋手指飞快地打字：【不行，我的人生词典里就没有随意这两个字！】

　　【你是不是垃圾电视看多了？】

　　尽管被这么吐槽，顾洋还是认真搭配起来，连同锦家另外两人都穿得十分隆重，他们乘坐家里最贵的车，中途锦骁路过花店还让顾丽琴挑了两百兰索的花包起来，等到了学校门口，顾洋才意识到锦林说的嘉文没那么多规矩是什么意思。

　　不仅没有穿正装的，许多人都穿得大红大紫，似乎把能搭上的颜色都穿到身上了，整个校园成了艳丽色彩的狂欢。

　　校乐队顶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在操场旁的高台上演奏，嘉文毕业服是浅蓝色的长袍，颜色有些单调，许多毕业生就用颜料或彩色喷剂往自己的衣服上染色。

　　毕业服衣领两侧可拆卸飘带，上面绣着毕业生的名字，飘带会根据不同的荣誉有不同的颜色，比如普通学生是深蓝色，而高GPA的学生是橙色，嘉文也有把有自己名字的飘带送给心仪之人的传统。

　　操场上立了一块巨大的牌子，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彩色手印和毕业留言，而牌子前放了一张椅子，一个摄影师在给毕业生拍摄年鉴照片。

　　顾洋找到锦林的时候她正在和同样穿着毕业服的芮冬一起拍照片，站在她们中间的事嘉文的吉祥物——一只亮黄色的嘉文熊，吉祥物抓着气球，笨拙地对镜头摆姿势，而芮冬似乎想做个夸张的动作，抬起了腿想要抱住那只熊，没想到熊倒是顺势朝另一边挪了挪让她扑了个空。

　　芮冬立即表达了不满：“你这个吉祥物怎么这么不敬业！”

　　“别为难人家了，快看镜头。”锦林朝她比划了一下。

　　芮冬不情不愿地扭过头，还没整理好表情就已经被拍下来了，给她们拍照片的是卓晨，芮冬气呼呼地嚷着“重拍”。

　　“没想到你们学校还有这么热闹的时候。”顾洋见了锦林时第一句便是一番感慨，“就是吉祥物有点丑。”

　　锦林早已对他肆无忌惮的“圣帕里斯少爷风格”无知点评习以为常：“你们这么早就到了？”

　　“其他家长都很早就过来的。”顾洋努努嘴，“你是嫌弃我们吗？”

　　“不是，”锦林机智地转移话题，伸手把他扯到身边，“来拍照。”接着又看向锦骁：“你们，嗯，要不要一起合照？”

　　原来站在一边捧着花的锦骁愣了愣，立即和顾丽琴一起站到锦林顾洋两人后方，他把满是蓝色满天星向日葵和风信子的花束递给锦林，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恭喜毕业。”

　　“谢谢。”锦林捧起花束，眼神并未朝里瞧。

　　这是他们第一次合照，她的笑容有些不自然。此时那只吉祥物嘉文熊已经被其他毕业生拖去拍纪念照了，临走前将一只嘉文熊形状的粉色氦气球塞到锦林手里。

　　最后照片上她站在正中央的位置，一只胳膊抱着花束，一只手牵着气球，表情中的拘谨被冲淡了不少。

　　“毕业典礼什么时候开始？”锦骁问。

　　“下午一点，”锦林说，“我等会要去拍毕业照。”

　　正说话间，她忽然听到了人群中传来喧闹声，还夹杂着熟悉的声音。

　　原来是舒望和周沛嘉来了，她们旁边还跟着谢煜谢湄兄妹和几个身高马大穿着黑色西装保镖，喧闹声主要是周沛嘉正在和谢湄争吵引起的。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好心，锦林怎么可能请你这种人？”周沛嘉说，“一个圣帕里斯不够待还要来这里抢风头吗？”

　　“谁抢风头？”谢湄冷笑，“你带这么多保镖是来搞笑的？”

　　锦林颇有些无语地看着几人在争吵中与自己越来越接近，她已经有些分不清到底是那四个平均身高一米九的壮汉保镖，还是身穿火红裹身裙一头浅亚麻色的卷发的谢湄，以及与她眉眼相似、面无表情与四周喜悦氛围格格不入的谢煜哪个更加惹眼。

　　确实四周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甚至不自觉的在他们接近的时候自动让开。

　　“他们能保护大家，在这种什么人都能混进来的地方保护锦林的安全，这有什么不对？”

　　周沛嘉皱眉瞪着谢湄，似乎已经认定她是故意来抢风头的，而舒望大概觉得有些丢人，不知不觉往旁边越挪越远。

　　舒望一见到锦林就拔腿小跑而来，迫不及待甩开身后几人，她紧紧抓着一个小熊花束，里面是定制的穿着毕业服的嘉文熊。

　　“毕业快乐！”舒望把小熊花束塞到锦林怀里，用力抱了抱她，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真受不了周沛嘉从进学校就在和谢湄吵架……”

　　锦林没有邀请谢湄，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谢湄。

　　“别误会，我是担心谢煜，”谢湄立即挽起谢煜的胳膊，朝锦林扬起下巴，“他要是一个人来没有舞伴可就太丢人了。”

　　“嘉文没有毕业舞会。”锦林咳了一声。

　　“她当这里还是圣帕里斯呢。”周沛嘉冲谢湄翻了个白眼，从包里掏出了个盒子递给锦林，“给，毕业礼物。”

　　锦林看着盒子上的字：“录音笔？”

　　“今年SAWER新出的90D。”周沛嘉语气里有淡淡的骄傲。

　　“谢煜也带礼物了。”谢湄忽然插嘴道，说着胳膊肘用力捣了一下谢煜，谢煜原本还在一言不发盯着锦林愣神，此时才像突然惊醒般拿出了一个包装严密的小盒子。

　　“谢谢你邀请我过来。”谢煜面孔上总算显现了些许笑容，他们已有许久未见，上一次见面还是寒假，之后因为忙碌大多都是通过远程课业辅导联系。

　　视频和真人还是不一样的，此时锦林能明显感受到谢煜身体的变化，比如他已经没有那么瘦了，体格看上去恰到好处，完全撑得住身上的正装。

　　“你气色比之前好多了。”锦林仔细打量他的脸。

　　此时她手上的礼物和花束已经太多，几乎抓不住他的盒子，谢煜干脆拆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只叶子状的胸针，渐变绿色的叶片薄如蝉翼，有金色的丝线绣着的纹理，靠近根部的地方越发墨绿，底部镶着一颗小小的红宝石。

　　他直接取出胸针，别在她的毕业服上，胸针整体颜色并不突兀，红宝石在阳光下倒是显得光泽耀眼，谢煜的动作十分平稳，只是手指最后在放开她的外袍时颤抖了一下。

　　锦林扬起唇角：“谢谢，胸针很漂亮。”

　　“不过做工也太粗糙了，像在哪个小商品市场淘的，”周沛嘉十分不合时宜地嫌弃起来，紧接着声音陡然变高，“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就是谢煜亲手做的，”谢湄扬眉，“连叶子都是他绣的，世上仅此一件。”她脸上的表情仿佛这个胸针是什么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