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相濡以沫》月下荧惑

7、记忆的灰

　　展昭转自中庭，却见白玉堂坐于石凳之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一见展昭回来，立即跳了起来，嚷嚷道：“你这劳碌猫，一准又要出去办案！”
　　展昭心中苦笑，他自然知道白玉堂是为自己留在这里，而自己却一刻时间也没留给他。展昭径自走向房内，对追来的白玉堂道：“玉堂……”
　　白玉堂一摆手道：“你要说的话，我当然知道，你我相交又不是这一天半天的事。猫，你要办案就去，但别丢下我，让我与你一同去。”说着他欺身上前，把脸杵在展昭肩上。
　　展昭脸上一红，挣了几挣，却没把这只老鼠头给挣下来，便也作罢道：“此事关系重大……”
　　白玉堂一听，脸上一沉：“猫，你不信我！”
　　展昭忙道：“当然不是，是因为还有……”
　　“什么？”一听这话，白玉堂再次上前。
　　展昭便将在圣明堂遇到闵秀秀等事略讲与白玉堂，岂料小白鼠也是个急性子，一听这话，立即拿了剑，道：“好猫儿，我这就回陷空岛，问问我大嫂！”
　　展昭拉了他衣袖道：“不急于这夜！”一话说来，立即醒悟，脸上再也挂不住，听不得那小老鼠得意洋洋的笑，便快步走到房内。
　　得意的小老鼠立即紧随其后。

　　第二日一早，展昭与白玉堂便分道扬镳，展昭去了江南家乡常州。经年未回，再次踏上这条路，已是近乡情怯。展昭依稀记得自己大约四、五岁时便被父母送出师门，而后便听师傅说自己父母已亡逝，虽也曾痛哭流泣，但儿时那些关于家人的印象早已在时光中变得模糊不清。
　　展昭没有向村边走，而是直接奔向师门所在。
　　师门自在深山中，九曲百折十分不好走，因此人烟稀少。
　　林中静谧无语，只闻点点鸟啼。进了那山，凭自己的绝技轻功，展昭很快便找到熟悉的山路。刚走了几步，展昭便停了下来。
　　“几位一路上辛苦了，还请现身吧。”展昭轻叱道。
　　身后突然一阵燥动，鸦鸣兽叫，五六个黑衣人持剑跃出。
　　展昭抽出手上的长剑，那几个黑衣人也不答话，立即持剑攻了上来。展昭一侧身，便迎了上前。
　　那黑衣人武艺不凡，手上所持的剑与中原长剑无异，但路数却不是中原剑法，一招一式透着狠辣，挥舞起来与其说像是在舞剑，倒不如说更像是在砍树。
　　展昭身形轻盈，只几下便躲过他们的攻击，他将长剑猛地一送，避过一人的攻击，便直直地将长剑递于他颈前。岂料这人向前一使力，只听“哧”的一声，那人倒地身亡，原来是一群死士。
　　展昭无暇顾及，只是抽身去攻击另外几人。
　　几回合下来，展昭微微有些喘息：这些人身形高大，孔武有力，且个个抵死相搏，不是一时半会就制得住的。现在只有两人与他搏命，得尽快结束。想及此，展昭立即施展轻功，向树上掠去。显然这两人轻身的功夫不行，他们只干瞪眼，展昭仗此，立即由上向下攻来，不消一刻钟，那两人便毙命剑下。
　　展昭仔细瞧来，却见那与刺客相同的花饰。
　　一想到此处不远便是师门，展昭脸上掠过一丝惊恐，他不顾方才激战过后，立即提气向前奔去。
　　昔日的房子依然，只是前面多了许多枯败的花草，与这盛夏四处一片繁盛相比，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
　　“师父！”展昭跳入围院，高喊道。
　　无人应他。
　　再入旧室，依稀时光回逝，只是物是人非。
　　屋内一个人也没有，厚厚地落了一层灰，显然早已无人居住。
　　“师父！”展昭急急地跳进内堂，却在屋内惊住——那床上赫然一具尸骸。
　　褪得已然不成样子的布料，堆得厚厚的灰尘。凭那衣色，依稀可见当年师父常穿的灰布长衫。
　　“师父？”展昭不可置信。他仔细看着那具尸骸，没有外伤，没有中毒的痕迹，难道师父他老人家寿终正寝？
　　展昭但愿如此地想着，手上却一刻没停地查看着。
　　安葬过师父，展昭慢慢地走过每间屋子，每个角落都落着他童年至少年时的记忆，阳光透过窗棂，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屋子跳动的灰尘诉说着物是人非的凄凉。
　　屋前的大树，曾是他练“燕子飞”成后，天天戏耍的地方，那时师傅总是带着笑容唤他下来。
　　父母在他太小的时候便将他留在这里，自己童年的记忆便全来自这个地方。展昭找遍了整个屋子，却没有见到任何人。平素便不喜人烟居多的师父，此时更是不见影踪。
　　“昭儿，你爹娘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们不会来接你了。”刚接到父母死讯，师父是这样告诉他的。
　　“师父，是爹娘不要昭儿了，是不是？”那时自己小小的，并不明白师父的话。
　　“当然不是，只是他们有很多事需要做。”
　　“可是昭儿也会帮他们啊。”
　　“你还太小。”
　　“不会的，昭努力学功夫，帮爹娘做很多很多事，好不好？你让他们来看看我。”
　　“昭，事实上他们去世了。”
　　“去世？”
　　“就是死了，就是再也不会回来。”
　　“那我要怎么做？”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短剑，与刚磨出来的手茧，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了下来，打在手上，打在剑上，落在地上……
　　我还太小，所以需要更加努力，可是，当我长大，你们却已不在……

　　子欲养而亲不待。

　　展昭冲出屋子，在那新起的坟前，再也无法抑止住心中的哀伤。
　　夕阳西下，一抹昏黄透过林间，将这天地染得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