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望》崒旻

2、惹事

　　亚子敛着眼，所以地址是朱雀北街，青塘弄115号？正想着该怎么传递消息，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吵嚷声，还夹杂着几句日语，她下意识起身。

　　顾槿显然注意到她的举动，低声说：“坐下，不要管。”

　　亚子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终于还是轻道了声“抱歉。”

　　随即小步朝声源跑了过去，顾槿看着面前的馄饨，叹了口气，起身跟了上去。

　　“怎么回事？”亚子朝围观的人问道。

　　“太君，行行好吧，小摊子赚不了什么钱……”

　　“野郎。”（混蛋）说着就要掀摊子。

　　“什么？吃东西不给钱，反要保护费？”亚子听了周围人的话显出些不能理解的神色，这也太没道理了？再说保护费？太夸张了吧？欧洲战场的德军都没做过这样的事……

　　“等一下，这是干什么？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亚子上前制止，她身边的人想拉她，没有拉住。

　　“道理？皇军就是道理。”似乎是看见亚子长得不错：“花姑娘，多管闲事，要不陪陪我？”伸手就要抓亚子，亚子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顾槿拽到身后。

　　“哟，是个有主的？”嘴上又不干不净说了些话，拿枪指着顾槿让他交出亚子，顾槿没有动，那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开枪，而是抬手就给了顾槿一拳，其他士兵见到领头人动手，自然一起围了过来，顾槿寡不敌众，没有还手之力。

　　“止てください。”亚子大喊着住手，见那士兵愣了下，又加了一句“どうぞ。”（请）

　　领头人停了手：“日本人？”

　　“日本人です。”（是日本人）亚子点点头，伸手指了指顾槿“私の彼氏です。”

　　“□□の男に恋をするのは本当に安い”领头人骂了一句。

　　亚子低头只是说“お願いします”

　　领头人突然顿了顿，用蹩脚的中文说道：“看在你我是同胞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亚子慌忙上前扶起顾槿“顾老师，你没事吧？”顾槿摇摇头。

　　因为亚子的几句日语，周围人一下子就变了态度，嘀嘀咕咕些什么，亚子听不懂，也不想听，毕竟她传递信息的目的已经达成。
　　她伸手想拿钱，发现手包落在了馄饨摊，于是摘下了手上的银戒指放在桌子上，道了声：“对不起。”

　　顾槿看了她一眼，伸手拿回了戒指，从兜里拿出些钱放下。亚子想阻止根本没机会，只能搀着顾槿回去，索性并不远。

　　“顾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惹这么大的麻烦。”

　　顾槿没说话只是把戒指放到桌子上，见亚子没有收的意思，才开口道：“自己的东西收好。”

　　“我们去医院吧。”亚子看着他的目光恳切。

　　“没事的。”亚子见他十分固执，没办法，只能转头喊顾家奶奶：“奶奶，有跌打的药吗？老师受伤了……”

　　老人显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小孙子从屋里面拿了药，放到桌上：“你们啊，惹那些人做什么，都是些不讲道理的，打一顿是轻的，小顾，你女朋友初来乍到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不是人啊。”小孙子见亚子没听懂，又重复了一遍，亚子脸上显现出难堪的神色来，垂下头，放在桌上的拳头握的死紧，声音闷涩“顾老师，对不起。”

　　顾槿叹了口气，拿起戒指帮她戴上：“别自责了，我没事。”

　　“我帮你涂药。”说着就拿起棉签帮他涂药，她下手很轻，好看的眉毛蹙的很紧，嘴唇也抿的紧紧的“很疼吧。”
　　顾槿摇了摇头，因为他突然动作，棉签戳到了伤口上，她下意识抓住了顾槿的手臂：“你别动啊。”

　　顾槿看着女孩担忧的神色，心蓦的大力跳动了一下，好久没有人担心过他了呢，然后压下心头的悸动，闪开脸：“我先送你去住的地方，伤我回头自己处理。”

　　亚子感受到他的拒绝，脸上闪过些尴尬的神色，指甲在棉签的木棒上留下一个月牙形的痕迹，然后把药放好，从手包里拿出钱，顾槿见她想付账，打算抢先，亚子拦住打算付账的顾槿“刚刚你帮我给了钱，这次该我付了。”说完起身把钱递给顾奶奶，微微鞠躬：“奶奶，抱歉，今天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

　　奶奶察觉到她和顾槿之间气氛的僵硬，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亚子又朝老人点了点头，拿了行李就走。

　　“小顾，你和自己女朋友置什么气，赶紧追啊。”

　　顾槿叹了口气，追了过去，看着亚子拎着行李，疾步前行，快步追上，抓住亚子的行李，声音有些哑：“我来拿。”

　　亚子却没有好说话的松手：“我拎的动，不麻烦您了。”

　　顾槿觉得有些好笑，叹了口气“不麻烦我？你去哪住？”

　　“去日军司令部。”顾槿僵了下，不知道亚子是赌气还是什么，亚子转过头看着他，吸了吸鼻子，鼻头发红：“我好歹是日本人，没有住的地方他们会不管我不成？大不了回国就是了。”

　　顾槿第一次见到亚子这样的姑娘，生起气来像炸了毛的猫，所以他只能道歉：“小亚，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是啊，离我这种日本鬼子远一点，小心被人骂。”顾槿愣了一下，想到大概是刚刚周围人的话被她听到了。

　　亚子似乎突然反应过来“诶？小亚？你叫我小亚？”

　　顾槿想解释的话被亚子的问题噎了回去“抱歉，我顺口……”话还没说完就被亚子打断：“没事，我挺喜欢的，还没人这么叫过我，挺顺耳的。”

　　然后偏过脸，声音哽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这样的，我也不想的，他们怎么能这样。”
　　她确实不知道，勇者本就是该去挑战最强者，不去东南亚战场，躲在后方欺负老弱妇孺，真是一帮废物。

　　她说的没头没尾，可顾槿知道她在说什么，不知道自己的同胞是这样的，不想要侵略，却无能为力。是啊，有相当一部分日本人，也不愿意打仗吧，可是没有办法，看着亚子他第一次生出了怜惜之类的情绪，安慰道：“小亚，这和你没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呢？做出这种事情的是我的同胞，怎么能一句和我没关系撇开呢？”他知道她是自责的，就像她完全没必要留下那个戒指一样，她在道歉对被她同伴欺压的人道歉，而且尽力补偿，不过并没有被怎么接受，看周围那些人的反应就知道。

　　他想安慰亚子，但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想到顾华以前受了委屈都是要他抱，下意识伸手抱了下亚子“我知道的，你和他们不一样。”

　　亚子僵了下，一时什么话都没说出来。顾槿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猛地收了手，下意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推了个空，想起自己根本就没戴眼镜，张了张嘴想道歉，还没等出声就被亚子的拥抱堵了回去：“谢谢你，顾老师，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亚子抱得很紧，他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整个人僵的厉害，心也跳得厉害：“砰砰砰……”

　　他正犹豫着，亚子松了手，仿佛没察觉到他的窘态，笑了一下：“顾老师，谢谢你，我们走吧。”

　　顾槿点了点头，也不看她，接过她手里的包，这次亚子没有跟他抢，也不吭声，乖乖的跟在他身边。一路无言，亚子也没心情看周围的风景，大抵是拐了几条小巷，又走了二十分钟，到了一个小院子，顾槿去敲了敲门，一个老人家开了门：“您好，我朋友租了这里面的房间。”

　　“哟，小伙子，实在对不住，这两天我住乡下的儿媳妇要生了，来城里大概要呆上一阵子，那个定钱我退给你。”

　　顾槿皱了皱眉，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阿姨，这……”

　　老人不住的道歉：“实在是对不住了。”

　　顾槿没办法只能接过钱，心中暗骂白旭东做事不靠谱。

　　“顾老师怎么了？”亚子本来站在一边等他们交涉，看见事情似乎不顺利，上前问了一句。

　　顾槿看到她，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些许“这家的主人乡下的儿媳妇来了，这里住不了了。”

　　见亚子脸上表情为难极了，安慰道：“别担心，我先找个酒店给你落脚，房子慢慢找。”

　　说完转身就往巷外走，是而错过了亚子嘴角的笑意。

　　两人先后去了几家酒店，全都没有地方，而且全城开始戒严，顾槿看着巡视的街头皱了皱眉“顾老师，我们船上，好像有大人物。”

　　顾槿扭头看她：“我在船上看到有很多保卫的人，现在城里这样，可能也是因为他，没有住的地方，这可怎么办啊。”

　　顾槿见她担忧的神色明显，不想让她太难受于是打趣道：“不是说去日军司令部吗？”

　　亚子伸手推了一下顾槿“顾老师，你笑话我。”

　　顾槿嘴上和她开玩笑，实际上心思百转，白旭东要去外地三天，日本又派了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你先住我那里吧。”亚子显出些惊讶的神色，然后有些为难的开口“这……不太方便吧。”

　　顾槿看了圈周围的警戒“不方便也得方便，现在全城戒严，不方便找其他地方，也不太安全。”亚子犹豫着点了点头“那麻烦顾老师了。”

　　顾槿看亚子已经有些累了，叫了两辆黄包车，亚子想推辞，就听顾槿说“刚刚去旭东给你找的住的地方周围都是小路，叫黄包车不太方便，我住的地方远。”亚子不再推脱，顺从的上了车听见顾槿报了一个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