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牙互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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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花处，问柳阁。
贵人带着金玉锁。
问苍生，不晓得。
却道应把胭脂抹。
…”
廊坊间，一群稚童吵吵闹闹，唱着童谣成群跑过了街市，一辆朴素的青布马车内，琼玉掀开一点车帘看了看路，对着对面拿算盘打得铛铛响的人叹了口气：“既然要纳侍，找个正经人家的儿郎岂不更好，偏要去那不干不净的地方带人。哪里哪能有什么好人物。”
穆芸停了打算盘的手，痛心疾首：“琼玉啊，你跟我厮混这么久，怎的一点长进也没有，我问你，正常纳侍，聘礼几何？仪仗几何？调教个把人物，又需多少银钱？”
琼玉两眉一皱，试图把穆芸爱财如命的鬼逻辑推到正轨上来：“这怎么比得了？干净人家教养郎君花费时日心血不必说，自小琴棋书画亦是不可少。人牙子手里都有什么人？不是穷怕了就是丑无颜。主子聪慧如此，怎的算不清这笔账？”
穆芸心里叹一声这丫头别的账目看不懂，给她张罗婚事倒是算得明白，一席好口才尽得她母亲真传。况且今日之事确实是她理亏，尚且有理之时还辩不过这人，今日更不要说能占得上风。于是穆芸干脆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口舌，立起算盘让算珠尽数落下来，发出玉石相撞的叮当声，道：“你都说了主子聪慧，那我左右不会做坑自己的生意。我说去买，就是去买。”
看着琼玉又要絮絮叨叨，穆芸便又补了一句：“左右都到了地方，你总要让我看看。看的中就买，看不中便走，未曾定论之事还值得你为这红脸？”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琼玉再去叫板便有些不知好歹。于是这事算是拍板定下，只是琼玉和穆芸约法三章，若是买了人，必是要她过了眼的。穆芸觉得问题不大，便就随她去了。
穆芸虽是做生意，但常年困在帝京这一亩三分地，迎来走往皆是派了心腹去做，人牙子的聚集地又是在郊外，离城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是以此地她还是第一次来，难免有几分新鲜。
几个窝棚草草的一搭，人牙子搬一条板凳坐在窝棚前，身后高矮胖瘦男女老少聚在一处。来客像是逛普通集市一般随意挑敛，有的奴隶敞了上半身衣裳让人看成色。在此处，他们与牲畜毫无区别。
多少与穆芸想象中有些差异，此地不像那些能在京中立得住脚的牙口市场，脏污些也无可厚非。琼玉一向喜洁，今日穿的是一身月牙白的外袍织了银线暗纹，见此处情景便掀起下摆要往马车里钻，让穆芸生生拉了下来。一边拉一边小声调笑道：
“你若是躲了，到时我提了人来你又要寻事。此处我都站得，你就站不得了？”
琼玉看看自己，又看看穆芸一身暗纹劲装，头发挽了个高马尾的样式。乍一眼看上去和平常武妇并无不同，顿时气的连敬称也忘了，压低的声音中透出几分薄怒：“我道你今日为何叫我打扮的好看些，原是到了这般地方是要我当靶子的！”
穆芸咧嘴一笑，过一会又疑惑道：“平日里我叫你做什么你断是不听的，怎的今日你果真打扮的清丽了些？”
琼玉听得这话更是脸都白了，低声道：“你原道是要出去游湖！”穆芸出去游玩，便是私下也是金玉满身妆色艳丽，琼玉穿的向来素淡，不免要上妆整衣站在穆芸身边才能不堕身份。今日穆芸素面朝天的出来，没了她那副人间富贵花的样貌压着，自然显得清丽非常。
谁能想到应当在游湖这人却是拉她来买人？
谁能想到来的还是这种不上台面的人牙互市？
游湖游到人湖里，普天之下头一份！
话音未落，二人具是觉得几道视线在周围打量，再说下去有些事便不合适了。琼玉收敛了异色，眸色冷淡的瞧一眼凑上来的人牙子。又看一眼穆芸，穆芸立时道：“把你们上好的货色都挑出来，模样身段都要上的了台面的。”
人牙子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二人身上穿的都是上好的料子，穿月白衣袍的女子更是气质清贵，想来是大户人家的女君闲暇起来要挑个玩意。穆芸这般一说也没人觉得不对，诺诺应了几声，就由一个人牙子先带着走了。
穆芸感慨一番二人的默契，等一群人走了几步她才跟上。缀在一群人后面四处张望，便见有的鸨爹扯了哥儿的上襟看成色，若是满意，也有当场扒了上衣，上上下下给摸了个干净的。
落到人牙子手里哥儿被这般挑拣的哥儿多是在大户人家签了死契犯了事被主家发买的，这样的哥儿三餐不缺的养着，自然比其他面黄肌瘦的更容易被鸨爹看上，想来此时扯着嗓子叫的凄惨是其中一个。
穆芸向来没见过人叫的这么凄惨，她处的地界，就算是打杀人也是一口棉布塞了嘴，或是干脆卸了下巴，让人叫都叫不出的。那哥儿生的不错，唇红齿白就算是现在叫的和杀猪一样也能显出几分动人，不过穆芸倒不是因为这个多打量他几眼，只是这人确实还算得上面熟。
这哥儿原先跟在段小郡主身后和她一同游过两次湖逗过几番鸟儿，瞧着段英那副爱他到心坎里的模样，怎么着也不该沦落到这般田地。顿时住了脚，此刻那鸨爹听不下去这哥儿的哀嚎，松了还没扒开哥儿衣襟的手，正要甩这不知好歹的小、蹄、子一巴掌，却被穆芸提了手腕，四指指尖不松不紧的捏着着，却让他这巴掌怎么也摔不下去。刚想回头骂两句，却看后面这女子面生的很，衣物款式皆是大户人家的做工料子。便眉眼一软笑道：
“这位女君捏的小郎好疼，有什么吩咐尽可说便是。”
穆芸也不搭话，只是松了手道：“这人我要了。”
鸨爹看看缩到一边的哥儿，又看看穆芸，露出一个了然的笑，这货色虽好，但也不是没有过。犯不着为了他惹是生非，况且这副性子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调、教过来，到时候一头撞死也是亏在他手里。于是拿着小折扇在穆芸的肩头滑到胸前，压低声道：“女君气度不凡，小郎自是不与女君争的。但求女君有空便来柳巷寻我一寻，保管有比这更好的货色。”
鸨爹看那女君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心下对刚刚那哥儿升起几分兔死狐悲的伤感，落到他手里，虽然活的腌臜些，但好歹命还在，落到这些专门来人牙子手里买人的女君手里，能过几日就不得知了。
却不知穆芸给他那个赞赏的眼神，不是对于他识时务的赞赏，而是对这鸨爹来买人还不忘拉客这种敬业精神的赞赏。
若是大夏为商者皆如此，何愁商道不兴？！穆芸心下感慨一番，招来人牙子指着那哥儿道：“这人多少钱。”
人牙子搓搓手，这是一种商人见到肥羊的下意识动作：“女君今儿來着了，这哥儿可是贵人家里出来的，打发给我也不为赚钱，纹银五十两您领走。”
五十两？这人倒是敢张口要。大夏三口壮丁的农户一年下来也不过收入五十两，这人就算是侯爷府被发买的，顶天也不过三十两纹银。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吃了她二十两，穆芸自然是不肯的。
虽然对你这种看人下菜的行为很是赞赏，但是被坑是万万不可的。
人牙子只见眼前的女子一笑，深深看她一眼，道：“这人你收时顶多三十两，更别提来路不正，或许还没要你银钱，我收了这人是给你免了麻烦，我也不求你一分不挣，三十五两，我再挑个人做搭头。”
见人牙子还要面露难色，穆芸又道：“时待安天下，四海任长歌。”
平远郡主段笙还是平远县主之时，曾只身取敌军首将项上人头。先帝为表恩允，升其爵位至郡主，赐其女名谙，字长歌。御笔亲书时待安天下，四海任长歌赠与郡主府。
时风光无二，可惜两年后先帝急症驾崩。玄珠帝姬和渤海帝姬两鸾争凰，相刃而死，今上无治世之才。被西宫德孝王掣肘，身为保凰派的平远郡主近些年被打压的越发厉害，步履维艰。
人牙子顿了一下，知道指着这笔生意大捞一把是不太可能了，但穆芸说的不错，这哥儿被平远郡主府发买出来的时候走的急，他给了五两银子就拿到了手。况且这女君一眼就能看透这哥儿的来历，她怕也是惹不起于是诺诺一应声，也免不了说几句奉承话：“女君真是好眼力，既然女君这么说，小人也不必多说。还请女君移步再挑挑。”
其实穆芸张口再要个添头，不过是随口为之，见人牙子应得痛快，只痛心自己给的价不够狠，还存了几分善心。于是这添头，穆芸只想要个价高的弥补自己的损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人牙互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