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相逢》何是鬼

5、第 5 章

　　没养橘子之前，成澄不能想象一个宠物能占生活多大分量，养了之后，发现生活可以绕着它转。
　　他原来的乐趣是吃吃喝喝、看看电影，现在是养着橘子吃吃喝喝，撸着橘子看电影。
　　每天晚上睡觉前，把橘子放到肚子上，抓抓毛挠挠痒，再放回床边专属小窝。
　　每天早上起来，从床边捞起橘子，捏捏耳朵，扒拉扒拉肚皮，顶顶脑袋。
　　郁锦看着对面这个划着手机第n次莫名其妙满是笑意的男人，问道“谈恋爱了？”
　　成澄笑着点头“是啊是啊。”
　　“你们单位的？”
　　成澄把手机掉了个头给郁锦看，郁锦看见的就是一只只小黄猫的照片。
　　“你每天中午回去就是喂猫？”
　　成澄点头。
　　“拎过来放单位多省事。”
　　“……没想起来。”
　　“……”
　　“中午去附近宠物店买点东西？”
　　“嗯。”
　　第二天中午，郁锦下了班就往成澄办公室走去，两个人关上门。
　　“快，把它放出来。”这是郁锦的声音，难得夹了急迫。
　　“看不出来，你还挺急。”这是成澄取笑的声音。
　　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啊，”郁锦摸到什么，突然小声叫了一下，欢喜异常“好可爱，毛茸茸的。”
　　成澄低低笑道“不然呢？”
　　“起名了？小橙子？”
　　“小橘子。”
　　“名副其实。”
　　郁锦把橘子抓在手心，竖起两根手指从头摸到尾。
　　“走吧，吃饭去。”
　　郁锦站起身，顺手放在口袋里。
　　“……”
　　“吃完饭还回来。”郁锦若无其事的说道。
　　成澄想橘子有了个干爸。
　　周五部门经理惯常的聚会，群里熙熙攘攘。
　　不知谁起意要把总经理邀过来。
　　成澄翻了两眼，把手机放下，桌子上的资料已经收拾进整理箱。
　　他站起身伸了伸懒腰，靠在落地窗前看了会风景。
　　办公室电话响个不断，成澄没有要接的意思。
　　停了会，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他在轮番轰炸下，无动于衷。
　　临下班，才在群里冒了个泡，问道什么情况。
　　其实不用问，他都知道。
　　无非是想出个人去请华总。
　　在他们看来，他是不二之选。
　　果然，联系他未果后，请了岁数年长的老前辈，老前辈说华总业务缠身，已经定了周五宴请工商局。
　　众人一片失落。
　　老前辈话锋一转，但是，华总说会晚点过去，大家玩的开心。
　　有人拍马道“前辈面子就是大，要不是前辈，这次可真是跟老总联系不上感情咯。”
　　“哪里哪里，华总体恤大家。”
　　吃饭过程中，各个人都很积极，话题一个接一个不断，气氛被炒的火热。
　　仿佛就等着老总到来。
　　成澄拿着手机正刷视频，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他站起身，走到包厢外，“喂，哪位？”
　　那边有些嘈杂，成澄听不太清，等了会，又喂了一声，心想估计打错电话了，正要挂，一个带着点沙哑的声音传过来，“我，华商。”
　　成澄捏着电话的手紧了一下，声音里滴水不露“怎么了华总？”
　　“过来接我，天和大街天府院。”
　　成澄开着车，去接华商的路上，突然记得大二那年，有天夜里华商也是如此，一个电话，话里不说为什么，就是四个字加一个地址。
　　好像他把话传到了，别人来不来与他无关。
　　他从来不说下雨了，你来接我。
　　喝醉了，你来接我。
　　想你了，你来接我。
　　从来都是，你来接我，图书馆。你来接我，校门口。你来接我，S站。
　　成澄记得那天夜里，如此之深刻，是因为他们图书馆前一溜台阶，华商迎着光自上而下，带着光辉，仿若神祇。
　　成澄有时候想，得过多少岁月，他才能不记得跟他有关的任何点滴。
　　华商永远站在灯火辉煌的地方，像现在这样。
　　他身上被光芒包围，让人移不开眼。
　　成澄车停在酒店门口，透过玻璃看过去，仿佛五年的时光没有改变什么，仿佛他走的时候是一眨眼，回来的时候也是一眨眼，仿佛这五年就在一眨眼之间，倏忽而过。
　　他甚至疑心都是场梦。
　　偏偏梦里悲痛欲绝，度日如年。
　　如今梦醒了，反而近乡情怯，觉得在另一场梦里。
　　华商上车的时候，成澄问回家还是去酒店。
　　华商靠在座位上，手指揉了揉太阳穴，“酒店。”
　　于是成澄把他拉到酒店，跟着他进去，看他坐到座位上，跟各个经理推杯换盏，应酬寒暄。
　　饭毕，安排第二个项目，华商座位都没起，背挺得很直，手搭在旁边成澄肩膀上，一脸亲切的笑道“你们去，我们叙叙旧。”
　　周边人了然笑着“应该的应该的，你们好好聊。”
　　人一走开，华商瞬间起身，大步往卫生间走去。
　　成澄跟过去，华商头都没回，直抛了一句话“别过来。”
　　隔着卫生间门，他仍能听见里面哗哗的呕吐声，吐到最后，仿佛把胃吐干了。
　　成澄靠在卫生间旁边的墙壁上，低着头，灯光从上打下来，看不清他一点表情。
　　过了许久，里面传来水声，接着华商推开门出来，他的脸刚洗过，头发有些湿，领口湿了一大片。
　　成澄皱了一下眉，跟在他身后。
　　上车以后，成澄打开热风，华商靠着座位昏昏欲睡。
　　红绿灯口，成澄侧身看了眼华商，发现他脸色潮红，手贴到他额头，有股烫意。
　　他晃了晃华商，说道“你发烧了。”
　　华商仅仅动了动眼皮。
　　成澄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家里有人吗？”
　　华商把脑袋从这一侧晃到了另一侧。
　　成澄叹了口气，几不可闻。
　　停到药房，买了退烧药，把华商拉回家，搀扶着进了家门。
　　热了水，晾的温了些，给华商灌进去。
　　湿了毛巾，擦了擦脸，洗了，叠整齐放到他额头上。
　　成澄自己洗漱完，发现忘了橘子，下楼一趟，把橘子提上来。
　　打开箱子，橘子颤悠悠的走了两步，蹲下来，喵喵叫了两声缩成一团。
　　成澄把它抱回卧室。
　　去客厅换毛巾时，华商眼睛睁开了一瞬，嘴里呢喃叫了声，又很快失去意识。
　　成澄拿着毛巾，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沙发上的人，本事真大，喝醉了还认的清人？
　　早起，成澄熬了米粥，煎了鸡蛋还有火腿，冰箱剩下的面包片。
　　华商未睁眼，就听见东西过油的刺啦声，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他光着脚站起来，看清楚周围环境，愣了片刻。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明明记忆里很熟悉，甚至无数次午夜梦见的都是这个地方，此时身在其中反而陌生虚幻起来。
　　成澄端着盘子出来的时候，看见华商，不由说道“门口有拖鞋。”
　　华商脚步转了个弯，在玄关穿上拖鞋。
　　他低头看见鞋柜，一个念头在心里打了个圈，拉开了鞋柜的把手。
　　里面上层摆着四双皮鞋，三双运动鞋，两双帆布鞋。
　　下层放着五六双一次性拖鞋。
　　他脚上的正是其中之一。
　　“还没好？”
　　华商顿了顿，合住柜子，往餐厅走去。
　　成澄盛了粥端过去。
　　“我想洗澡，还有睡衣吗？”华商靠在桌子上，一双眼直往成澄衣服上飘。
　　“你烧还没退，再着凉不好。”成澄不赞成道。
　　华商扯了扯衬衣领子，尽管成澄昨晚上已经给他松了几个扣，仍然挡不住被衬衣蹂躏一晚上的难受。
　　没僵持几秒，成澄妥协道“我去找，你先洗。”
　　华商笑了笑，往浴室走去。
　　浴室不算很小，干净整洁，除了必须的没有一点杂物，一览无余。
　　华商视线反复停留在洗漱台上，上面的东西从数量上来看，少的可怜。
　　原本十几分钟解决的洗澡，拖了半个小时。
　　吃完饭，成澄洗了碗，华商在沙发上躺着看电视。
　　成澄看了眼表，9点50。
　　“你今天没什么事吗？”成澄问道。
　　华商虚弱的靠回沙发上，表情蔫蔫，“头晕，有温度计吗？”
　　成澄从抽屉里拿出来递给他。
　　五分钟以后，华商抽出来仰起头看了眼，“38度8，属于高烧吗？”
　　成澄要伸手接过去，华商已经把温度计由上至下甩了好几下。
　　“……有点烧，等会吃药睡一觉出出汗。”
　　华商拉高身上的毯子，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过了会，忍不住从毯子下伸出一只手，拿起身边的遥控器，找了个电影频道。
　　动物什么的，太无聊。
　　随后，成澄抱着无聊动物出现在沙发上。
　　华商看了眼，说道“这就是你闻名公司的那只猫？”
　　成澄嗯了一声。
　　华商说“捡的流浪猫？”
　　“不是。朋友送的。”
　　华商说“朋友那么多吗？不要钱？”
　　成澄说“也没有很多，几个而已。”
　　华商问“跟大学同学还有联系吗？”
　　成澄说“没什么联系。”
　　“为什么？”
　　“没什么。关系慢慢就淡了。”
　　成澄说完这个，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无论曾经好到什么程度，有多么喜欢多么相爱，也挡不住时间的力量。
　　华商看着阳台的摇椅，他曾经无数次躺在上面晒太阳。
　　如今不过沾满了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