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向梨园梦》不见蝶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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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梨园行。

　　沈玉含和沈小衣自记事起便在这梨园行里拜师学戏，师父让沈小衣唱生角，沈玉含唱旦角，他们容貌生得极好，聪明伶俐，兼之极为刻苦，小小年纪便在江南小有名气。

　　彼时时局动荡不安，京城内天子独宠郑贵妃，外戚郑家专权，权倾朝野，宫中朝臣敢怒不敢言，宫外郑家子弟更是横行霸道，堪称地方一霸，各地百姓苦不堪言。江南亦是未能幸免，几个郑家亲信在此地作威作福。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作为最底层的戏子的日子自然也好过不到哪儿去，好在梨园行根基还算稳，动荡的时代里，也勉强苟活了一个清净之地。

　　沈小衣最喜欢的一出戏是牡丹亭游园，闲来无事，沈玉含就给他唱这出，”原来这姹紫嫣红开遍，都似这般赋于断井残垣。”

　　常言道戏子无情，然而二人戏里扮夫妻戏外也是软款温柔，二人平平安安长到十三岁，这一年，郑家在江南最大的爪牙刘起大摇大摆地来到梨园行，往堂中太师椅上一坐，翘着二郎腿，如俯视蝼蚁一般看着身边小心翼翼的沈风行，点名要专门听沈玉含和沈小衣的戏。

　　沈风行不敢得罪这位刘大爷，便叫了二人来，命他们唱一曲牡丹亭。不多时，屏风后转出一个少年来。

　　那少年容貌生得极美，长身玉立，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白玉般的脸清癯俊秀，几缕碎发垂在面颊边，一双美目眼波流转，妩媚中带着几分狠戾和邪气。虽未施粉黛未佩戴点翠头饰，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他冷冷地扫了刘起一眼，缓缓开口唱起来。

　　一曲终了，刘起便让沈风行把这个唱杜丽娘的叫过来。沈风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在那个时代，有权有势的人玩弄戏子，是件很正常的事。可是沈风行没有办法，刘起背后的势力郑家只手遮天，他不敢得罪他。

　　于是，沈玉含被带进了刘府，夜晚烛火摇晃，折出一个鬼魅般的影子，他咬着牙，只是一声不吭。第二天出来，玉似的一个人，都脱了形。沈风行心里觉得对不起他，便好言安慰。沈小衣就在不远处望着他。

　　他也看到了她，却不敢多看几眼，闭了闭眼，任泪水划过白玉般的面颊。沈小衣眯起眼，眼神望向远方，多了一丝别的东西。

　　日子还是那样一天天地过，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两年后，戏园子里来了一个人，年纪不大，看起来二十五六的模样，眉宇间透着一股淡然，他看了看在练功的孩子们，问一个女孩子：”你们师父呢”

　　女孩子答：”师父在里边教戏呢。”

　　他朝女孩子笑了笑以表谢意，便走了进去。刚走到门口，耳听一阵婉转的歌声。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他抬头，看见是一个戏子在唱歌，一旁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边看边说道：”玉含，这步伐该再小些，杜丽娘是大家闺秀，是小姐，不是乡间野丫头!”

　　他身边一个年纪略轻的男子说：”别那么苛刻嘛，玉含和小衣这出游园，可是唱得远近闻名啊，有多少人来咱们这儿听戏，就为了听一出皂罗袍。”

　　“他们不过是听个热闹，他们懂什么”中年男子摇摇头，”他们看不出问题来。”

　　来者静静地听着他们讨论，目光却落在另一个戏子上。”这该是柳梦梅了吧。”他想。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柳梦梅转过头，一下对上了他的眼神。

　　戏子的目光很平静，水一般的平静，她站起身，开口却是女声：”这位公子，来梨园有何贵干”

　　她这一出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来者拱手道：”在下峨眉派掌门宋尘。特闻沈小衣，沈玉含之名，今日相会，自是三生有幸。”

　　来者便是客，更何况是峨眉派掌门。寒暄之后，宋尘寻了个无人之处，对老板说：”我看你们那个沈小衣，是学武的料子，不如让她跟我入峨眉，我收她做弟子。”

　　老板不同意：”她走了，这两人的戏还怎么唱。”

　　宋尘却笑了：”不忙着拒绝，你问问她的想法。”

　　老板起先不愿，宋尘却执意要她来，他要问问。老板拗不过他，便叫来了沈小衣。

　　出乎他的意料，沈小衣听说了宋尘的请求，竟当场向师父磕头，求师父原谅，她想去学武。

　　老板震惊不已，沈小衣低头不语，宋尘却只在一旁笑，老板摇摇头，拂袖而去。

　　当日沈玉含便听说了这件事，他不相信，跑去问沈小衣：”你怎么就走了这杜丽娘没了柳梦梅，杨玉环没了唐明皇，戏还怎么唱。”

　　沈小衣只是淡淡地说：”贵妃醉酒，不就可以唱么。”

　　沈玉含无话可说，半晌之后，他冷冷道：”你今日若跟了他走，我俩便从此不要再相见。”

　　沈小衣看着他的眼睛，眼神闪过一次讶异，他也盯着她，末了，沈小衣低声说：”你别这样。”

　　“我就要这样。”

　　“你听我的，三年之后，我一定回来见你。”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走。”沈玉含问。

　　沈小衣没有说话，沈玉含不能理解她，再怎么撒泼威胁，她只是不说话了。

　　第二天，在大家不理解而又略带鄙夷的目光中，沈小衣跟宋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