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最好拐》绿冰红雪

16、我不喜欢男人

　　周子冉篮球打得好，正在和市里的职业球队商谈签约之事。俱乐部知道他刚接受了手术，要破格给他安排专门的康复医院和医师。但周子冉偏不愿意去，说就喜欢这个医院。大家轮番几次劝说不成，最后只好由他。

　　好在周子冉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很快，一周后就能自己起床。周家父母看周子冉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便不再每天来照顾，他们换班回去工作，拜托岳悦没课时来主力看护。

　　周子冉简直开心得不得了，恨不得爸妈立刻就走，最好别来了。岳悦本来不太情愿，他最近很忙，课程学业都很忙。但是周子冉现在生病，周叔周姨工作忙，他又不能拒绝。

　　尤其是，现在周家本来唯一让他觉得自在的人，现在变成了让他最觉得烦的人。

　　“岳悦，你还要考虑多久？”这可不，只要病房里只有他们俩，周子冉就又纠结起这个问题了。

　　考虑？他有说过要考虑吗？岳悦从电脑前抬起头来，把笔记本合上，很认真地想给这个问题画上句号。

　　“不用考虑了，我拒绝。”

　　耍白痴，连自己是直是弯都弄不清楚的人，他考虑做啥？等哪天再碰到让他保护欲爆棚的小女生了，还不是屁颠屁颠又跑了。

　　周子冉很受伤，但看岳悦回答完了又回去电脑敲敲敲，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会他是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被无情地拒绝了。

　　岳悦不喜欢他。

　　其实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冷静下来后就明白这才是事实。现在再问一句，不过是不死心地确定。岳悦从来就对他爱答不理的，说喜欢他那才是奇迹。

　　他万分幽怨地望了一眼。岳悦坐在他床边，专心地看电脑，根本就没有考虑他的感受。

　　“岳悦，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嗯？”岳悦抬起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你拒绝了我，还不给我一个私人空间，收拾一下受伤的心情么？”

　　他说得可怜巴巴，但这真的很滑稽，岳悦听得想笑。

　　“好吧。”他非常好说话地合起电脑出门去。

　　他根本没把周子冉的表白当回事。他也不觉得周子冉是真的喜欢自己。退一万步讲，就算周子冉真的是当恋爱对象的认真喜欢，他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两厢情愿的，周子冉会真心相待。但若被拒绝了，他大概也就要死要活一下，很快就会调整好。

　　鱼的记忆。

　　岳悦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有一点淡淡的遗憾。

　　他喜欢男人，却从没有真的去喜欢谁。就算偶尔碰到心动的，也能很快压下心思。他小心翼翼，就怕在自己能独立自主前被周家发现蛛丝马迹。

　　周家收养他只是因为他的血型，连最后一丝亲情的希望也破灭，他没有任何奢望会得到他们的理解，更不敢设想，如果他把周子冉也带坏了，周叔周姨会有怎样的暴风骤雨。

　　他也不希望，周子冉稀里糊涂就跟他在一起。他知道周子冉是直的，再直不过了。

　　连他们抱在一起亲吻，周子冉都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还想跟他耍无赖。

　　所以，他不明白周子冉为什么会执着要他喜欢他。

　　“周子悦！”走廊的拐角出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怀里还护着一个保温盒。看到岳悦她十分开心，隔着几米远就喊着。

　　岳悦翻了翻眼皮。苏思静从一开始就把他的姓名搞错，知道错了也不改，他已经放弃纠正了。

　　“来看周子冉的吗？”岳悦歪歪头，示意她直接进去。苏思静是周子冉的前女友，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前前女友了。他们交往时，周子冉带她来找过岳悦几次。自从去年分手后，岳悦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你怎么站在外面？”苏思静停在他面前，并没有急于进去。

　　周子冉住院后，每天都三五成群有同学来看他，得益于周子冉平时的良好交际。苏思静之前已经和其他同学来过一次了，这次单独过来，若说没有其他想法，岳悦是不信的。

　　岳悦眼睛一扫就看明白她的穿着打扮，最后目光落在了她怀里的一束向日葵上。

　　鲜花衬美人，更何况苏思静本来就是个漂亮的女孩，是周子冉的几个女朋友中少见的容貌出众的。周叔周姨也早见过她了，对她除了身高稍微能算一点瑕疵，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岳悦答非所问，提醒苏思静快进去。“他正在里面无聊。”

　　两人分手是因为一趟旅行，周子冉说来说去也没说明白为什么苏思静为什么要分手。既然她还愿意来，那说明对周子冉还是有心的。岳悦自己客观评价，觉得周子冉这样的男朋友，现在的确是很难找。

　　苏思静若想复合，只要哭一哭，就万事大吉了。

　　想到这里，岳悦忍不住笑了。周子冉自己爱哭，却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女孩子的哭。四次恋爱，每次都是从看到对方的眼泪开始。

　　所以，他若信周子冉是真的喜欢他，那就跟周子冉一样傻了！

　　自从苏思静来了之后，周子冉这里就不怎么需要岳悦了。苏思静每天都会过来，带一些书或是一些小礼物，到了晚上周立夫或者吕楠平下班了过来照看，看到苏思静都非常开心。岳悦也就乐得清闲，没再来探病。

　　一直到一周后周子冉出院，岳悦都没再去看过他。周子冉收拾着自己受伤的心灵，也忍着没找岳悦。岳悦还以为他和苏思静的复合进展得十分顺利。

　　再接到周子冉的电话时，岳悦正在赶缝一件衣服，忙得焦头烂额。手机响了，他本来没有理会，但那手机孜孜不倦地响着。

　　会这么打他电话的是，只有可能是周子冉了。

　　他想了想，还是接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电话刚接通，周子冉在那边劈头就问。

　　岳悦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小静不在吗？”岳悦问。

　　“我已经出院了！现在在家！”周子冉有些生气，觉得这么多年就养了个白眼狼，“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岳悦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子冉现在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周子冉不是这种人，以前每次被分手，他就算再痛苦纠结，也只会来找他哭，绝不会去找女孩子追问为什么。

　　周子冉在那边等着回答。岳悦这边不知道怎么回答。两个人隔着电话沉默着，反而让岳悦不自在起来。以往没有这种时候，只要打电话，只要他接了，周子冉总能滔滔不绝地讲他那边鸡毛蒜皮的小事，从来不会有这种尴尬的沉默时刻。

　　“我……”岳悦犹豫了一下，豁出去了，“我不喜欢男人。”

　　“这算什么理由！”周子冉在那头立刻反驳，“我也不喜欢男人！”

　　岳悦无语望了望天，没有说话，等着。

　　周子冉在那头也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岳悦心想，就算反射弧再长，也总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概周子冉反应是过来了，已经挖土把自己埋掉了。他准备挂掉电话。

　　“不是！”周子冉忽然又急急地开口，结结巴巴地想要补救，“我是说，我喜欢……不是，我不喜欢……”

　　结巴半天，他还是说不下去了。

　　还是高估他了。岳悦没有挂电话，耐心地要等他说完。

　　但是周子冉没有说完，他最后也只结巴地挤出一个“岳悦……我……”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总算明白了？”岳悦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笑，嘲笑。“放心，我不会在意的。我知道你只是分手了，一时没想通。”

　　岳悦挂了电话，有些惆怅地走到窗边，望了望外面。今天空气质量不是很好，有些灰蒙蒙的，看不清楚远方。他回过头来，望着客厅墙壁上挂着的婚纱照，旁边还有两张小小的黑白照。

　　这是他八岁以前的家。现在虽然不至于落满灰尘，却早已没了家的味道。客厅到处都散落着各色的线头和布片，旁边靠近落地窗的一头还摆了个缝纫机。这里已经算是他的“工作室”了，是他平时裁裁缝缝设计服装的地方。

　　这间屋子里当年发生的惨剧，他长大之后已经明白了。当年父母的一切都赔给了那些死伤者，这个因为死过人而谁都不要的房子，成了他最后的幸运。奶奶帮他护着，临终前把房产证和房子钥匙都交给了他。

　　这里才是他的家。是唯一属于他的东西。

　　短暂的惆怅过去，岳悦又回到缝纫机前工作。学校周末有服装秀，到时候还会有很多服装业的老板作为嘉宾来参加。如果有设计被看上了，有奖励不说，还可以获得难得的实习机会。因为周子冉生病的事，他耽搁了不少时日，赶了几天的工，总算能够把衣服都做出来了。

　　服装秀彩排结束，岳悦抱着衣服出来学校礼堂。外面的太阳还有些刺眼，他抬手遮眼，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一扭头，看到周子冉坐在台阶上，旁边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孩，两人正愉快地不知道聊着什么。周子冉的气色比刚动完手术那会好多了，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苍白病态。

　　岳悦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应该上前去，还是应该安静地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