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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人生如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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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无忧拿来的衣服型制是一样的,若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颜色了,江泽拿起看了看,发现皆是红白两色,一件朱红,一件月白。
还有一件虽说看似白,但隐隐浮动着红色的光泽,江泽想了想,留下了那一件月白色的。
红色还是过于招摇些,江泽并不想太惹人注目,看众人言辞之间,隐隐以何无辞为尊,再加上这次收祭也是何无辞在安排,故而下一任君上,应当就是何无辞无疑了。
他分的清主次。
衣服都放在盒子里,江泽拿起衣服后才发现,箱子其实分为两层,他打开第二层,发现里面是配套的玉环绶带,还有一个看不出材质的发冠,做工精细,掐丝镂空,江泽却无心看那发冠,因为他的视线全被一抹翠绿所吸引。
是一副耳坠。
那耳坠其实丝毫不显女气,连耳处是一枚玉珠,再顺下去则是方正的小玉牌,玉牌很薄,却恰好不透光,江泽拿起耳坠,眼底浮现抗拒。
...
第二日清晨,莫敛安分的没有出来,江泽立在铜镜前,神情莫名。
这衣服看起来宽松,可待江泽穿上之后才发现,不论是肩膀还是腰腹,都被束缚的紧,更加衬托的江泽板正如松,再将玉环绶带一一带好,江泽捏捏耳垂,妥协般的带上了耳坠。
昨晚莫敛捏着针给他扎的,江泽甚至都不知道莫敛哪里来的针。
推开房门,江泽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这衣服禁不住大动作,何无辞并不在别院,他午夜时就去了祭坛,此时院里只站着何无患。
何无患穿的一身雪青色,颜色与江泽身上的相仿,只是略深了一些。不知是不是江泽的错觉,他总觉得何无患身上的衣服,袖子略宽大了些。
院里有风,一阵一阵的细风,自袖口缭绕耳边,江泽本欲开口,话在唇边又咽了回去,何无患站在那里,年少英姿,细风猎猎,本是赏心悦目的。
但细看之下就能发现,何无患外罩的纱衣随风而动,但是本就宽大且单薄的袖子却稳如泰山,而让江泽闭口不言的,则是何无患纠结之后便从袖管里掏出一包油鸡腿啃了起来。
从背后的幅度看来,他啃的很快。
微风传来的淡淡花草香气,逐渐被油鸡腿的味道所替代,江泽默默看着,当何无患啃完之后,他依然没说话。
果不其然,何无患又掏出了一包桃花酥,吃了不下半包之后,手下结印,召了一阵风将食物的味道吹走,他拍去手里残渣,淡定的一回头。
‘‘三哥,早。’’
‘‘早...早啊!’’
两人颇有默契的缄口不言,江泽在心里暗暗想到,原来三哥的迁风十二术是用来做这些的。
他们起的早,离收祭还有段时间,何无患揪了揪江泽身上的绶带,‘‘本想着待会儿我去帮你的,没想到你自己就穿好了。’’
‘‘五弟,你有没有觉得很失望啊?’’
‘‘失望什么?’’
‘‘对皇宫的失望啊。’’何无患眯起眼睛,‘‘咱们虽说是皇子,但是根本就没人伺候,君上不近女色,甚至连男色也不近,所以宫里基本没什么人,除了君上,就只有侍卫和太监了,而且太监也没几个,都是先祖留下的,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自力更生,挺好的。’’江泽笑了笑,除了耳上的耳坠,其他的他真的都可以接受。
不过何无患说的没错,他们身边确实没有人伺候,但是衣食无忧,只是没有端茶倒水贴身伺候的人罢了。
‘‘我先天不足,在府里养到六岁才送进宫,在家里习惯了呼来喝去的日子,结果一到宫里,我哭了一宿都没人理我,第二天去听课,我连裤子都没穿好,还是大哥脱了外衫替我遮掩的。’’
‘‘后来先生问大哥为什么脱衣服,大哥居然说他热,那天可下着雪啊。’’何无患想揉一揉江泽的头发,但是看到他那梳的整洁的头发后,就只是碰了碰,‘‘我不太会说话,无忧也一直嫌弃我,但是你千万不要失望,也千万不要害怕。’’
‘‘有什么事情就和三哥说,别自己一个人瞎想,也,也不要跑出去,就算你要跑,也记得叫上我。’’最起码叫上我,你不会丢。
江泽本来还在疑惑何无患的言辞,待听到跑出去之后,江泽了然了,应当是昨天他跑出别院的事被何无患看见了,他腹里话语百转,到了嘴边,却只说了一句,好。
闻言,何无患松了一口气。
“你这衣服是无忧的吧?”
江泽应了一声,说:“四哥之前穿过?”
“怎会?只是他之前新做了几件正服,还吩咐做的小一些,特别是这流云锦,是无忧府里特有的。”何无患掩饰般的笑笑,他怎么就忘了收给五弟备一套衣服。
何无忧推开房门,瞥了一眼何无患,径直走到江泽面前,“可还合适?幸好我多带了几件,不然你就要穿大哥准备的那一身了。”
“大哥也准备了?”何无患暗搓搓的溜出这么一句话,这下可好,大哥四弟都准备了,就自己什么都没想到。
五弟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个哥哥不好?何无患捏了捏袖子里的桃花酥,盘算着怎么能瞒过何无忧,把糕点送到江泽手里。
“大哥准备的衣服,嗯,略显成熟。”
何无忧估摸着时间,待到山顶处一声啼鸣响起,他抬手御剑,道了一声走。
由于江泽无法御剑,何无患便驭风驱至江泽脚下,好让江泽能够与他们平齐。
缓慢的上升时,江泽忍不住看了一眼别院后方,那里全是树木丰草,全然看不见一丝寒潭,他只好收回视线,安稳的站着。
祭坛其实很大,几乎就是整个山顶,自祭坛的四角处各设一方明灯,安静的燃烧着青色的火焰,水瀑从山的半腰出发源,流至山脚处,将整个山围绕一周。
周遭流动的,不是云,却似云雾的轻柔,江泽下意识按住了眉间的花瓣,一阵恍惚之间,三人便安稳的降落到祭坛上,何无辞一手持剑,一手拈花,嘴里喃喃细语。
半晌,他睁开眼睛,手里的花碎化为灵力,缓缓注入到剑身之中,“尘土归一,四方听令!”
四盏明灯的火焰猛然褪去,周遭天地也黯淡无光,在一片虚寂中,江泽感到心口一滞,眼前的黑暗中浮现出一抹亮色,是一团火焰。
它就像所有的火焰一样,炽热,明亮,火红的像是揉杂了天下所有的火种,江泽看着他,缓缓将它捧在手里,眼前的黑暗也散去,仍是祭坛。
只是江泽站在了其中一角,取代了原本的灯盏。
但是江泽现在只听见百鸟的啼鸣,或清脆或长吟,飒沓繁琳,不知多少时间过去,耳边啼鸣淡去,水声风动再起,一切都好似没有变化,但是眼前的景象却是添上了一抹生机。
何无辞缓缓收回手中剑,神情淡漠,原本乌黑的眼睛透着一丝苍青,他启唇道:“角。”
吐完这一字,祭坛旁边缓缓浮现出了一道虚影,似龙非龙,头生角而黑鳞覆。
“亢。”金光一闪,耳边一声清脆的龙吟,江泽抬头一望,却见祭坛上方游着一条金色的龙,它头生双角,蜿蜒嶙峋,而下方那只却只是直角而已。
“氐。”
这次出现的虚影江泽很熟悉,它甚至还有一个成语,叫做,一丘之貉。
江泽看着蹲在何无辞脚边拽他衣袍的貉,想起了祁思齐,除却毛色不同,这两者还真的有几分相似之处。
“房。” 兔子。
“心。” 狐狸。
江泽颇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祁思齐一家子,而何无辞还在念,尾生虎,箕生豹。
“众生万象,星宿齐移,归!”
眼前众兽齐鸣,蛟入水,龙御天,貉隐田间,兔狐没草地,虎啸山林,豹游世间,何无辞眼底青光乍现,只见花开彼岸,直指剑端。
...
收祭之后便连着下雨,并不大,只是缠缠绵绵的不愿断,何无患和何无忧去民间了,收祭一般都有两次,皇家一次,民间一次,江泽原先看书,本以为这两种收祭是分开的,但是昨天何无患跟他说并不是。
他自己又想了想,感觉所谓的大祭,是做给天看的,不能有外人在侧,而小祭,则是给百姓看的,这也就解释的通,为什么收祭这么大的事,却只有他们几个皇子在的事了。
何无辞收祭之后就一直躺着,原就浅淡的脸色这几日更是变得灰败,江泽熬了粥水,打算给何无辞送去,熄了火,江泽看着眼前熬了许久的粥,暗叹这皇子当的还真是够惨的。
“大哥?怎么起来了?”江泽赶忙放下了粥,把何无辞扶到了椅子上,“我熬了粥,你多少喝一点。”
何无辞拍拍江泽的手,“没事,灵力用的太多,看起来严重而已,过几日就好了。”
收祭所用的灵力本身是不多的,因为何云山储存的灵力还没有用完,但是何云山的灵力过于醇厚,何无辞本身充沛的灵力,也就显的淡薄了,浅浅的抿了一口粥,何无辞就放了回去。
“有些烫,我待会儿在喝,你和我说说话吧。”
“好,大哥。”
得了回应的何无辞低垂下眼睑,似是在回忆什么,半晌,他开了口:“你去见君上的时候,无忧和无患是不是特别目中无人?”他语气中有些戏谑,半垂的眼睛里也浮动着光彩。
江泽回忆了一下,发现想不太起来,但是那两人好似真的没拿正眼瞧他,“没有吧,三哥四哥挺好的。”
“真的?可是他们在信里和我说,觉得自己演的很不错啊。”
这事吧,说来简单,就是何无患何无忧这两人,感慨了数年君上的严厉且不近人情,咋一听闻要有个新弟弟,本来是高兴的,但是一想到在民间沐浴父爱长大的弟弟,突然多了这么一个不近人情的爹。
他们就突然心疼弟弟了。
然后吧,他们就打算在何云山面前,演出一副压根就不把弟弟放在眼里的样子,这样何云山就会觉得,这个小儿子好可怜,一定要多关心他。
江泽听清来龙去脉之后,没忍住笑出了声,若真如此,那这两位兄长的演技,还是真的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