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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朝夕 ...

  •   阴沉的天,弯月隐藏在残云的背后,不露出一丝光芒。
      大雨磅礴,铺天盖地而来,打的叶片噼里啪啦响,雨滴落在地上,汇成涓涓的小流朝下水道涌去,打着旋流入地下暗河、流向大海,蒸发成水汽,进入新的轮回。
      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震天撼地的叫人心慌,X街坐落于A市的老城区,废弃的大街,油腻的街道,电灯早残破不堪,每到晚上,忽明忽暗地格外渗人。
      老猫被雨打湿了身子,蹒跚着步子虚弱地朝老城巷口的教堂爬去,它爬到空旷的礼堂,随意地用爪子轻轻拍了拍中心凸起的木质地板。
      顷刻,礼堂最深处右边的大门缓缓打开,老猫闻声跑去。同时,身形修长的男人从里头快步走出,他穿着暗红的袍子,手里拎着一条纯白的毛巾,没好气的往它身上一扔,嫌弃的看着湿哒哒的猫,数落到,“下雨天还偏要跑出去,给我擦干了才准进来。”
      老猫听话的在毛巾上打了几个滚,随后朝男人身后望去,没发现想见的人,它失望地垂下脑袋。
      男人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哼,胆子越来越肥了,连我出来都是这种表情。”老猫仰起头,盯着他,一人一猫对视良久,男人轻哼一声,一把扯过毛巾,仔仔细细的帮它擦试着,直到所有毛都擦干净,他才满意的点点头,抱起它朝房内走去,不忘一边抱怨道,“天呐,你重了好多!”
      从密室沿楼梯往下,底下是一个大型的地下室,墙壁两侧亮起的白色灯光将室内照亮,客厅、卧室、厨房、实验室……应有尽有,走过小型的走廊后,偌大的客厅一览无余。男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嘿,木青。你看,今天它一回来就粘着我。”男人笑着把猫抱到沙发上低头看书的白衣男子前,还不顾老猫的挣扎刻意将它搂紧了些。
      唤作木青的男子闻声抬头,清冷的光打他的脸上,照的白玉般的脸镀了层光,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伸手接过老猫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沉默半晌后,只叫了声对分的名字,“易乾。”吐字清晰,干净利落。
      易乾盯着他没有半点变化的脸,失望地叹了口气,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百无聊赖地盯着天窗。那唯一直通外头的地方,现在正被雨点打得嗡嗡作响。他不紧皱起了眉头,“这不才刚刚立夏吗?又是这么大的雨。旧街本来就荒凉,被这一闹,更不会有人来了。”
      木青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线装书。屋内很静,两人听着门外大雨落在青石板上回荡的声音,一声接一声。
      突然,寂静的房间里出现了一声叹息。易乾疑惑地盯着木青,灼热的目光让对分不得不注意到他。沉默良久后,木青放下书,面无表情道,“你的功力已经退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易乾一惊,闭着眼默念着什么,随后大喜,“有单子?”
      他拿过桌上的毛笔,写下奇奇怪怪的文字,随后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共同夹住符咒,一把从沙发上弹起,满脸严肃地在空气中来回走动,一边念叨让人着听不懂的咒语。
      半晌,他甩开手中的符咒,轻松地倚在茶几上,“出来吧。”
      没多久,因为半透明的老者蹒跚着靠近,他满眼的血丝,脸部僵硬,穿着破旧老气的灰色长袍,每一步都走的很吃力。
      老猫从木青怀里挣脱,跑向房间不肯再出来。木青和易乾迅速交换了眼神,有了一致的答案:徘徊了千年的鬼。易乾挑眉,双手抱臂,嘴角微抿,“老人家,你来干什么?”
      老者背弯的很厉害,颤巍巍地伸出青筋布满的手,尖厉的声音让人不禁皱眉,“我……找你们……好久了。”
      易乾点点头,从容地站起身来,“来者是客,老人家,坐下慢慢说。”
      老者微微欠身,不紧不慢地盘腿在原地坐下,“我听说……你们专门做别人做不了的事……人鬼的单都接。”
      “对,”易乾挑眉,“那么——”
      “我叫方伯,这是我的所有积蓄,”他从怀中掏出张纸片,“很久以前……我埋在这个地址,你们如果去挖,底下全是宝贝。”
      易乾双眸一亮,伸手想接过纸片,不料老者却先行一步放回了自己怀里,“先帮我。”
      “誒,”易乾一愣,拇指轻抚着自己的下巴,“行,您说。”
      老人浑浊的瞳孔里闪出一丝愤懑,他咬牙切齿地攥紧了拳头,“帮我杀个人。”
      易乾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行!虽然您给出的报酬很诱人,但我们向来不做这种损阴德的事。老人家,您都已经离世了,前生之恨,又何必念念不忘。”
      老人摇头,“不……不,这不是伤天害理之事,那人叫陈生,是个混账,他想逼疯我,求你们帮帮我。”随着语气的加重,他的身体因愤怒而颤抖,浊泪也从他眼角流出。
      “可……离您去世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了,那人怕也早已不在。”易乾望着他,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老人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他当初害得我得不到能够依附的身体,不仅如此,他还阴魂不散,死后也不依不饶地缠着我,其实你们不杀也没关系,至少让他不要再骚扰我了!这么反反复复的,我真的受不了了!”
      “哈?”易乾抽了抽嘴角,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愤怒说话都变利索的老人,“这故事……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方伯的声音提高了八个度,显得过为尖锐。
      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易乾撇撇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转头望向木青,“接不接?”
      木青若有所思地看着方伯,“随你。”
      易乾点头,目光一直盯着老人怀里那张纸,“我们好久没生意了,这单接了。”他朝老人一笑,“走吧,至少咱们先回到案发现场。”
      方伯点头,慢慢地跟着易乾往客厅里走,经过卧室、书房、实验室……两边的墙壁越来越窄,气压仿佛也越来越低,走廊的尽头有一张乌木的大门,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见清幽的味道,大门颜色纯正,微微发亮。
      易乾轻轻地推开木门,门里只有一口枯井,井边是无尽的黑暗,而整个空间里唯一的光源就出自井内。易乾踏入黑暗之中,他从袖口掏出三根经过房间时挑选的上等檀香,用火柴点燃,默念了几句,火焰摇晃的檀香缓缓浮在了空中,位于枯井正前方,冒着一缕缕青烟,他恭敬地作了个长揖,随后扶着老人走入黑暗。
      两人停在井边,易乾压低声音,就像怕惊扰什么似的,“你把这一切最开始的时间告诉它,它会带我们回到过去。”说完他迅速起身退了出去,大门被吱呀一声,重新关上。

      室外雨已经停了,黑色的加长宾利停在X街街口,与周遭破败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身着长衫的男子慢慢推开门,从副驾驶的座位上走出,紧接着,后座穿着棒球服的男生也不情愿地跟了下来,他满脸不满,“骆川,不是说好今天能在外头多呆一会儿吗?”
      骆川缓缓回头,白色的长衫随风轻轻摆动,“今天已经超时了,我们该回去了。”
      身旁的彪形大汉同样一脸严肃的盯着少年,“薛参少爷,您回去吧,本家要是知道会生气的。”薛参翻了个白眼,单肩背着挎包,怒气冲冲地走进了街道。川不紧不慢地跟上,黑色的车子迅速离开了街口,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灯依旧忽明忽暗,只有大风刮过。
      薛参走进礼堂,发泄似地将书包扔在地上,撞上了跑出来的老猫,老猫识趣地跑到骆川身边,骆川揉了揉它的脑袋,顺手拾起背包,“好了,后天你下完课我们偷偷出去。”说完,他半推着少年走向礼堂深处,指腹在墙壁上轻轻按下,暗室的门开了,两人并肩走了下去。
      客厅里,易乾随意地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瞅着他俩,“你们怎么这么晚?”
      薛参从骆川手上扯过自己的书包,嘟哝道,“又没单子,成天守在这儿做什么?”
      骆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看向易乾,“今天雨大了,回来晚。”
      “嗯,”易乾仰起头,被灯光晃到的眼睛不自觉地眯起,“对了,今天有单子了。”
      “咦?”薛参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飞快地跑出教堂,扯长脖子盯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不久,他慢慢悠悠地走回客厅,拍了拍手,难以置信地望着易乾,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还真是厉害,居然敢接厉鬼的单,不愧是和鬼打交道的。”
      骆川闻声,皱着眉头看向他,“怎么回事?”
      易乾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朝他俩摇摇头,“没有谁天生会变成厉鬼,不愿入轮回者,在将自己的回忆全部化作烟尘后方成厉,厉生性残暴,瞳孔偏红,但是他的瞳孔是蓝色的,说明他还不是厉,但……要是继续留在这儿,很可能化作厉,弄出的破坏非同小可,到时可不是接单就能送走的。”
      骆川没说什么,只是闭上眼睛伸手靠近他的手臂,片刻,他摇摇头,“这单已经接了?”
      “嗯。”
      “你冲动了,”他叹了口气,语气凝重的叫人看不透,“这单子里头有孚,意为大凶,你手除恶鬼都比这容易……”
      “以我多年的经验,他不是厉鬼。”不等他说完,易乾不在意地摆摆手,“管它什么呢?等他耗在这儿,耗成了厉,还不知会搞出多少幺蛾子,尽早解决吧。”

      时针滴答滴答划过空间,清晨的阳光透过天窗照进房间,把一切笼罩上。方伯早已离开,他留下纸条,称事成之后,宝物定双手奉上。
      易乾单肩扛着木青准备好的布包,一步步踏上前,割开自己食指,血一滴一滴流入枯井,霎时,清冽的井水涌了上来,水波翻涌不停。
      骆川看着眼前肩并肩的两人,“你们小心。”
      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约而同地跳入井中,骆川看着井水渐渐平静,水面耀着一汪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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