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璇玑》ELECHO

1、赐婚

　　新历九年，太上皇禅让其弟，新皇洛帷登基，改国号永昌，大赦天下，免去前三年的徭役赋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无不高兴。毕竟大兴，不，永昌国这一年来灾祸众多，新皇登基还免了后边七日的宵禁，眼下这样冲冲喜也是好的，只怕要闹上好几日呢，老百姓又觉得眼前的日子有盼头了，个个都高兴的不得了。
　　刚刚登基，转眼这位新皇上又下了旨，说是和太上皇商量了，把长公主嫁给那年轻的抚远将军齐铮，要说这长公主，颇受宠爱都是出了名的，以往有什么邻里小国、王公大臣上贡的稀奇玩意儿，那都是紧着长公主府，有太上皇这样的父亲，又有新帝皇叔撑腰，就是嫁给谁那也是下嫁。更别说嫁妆，都是太上皇这些年给公主攒的，据说丰厚得很呢，明日从皇宫到将军府的路肯定挤满了人，等着捡红包呢。
　　京城最繁华的青阙街，就横在皇宫南边，从城南口到尾巴巷，一整条街的时兴铺子，吃的玩的穿的一应俱全，还有戏班来茶馆里搭台唱戏，夫人小姐们的胭脂水粉都得来这买，不是这出的人还看不上，好东西都认着青阙这一条街。
　　这青阙街啊，街尾有一家倚红楼，紧挨着尾巴巷口。京城的公子哥儿们，逛青楼都不说逛青楼，只说一句:我上街尾去了。现在倚红楼也是热闹，只是和外面的热闹不同。“莺红啊，先前不是听你说，和齐将军已是定了终身，等老将军孝期过了，就来娶你过门做将军夫人？现下可倒好，小齐将军奉旨成婚，连孝期都可不管，你啊，还想做夫人呢，能不能被抬进去做小都悬着呢。”房里坐着讲闲话的女子们一下都笑开了，独有坐在老鸨旁边那位叫莺红的，小脸红一阵白一阵，五官都快气得扭曲了还得撑着嘴角假笑，“是啊莺红，之前还担心你出息了会忘了姐妹们呢，听说那位公主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进将军府做了妾，有什么不如意的就跟姐妹们说，还拿倚红楼当家就行。”说完又是一阵哄笑。莺红被笑多了，反倒是不怕不羞了，自顾自捏着老妈妈的腿，“姐妹们可别担心我了，圣旨一下将军就使了人给我口信，挑了个好日子就在月底，处理好府中事就抬我过门，且先置办了个宅子，遣些下人伺候我，明日就来赎我，让我安心将养着，大大方方过门，绝不让府中那位欺了我。你们还是担心自己吧，这辈子能不能赎身还不一定呢，保不齐生个哑巴孩子还留在这继续卖笑。”莺红说完就起身扶着妈妈去了内室，留下这一干莺莺燕燕面面相觑，大家觉着自讨没趣，又都散了。
　　第二日，一大早洛璇玑便梳洗打扮好，进宫拜别家人，等吉时一到，就被扶进轿辇，做她温婉乖顺的长公主。从皇宫赤凤门到将军府的路，正好十里，整个京城的地图洛璇玑都背熟了，护城河、街道巷口、暗道、甚至于铺面她都烂熟于心，哪家铺面要是改买卖换主人了，哪条街道和哪个巷子打通重造了，下面的人就得赶紧制一副新地图给她，每个月师父要检查的，可不敢懈怠。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长公主成婚，皇上亲自骑马随行。道路两边人都给堆满了，只等着现在抢红包呢，看到皇上骑马跟在队伍里又只得喊一声吾皇万岁，平身之后想检又不敢捡，只盯着自己脚边的红包眼里快急出血了，听得皇上一句“诸位不用拘束，只当平常嫁娶便是。”又赶紧躬身去捡，嘴里还念着皇上圣明。
　　假仁假义，洛璇玑在心里想着。外面的人越高兴越祝福越热闹，她就越觉得荒凉，只能闭上眼睛在心里默背京城地图，回想着这条街的铺面。医馆，一股药香钻进轿子来，在她鼻子下徘徊;胭脂铺，这里女子的声音相较多些，还伴着水粉味;饭馆，鱼肉的鲜味飘进来了;旁边还有老钟家的点心铺，洛璇玑最喜欢的，他家的桂花糕最是解腻，开在这种大鱼大肉的饭馆旁边可真会占便宜，从前总是着便装出来，带着点他家的招牌玩意回去给父亲母亲弟弟妹妹换换口味，跟老钟都混熟了，见面就是十几样糕点的大生意。
　　想到这里洛璇玑睁眼掀开帘子，看着忙活的老钟笑了笑，就赶紧放回手，望着眼前的嫁衣，悲痛和无奈更甚，当年来这买点心时，也没想过嫁人会在这。行了，快到将军府了，把盖头盖上，暂且当一个看不见听不着的公主。
　　长公主的轿子会穿过青阙街，莺红从倚红楼的窗户望过去，什么也没望到，只远远地听见队伍的声儿，“妈妈这回可要帮我，等我进了将军府，使尽您教我的那些手段，把将军吃得死死的，那样一个主，只要没有丈夫的宠爱，再怎么得皇上好处庇护，那不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玩意，倒时我一定把什么稀奇玩意都送到妈妈这里来，在搜罗几个有姿色的姑娘送进来，那这些，不还得妈妈您帮我不是。”莺红跪坐在老鸨脚边，娇弱乖巧，像只兔子撒娇一样，头伏在妈妈膝上，温声软语地求着老妈妈。老鸨放下茶杯，嗤笑一声，“只盼你真能不忘了我罢。”说完递给莺红一个方子，“这药你回去喝上十五日，保你月底进将军府那日真像新婚之夜，这十五日里不可行房事，否则前功尽弃。”莺红接过方子，垂下眼帘，温顺应着，“是，莺红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