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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虐男主慎入 ...

  •   薛凌的娘家并非京城高官,而是江南洛州的商户。

      因此她不需烦恼如何赚钱,把手里的闲钱都砸在薛家的生意里,定期等着分红就好。恰逢今年天气极好,棉花大量增产,薛家的丝绸生意翻了几番,她多分了几千两银票。

      加上她小金库里的钱,在京中置办几处宅子,做点小生意,是绰绰有余了。

      薛凌端坐在蒲团上,仗着幂篱的遮挡,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双眼水光迷离,几乎睁不开。

      面前桌上,一卷图纸铺开,中介牙子用筷子尖尖那头在纸上划拉,把这处屋子吹得天花乱坠。

      “这处宅子位于东河坊,三进的院子,前临召溪水,后靠苍涯山,十足的好格局!还有,夫人可知东河坊的渊源,本属于居民区,当今圣上继位两年,大型改革,唉,这么一改,就把这东河坊改到商户区去了。因此宅子比一般商宅更大,夫人无论是自住还是加盖两层做点生意都极好的,置办东西也方便。”

      薛凌看了眼图纸,又打了个哈欠。

      这次一不留神发出点“啊呜”的声响,惹得牙子面色稍崩。

      “夫人看着是个爽利人,这宅子你看如何?一口价三千两,方圆百里找不到这样合算的了!”

      “你诓我呢,先帝时期,苍涯山还是乱葬岗,埋了许多穷凶极恶的歹徒,频有闹鬼传闻,东河坊的人都逐渐搬走,不敢在那儿住。现在倒是热闹了,三教九流都聚在那儿,勾栏院和赌场也有不少,几乎每天都发生人命案。就这么一间宅子,白送我都不要,你还想骗我三千两?”

      牙子没想到这女人这样厉害。看打扮是大家族的夫人,但口音很软,不似京城人,身边也只带了一个丫鬟,举止恹恹,他便疑心她要做什么不让夫家知晓的坏事,拿那东河坊宅子试她一试。

      他“嘿嘿”一笑,自刮了个巴掌,收起卷轴,铺开另一卷,“其实当今圣下多年来着力整顿,东河坊治安好多了,至于闹鬼什么的,我想着夫人福泽深厚,是不怕这些的。夫人既在意,咱们不妨看另一处宅子。”

      他指向纸上宅院,“夫人可曾听说过当今少傅、文渊阁大学士慕公子?这宅子与他有一层渊源。”

      “慕公子?”

      “公子大名慕兰亭,乃琅琊慕氏家主慕谌,与恒平郡主之子。慕公子和圣上第七子,淮王殿下赵祁桢,自幼交好,合称‘齐国双璧’。”

      薛凌坐姿端正了些,“你继续说。”

      “这慕公子真乃奇才,娘胎里便通读诗文,五六岁的年纪,便在殿前驳斥外臣,诗文对答无一错漏,有逸群之才、潘安之貌,若非生性孤傲……”

      “停,说重点。”

      “咳咳,重点便是,当初慕公子与淮王二人,师从太傅骊恪,那可是个极为严苛的老头子,约定每月十五,二人一并到府上报道,抽检诗文。二人年幼贪玩,常常写不完太傅布置的功课,被太傅打手板心。慕公子想了一法子,买下太傅府相隔五十米处的这所民宅。每月到十二或者十三,他就和淮王到这宅子里修补功课,灯火昼夜不熄,一挑粪工清晨归家,糊里糊涂推开这宅院的门,只见满院晾晒的字画,白纸黑字,随风飘扬,竟恍如到了仙境!”

      他指向宅院一角,涂成黑色的池塘,“后来接手这房子的人,发现这院内小池塘水是黑的,一探问,原来是那几年里,慕公子每月用池水洗笔,墨迹沉到水底,把池水给染黑了。主人家觉得这是好事,把池塘称作‘洗墨池’,把宅院改名作‘修文院’,夫人猜怎么着?那家原本祖上十八代没一个读书人,在这宅子住了两年,小儿子考上进士了!这不今年初外派到蜀州,全家人跟过去享福啦,这宅子就又空出来了嘛!”

      薛凌怔然看向图纸,她想的是,淮王赵祁桢,也曾经在这宅子里,度过一段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吗?

      “地方是窄了些,但是夫人你看,慕公子新封了太子少傅,才弱冠之年,便得到了多少人终生追寻的地位,所以说,夫人无论做什么,这宅子的风水都是上好的!夫人意向如何?若是有意,不如现在就签字画押?”

      薛凌还未回神,便道了句“好……”。

      “本王觉得,不好。”

      一阵清越嘹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后房门被推开。

      淮王殿下,是淮王殿下的声音!薛凌抬起眼睛望向房门处。

      门外步入一位常服男子,身材颀长、体格壮硕,一张脸棱角分明眉目深邃,虽然衣饰简单,周身却萦绕着没有人能忽视的贵气。

      他天生一副笑面,就连面对牙子也显得风流多情,只是薄削双唇开合,语调冰冷。

      “你的胡言乱语,本王在隔壁包厢听得一清二楚。兰亭的确曾经买下这宅子,但是真相与你所说南辕北辙。当初,一对夫妻做了二十年的小买卖,终于在京城买下一处宅院,可惜天不随人愿,一个月后,男人为了省两吊钱,自个儿修葺房梁,当场摔死,宅子也成了凶宅。女人想把宅子卖了,带着几个孩子回乡,找不到人买。兰亭听说了这件事,给了女人两倍的价钱,买下这宅子。”

      “你……你是谁?凭什么来坏我的好事?”牙子站起来,竟比淮王要低一个头,被他的气势唬住,直打哆嗦。

      淮王不屑地笑,“就凭我是被你编排的主人公之一,淮王赵祁桢。这宅子还算凶宅,稍微了解的人都不愿意买,你用一折的价格收来,打算诓骗这位夫人多少银子?”

      牙子“噗通”跪下去,不住磕头,“淮王殿下饶命,饶命!小的也只是混口饭吃,并没有坏心啊!”

      淮王把他一脚踹倒,“自个儿去跟官府自首,这些年做了多少单,骗了多少银子,从实招来,若要我亲自找上门,哼,仔细你的狗命!”

      牙子边磕头边爬出去。

      包厢里变得很安静,薛凌没说话,她在厚实的幂篱后面,肆无忌惮打量淮王。游历西州三年,他更瘦,轮廓也更硬朗,沉淀出一股八风不动的大将风范。

      直到眼睛酸涩,她也不舍得眨眼。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就让她放肆一下吧。

      淮王却并未出去,反而撩袍坐在方才牙子的位置上,另取个新的茶杯,潇洒倒茶。

      轻啄杯沿,一饮而尽,见薛凌还是不动,终是破功,对她熟稔一笑。

      “好久不见,薛家三妹妹。”

      薛凌的鼻息瞬间慌乱,只见他不紧不慢,倒一杯新茶,也添满她面前的茶杯,语气轻松,“怎么,是兰亭那小子把你看得太紧了?怎么找这种黑市牙子来置办宅子?这些人是阴沟臭虫,一旦你交了银子,往后他们有的是寻你麻烦的招数……兰亭兼领户部侍郎,你要买宅子,何不求助于他?”

      薛凌把手伸进幂篱里探过,确信眼泪已经干涸了,才慢慢摘下幂篱。

      对赵祁桢扬起个得体克制的笑,“真是失礼了。殿下说的是,我确有一些隐情,不想让夫君知晓。”

      “这倒让我有些为难,于情于理,我与兰亭自幼亲近,而你是他夫人,我不该帮着你瞒他,但是呢,”赵祁桢变换随意坐姿,笃起一腿,摇晃杯中残酒,对她举杯,“你是唯一能叫那小子吃瘪的人,我很期待。”

      薛凌又是一阵眼热,眼前的淮王,与记忆中那个金戈铁马、肆意骄傲的少年郎重叠,她垂下眼帘掩饰情绪。

      忍不住僭越地亲近。

      “殿下此番回京,西州之行,一切如愿了?”

      赵祁桢摇头,落寞一笑,仰头饮尽残酒,“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纵是天皇贵胄,也不能免俗。”

      他说得隐晦。薛凌想起三年前,淮王自请离京,去边陲之地督军,令朝堂上下震惊。

      她在京城的外祖家里,午后闷热,小憩半梦半醒,听丫鬟们在外间议论,“淮王竟真要去找那个西域老女人!没想到他长了副浪荡公子的面相,竟然是个情种!”

      “那个老女人都嫁了三任可汗了,孩子也生了两个,前些年随苏勒可汗进京朝拜,淮王一见她便爱上了,跟圣上求了多次,要向西域求娶她!圣上不允,他竟要请旨下降,亲自找过去!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女人比淮王殿下大好多岁吧?殿下幼年没了母妃,你说,他是不是恋母啊?”

      她假装睡着,听着旁人对他肆无忌惮的议论,心痛如绞,眼泪浸了满枕。

      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淮王殿下愣是顶住所有压力,独自前往西州。青葱年少的坚韧,如同一管空竹,风雨越是强劲,越是扎根土壤拔节生长。

      可惜,看如今的样子,是狠狠撞了南墙。

      日渐正午,小轩窗透过折叠的日光,赵祁桢他坦然笑着,眼睛却蒙着一层泪膜。

      薛凌面前酒杯,一饮而尽,开嗓干涩道:“我,一直在心里替殿下祈福,月有阴晴圆缺,殿下暂且宽心,人生际遇瞬息万变,总有圆满之日。”

      赵祁桢再添满酒杯,“我总比不得兰亭好命。从前一起进学,太傅就说过,他是璞玉,一点就透,我是点不醒的顽石。现在,他爱人在侧,琴瑟和鸣,我这一生,却是要抱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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