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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地下女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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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非在沉重的黑暗中睁开眼睛,大脑一片混沌,好一会儿才拥有了意识。她动了动指尖,抬起手擦掉满脸的泪水,慢慢地站起身来。
长久地跪在冰冷的地板砖上,令她的膝盖变得又青又肿,整条腿又麻又痛,哪怕安非极力克制,也忍不住小腿抽搐。嘴巴里有很重的血腥味,左边的一颗牙齿甚至都有些松动。她咧了咧嘴,果不其然感受到一股撕裂的疼痛。
脸颊还残留有火辣辣的痛感,她伸手摸了摸,眼角也肿的很高,睁开眼的时候都有点费劲。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动着,大约是撞在了尖尖的茶几角上,让安非现在都还有些晕眩。
安非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看见一个浑身青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人。
这样的疼痛对于她来说,好像只是蚊子叮咬一样平常,都不会让她皱一下眉头。可是对于一个娇滴滴的、连摔一跤磕破皮都可以哭上好久的女孩子来说,就是可怕的噩梦和折磨。
她的眼睛里还有残留的眼泪,哪怕安非再怎么控制,身体也仍然处于惯性在瑟瑟发抖。安非完全可以想象,在她到来之前,这个女孩遭受了怎样的暴行和折磨。
尤其是来自于最爱的枕边人的折磨。
更可笑的是,浴室里还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以及那个男人愉悦的歌声。
安非闭了闭眼,把所有的思绪暂时都抛在脑后,她知道,那个男人马上就要出来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身体很痛,但安非并不在乎。她面无表情,随手拿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遮住青青紫紫的痕迹。她快速地翻动了一下抽屉,没有找到她的手机,看来被他藏得很好。
安非没有多犹豫,随手拿了抽屉里的一点零钱就准备出门。她运气很不错,在开门前看到了他放在玄关的钥匙。大约是今天喝了点酒,他心情不错,于是对她的看管也略有放松。
安非把钥匙拿在手里,开门的动作很轻,像猫儿一样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安非学着那个男人平时做的那样,从外面用钥匙把大门反锁,然后用力的把钥匙折断在锁眼里。
做完这些,她的唇角忍不住翘了翘。可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她必须远远地、远远地逃离这里。
——直到有能力直面他的这一天。
此时已是深夜。深秋的寒风吹起安非的发丝,让她显得有些单薄。执勤的保安也有些睡眼朦胧,并没有在意她的离去,毕竟大半夜穿着睡衣去拿外卖的小年轻有的是。
安非回头看了一眼。
九楼那扇落地窗前果然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他愤怒而残忍的目光仿佛实线一样落在安非裸露在外的小腿上,她甚至可以看到他朝着自己用力地挥舞着他的拳头。好像这样就显得他多能耐似的。
安非嗤笑一声,朝他远远地比了两个中指,也不在乎他能不能看到。
“嘁,只会打老婆的孬种。”
【是否接受全部剧情?】
无机质的声音突然从脑海中响起,安非面无表情回答:“是。”
【开始接受剧情。】
安非闭上眼,一段段记忆快速地浮现在眼前,让她的大脑有些胀痛,同时也为她迅速而精准地展开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用她脑中系统的话来说,这只是三千小世界中最低级的言情小说世界。这个世界围绕着男主角邱宣和女主角唐子宁的爱情故事展开,邱宣是威名赫赫的□□太子,而唐子宁则是一名刚毕业的美女警花。两人爱得轰轰烈烈,其中夹杂着各种狗血误会、虐恋情深,最后邱宣为爱人挡枪断腿,唐子宁深受感动,放弃自己的警察身份,两人完美大结局的故事。
而安非所占领的身体名叫谭思默,则是邱宣的白月光。谭思默大学刚毕业就去了邱宣的学校教书,比他们年龄大不了几岁,因此和学生的关系都特别好。
她长得漂亮,性子又温柔,对着谁都是柔声细语的。少年们都是情窦初开的时候,那时候暗恋她的学生着实不少。邱宣那时正是叛逆,打架泡妞逃课样样精通,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刺头。
可这样的刺头,最后也被谭思默的耐心和温柔感化了,开始了学校家庭两点一线的规律生活,他甚至还和谭思默约定,以后要考去她的母校H大学。
可在高三马上结束的时候,谭思默却突然辞职了,谁也联系不上她。只听说是老公升职调入了其他城市,她也跟着去了。
后来再听到她的消息,是在五年后。她原来根本没有去过别的地方,而是被她的丈夫关在家里,一不如意就拳脚相向,最后死在了一场不了了之的“家庭□□”里。
而他的丈夫,在短短的七年刑罚之后,就可以拥有全新的人生。
邱宣正是从这时开始,正式接受了父亲传给他的家族产业,成为了H市地下世界的领袖人物。他疏通关系,打点钱财,让谭思默的老公司向明“病死”在了监狱里,也算是为谭思默报了仇。
尽管这样,谭思默这条鲜嫩的生命,却再也回不来了。她只是小说中寥寥几句话就可以描绘完一生的女配角,她人生存在的意义好像就只是为了推动邱宣成长。
安非摸着自己跳动的心脏,却感受到了有血有肉的生命。
谭思默是一个温柔的女人。这种温柔是她从小到大浸润到她骨子里的教养。哪怕是路边的流浪狗,她也有着足够的爱心和耐心。
这样一个美好的人,不应该拥有这样的人生。
安非到来的这一天,本来应该是谭思默生命结束的这一天。
*
司向明今天回家的时候喝了点酒。
每次他一喝酒,谭思默就忍不住害怕得发抖。喝了酒的司向明是完全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他踢掉了脚上的皮鞋,把钥匙往地上一甩,对着沙发上蜷成一团的谭思默喝骂道:“贱/人,你是死了吗?老子回来了还不知道过来伺候?”
谭思默捂着肚子,慢慢地走过去给他拿拖鞋,却被他一巴掌甩在脸上:“动作这么慢?没吃饭吗?”
谭思默很想快点,可是昨晚他发火时踹伤的小腹现在还在抽痛,她实在是没有办法。
她张了张嘴,想跟他解释,却想起来解释他也不会听,反而会惹起他更大的火气,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她自己。
于是她只好沉默地忍受。
可这样的逆来顺受并没有浇灭司向明的怒火。他反而更愤怒了:“摆这个死人脸给谁看呢?妈的,老子上班要看狗屁领导的脸色,回家还要看你的脸色!”
说着他就拽住谭思默的头发,把她往客厅拖,猛地把她推在茶几上。这一瞬间的撞击让谭思默生理性地翻了个白眼,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产生了一瞬间的晕眩。她想着,要是这样死去了倒也好。
可是很快,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司向明一下一下朝她脸上挥舞着巴掌,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贱/人,让你装死!让你装死老子打死你!”
看到她睁开眼睛,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好似在说:“看吧,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她想哭,眼睛却好像已经干涸,只能无神地睁着,默默地感受着这早已习惯却永远习惯不了的疼痛。
她只好麻木又机械地小声说道:“对不起,向明,是我错了......不要打了...对不起。”
听到她道歉的司向明终于满意了,他点了点头,又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说道:“乖默默,你要听话,不要再惹我生气了。”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却好像魔鬼一样让她恐慌:“乖默默,既然知道错了,那应该怎么办?”
她忍着浑身的疼痛和脑袋的晕眩,沉默地起身,跪在了客厅的地上。膝盖上的青紫一直都还没好,被冰冷的地板砖一激,她痛得忍不住全身颤抖。
——这种屈辱性的惩罚能够最大地抚平司向明的怒火。司向明果然高兴起来。他嘴角噙着笑,浑身带着酒气,哼着歌走进了浴室。他感受到了一种被服从的满足,觉得自己仿佛无所不能,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谭思默垂着头,发丝遮盖了她的脸颊。她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温柔体贴的模范老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恶魔?
怪只怪她识人不清。
明明父母早就告诫过她,司向明过强的独占欲不是好事。她偏偏不肯听,觉得这是爱情的一种表现,非要嫁给他。
怪只怪那次同学聚会男同学夸了几句她漂亮,他回家后醋劲大发,第一次动手打了她,她却选择了原谅。
深爱的男人跪在她的面前,说一时猪油蒙了心,哭着求她原谅,承诺以后会好好对她。她心软了。
怪只怪他花言巧语哄骗她辞掉了工作,从此变成了被他囚禁的金丝雀。
被锁在家里,手机被没收,每个月只有寥寥几次和父母通话的机会,他还会一直在旁边监视。
怪只怪她懦弱无能,面对他的拳脚相向却没有能力反抗。
她想过逃走,却被他威胁敢逃就去报复她的父母,她害怕了。在无数个司向明熟睡的深夜,她默默地坐起身,恨不得一刀杀了他,不过是偿命罢了。
可年迈的父母怎么办呢?他们怎么承受得住老年丧女呢?
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从小就千娇万宠长大,从没见过一点风浪。要是父母知道她被司向明折磨成这样,心该有多痛啊。
她真的好想好想,再投入爸爸妈妈的怀抱里一次啊。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慢慢的沾满了整个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