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情记》任小意

1、1~17

　　楔子
　　一 已是黄昏。
　　天边的夕阳也已不耐小镇的荒凉，早早沉下山头。
　　破旧的驿道上，只有一条孤单的灰影暖暖前行。
　　“这位公子，天快黑了。您要过前面山头可得先在小店养足精神。”
　　“不瞒你说，前几日几个不怕死的摸黑上山，结果还不是被山上的虎精开膛剖肚，无端害了性命。”
　　……
　　小镇唯一的一个客栈的几个小二将灰影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拉着生意。
　　灰影被阻下前行的脚步。他停下来，用清澈得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平静地望着这一群眼神殷切的人。许久，缓缓开口：“我没钱。”
　　一句话让周围献殷勤的诸人作鸟兽状散。
　　灰影嘴角微动，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又继续上路。
　　不多时，灰影已来到山脚，正欲举步上山。
　　“前面的小哥且慢！”后面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喝止。
　　灰影闻言身形微滞，踌躇片刻，还是缓缓转过身来。
　　老汉眼前一亮。虽然神态憔悴，衣衫褴褛，但还是不能掩去少年清秀的外貌。
　　少年乌黑的长发用褪色的布绳草草系着，透过散乱的发丝，可以看见他左耳缀着一条银蛇，使少年原本清秀的容貌添了几分邪气和妩媚。
　　“有事么？”少年皱眉问道，丝毫不见尊老之情。
　　“小哥在前面镇上没有听人说吗？这边山上有虎精作祟，小哥若摸黑上山，既无准备，也无帮手，会白白送了性命啊。”老汉关切的劝说。
　　灰衣少年扬起他的右手，手背上，赫然扣着一个铜制的八卦。
　　“我不怕。”少年扬眉，漠然点明事实。
　　老汉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现在的年轻人啊！要是八卦可以镇住虎精的话，那些从全国各地请来的法师早就功成名就了，这里也不会如此荒凉。
　　“不行的，小哥。老汉劝你，今天还是在老汉的草屋留宿一晚，明日再与人结伴上山为好。”老汉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老汉是过来人啊……”
　　灰衣少年闻言不置可否，只是用不带情绪的眼神继续望着他，等他继续。
　　“老汉的独生子小虎，前几月也是如小哥般不听人劝，硬是要摸黑上山，结果……”老汉边说边抹泪，“白发人送黑发人哪……老汉本想随儿子去了，可是，想到还有人会为此丧命，老汉不忍心啊……”
　　“所以你守在这里？”少年挑眉，冷淡的语气中还是听不出丝毫情绪。
　　老汉边擦泪边点头：“小哥，若你执意上山不幸遇害，老汉会内疚一辈子……”
　　“好，我跟你走。”少年突然点头。
　　老汉转悲为喜，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在前面带起路来。

　　二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金口断命，只此一家！”
　　路边有个娇脆的声音在招揽生意，路过的行人不由自主的被那甜美的声音吸引，纷纷停下脚步，围在算命摊前，想要一睹摊主芳容，是否也和声音一样动人。
　　摆摊的红衣女子眼波流动，眉目艳丽。见客源滚滚而来更是喜上眉梢，殷勤的招呼着：“求姻缘求富贵求富贵样样都行，各位请按次序排队，不要急，不要挤，一个一个慢慢来。”女子表面看来表情平静，心里却正在为这个上午的好生意偷笑不已。
　　“仙姑帮我算算我老公的风湿什么时候会好？”
　　“仙姑啊我儿子今年能不能高中？”
　　“我家的那头毛驴死哪去了？”
　　“要怎样才可以瞒着我老婆讨个二房？”
　　“可不可以教我点金术啊？”
　　“我家的老不死什么时候翘辫子啊？”
　　……
　　蜚灵拼命忍住翻白眼的不良冲动。有没有搞错？这些人的问题怎么越问越离谱，我虽然是算命“仙”，但可不是什么“百晓生”，这种没格调的问题……太，八，卦，了。
　　不过她还是按捺住自己渐渐不耐的情绪，努力伪装出和善的笑容，生意第一，生意第一。
　　“不要挤。不要吵，大家一个一个来，不然会算不准哦！”不使出杀手锏看来不行。
　　人群果然马上安静下来。
　　蜚灵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下，然后摆开架势，喃喃自语：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她口中的咒语是越念越糊，到最后众人只看见她的嘴唇在动，却没有人可以听清她在嘟嘟囔囔什么。
　　也对啊，道行高深的仙姑念的咒语，我们普通人怎么能听得懂呢？这样一想，众人对蜚灵越发钦佩了。

　　正章
　　一 老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也许是因为昨天成功地劝说了那个少年的缘故吧。
　　老汉拄着拐杖起身，缓缓向昨晚安置少年的后屋走去。
　　走到门口，老汉愣在那里。屋里空荡荡的，木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似乎从未动过。被褥之上，压着一锭纹银。
　　奇怪了！老汉摇摇头，平日一向浅眠的他，今日竟反常地没有早起。而且……那个少年，是他亲自领到后门的啊，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心里有点不安，老汉无心在做其他事情，拄着拐杖便匆匆向镇上走去，希望可以打探到少年的消息。
　　老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在镇上，却发现往日一片死寂的镇上透出一种不寻常的喜气。
　　“阿中嫂，出什么事了？”老汉拦住恰好经过的昔日邻居，不解的问。
　　“范老头啊，你不知道吧？昨天有个神勇少年连夜上山，除了山上的虎精呢。”阿中嫂喜气洋洋的说，“这不，我丈夫他们已经上山打猎去了。”
　　少年?难道是那个灰衣少年？难道是他昨天在自己入睡之后又上山除了虎精？老汉恍然大悟：少年有足够的能力过山，但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就先随自己回了茅屋，然后半夜动身，还除了虎精。
　　“那他现在在哪里？”老汉还是有点惴惴不安，希望少年没有受什么伤。
　　“放心啦，范老头，少年英雄精神可好着呢，天一亮他就把尸体扛进了镇长家，镇长打赏他一锭纹银之后他便头也不会地走了。”阿中嫂又开始赞叹，“听人说，少年英雄不但功夫了得，而且还长得一表人才呢。”
　　一锭纹银？果然是他。老头欣慰地抚须笑了，真是一个好孩子。
　　一个不肯说再见，也不肯说谢谢的——
　　好孩子。

　　二 “不瞒你说，大婶，我师父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你听过当朝王丞相最器重的玄尘大师吗？哈哈……那就是家师啊。”
　　蜚灵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嘴上却还是巧舌如簧的鼓吹恭维着。看来家庭主妇的钱不好骗，呃，应该是不好“赚”啊。唉，区区一个老太婆，又唠叨又挑剔，居然缠得她一个上午没有做成一笔生意。
　　“所以相信我没有错的啦，大婶，你“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啊？”陪这位老太瞎扯了这么久，她居然一点掏钱的表示都没有，蜚灵实在忍不住，只好小心的，咬牙切齿的提醒一下，特别加重了“有没有”的语气。
　　“仙姑你的道行高，这点老太我是绝不会走眼的。这不，我来给你介绍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生意，大买卖了。”老太神秘兮兮的向蜚灵招了招手，示意她凑过耳朵，“我只对你一个人说哦。”
　　“什么买卖？”一听到有钱赚，蜚灵顿时精神焕发，两眼放光。
　　“前一阵子，临镇的山上出了个虎精，后来有个了不得的少年英雄为民除害……”老太轻声说道，神情诡异。
　　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蜚灵忍不住又想翻白眼，一路上她听这个故事至少听了五十个不同的版本，个个不同，支支精彩。
　　“唉，要本姑娘去的话，三两下就搞定了。”反正没她的事。乐得吹牛。
　　“对啊，仙姑既然身出名门，对付这种小妖肯定不再话下，所以啊，这回老太就给你介绍了这笔赚钱轻松的大买卖啊。”
　　听着老太越来越神秘的语气，蜚灵突然全身打了个冷战，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太婆，不会是要她去捉妖吧？
　　救命啊！

　　三“救命啊！”
　　“来人哪！”
　　“杀人啦！”
　　大街上传来一阵杀猪似的惨叫。过往行人不堪魔音穿脑，纷纷捂住遭罪的耳朵侧目而视，想要看清是谁在制造这可怕的噪音，却只看到一条青色身影在街上到处流窜，左闪右闪。
　　“小子，有种你别跑！”几个身着深色衣服的家丁操着家伙在后面穷追不舍，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影轻松的流窜而去。
　　“小子，有种你别回客栈！”为首的家丁眼见追赶无望，撂下一句狠话，挥挥手，带着一帮家丁扬长而去，准备回客栈守株待兔。
　　青影蓦的停下来，众人这才看清是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人，正皱着一张苦瓜脸愣在那里发愁。
　　死了死了！毕生的积蓄都在客栈的那个包裹里啊，刚才逃得匆忙没来得及带走。早知道就把银两都换成银票揣在兜里了。哀哀，悔不当初啊!
　　最不应该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大嘴巴，没事乱说什么人家大小姐被冤鬼，哦不，是色鬼缠身，他日必遭采花贼毒手的晦气话，呸呸呸……结果让人家恼羞成怒，唉，这回无端端惹来这种飞来横祸，被满世界的追杀……
　　不过没有办法啊，谁让自己天生就有通灵眼呢？又不是自己想看见的。阿弥陀佛，希望那个色鬼不会因为自己多嘴而来找自己报复，呜呼……
　　昊阳边垂头丧气的想着全身而退的法子，边低头走路，不经意撞上了一道灰色身影。
　　“怎么人倒霉起来走路都会出事？”昊阳边嘟嘟囔囔的揉着头，不经意抬头望见不小心撞上的仁兄，却一下子呆住了。
　　那个少年，周身的气好可怕。冷凝得，几乎连空气兜可以冻结。刚才这条街上还有不少凑热闹的小鬼躲在阴气较盛的角落偷窥，这回却连鬼影都看不见一个了。没有鬼气当然是好事，尤其对二十多年来饱受鬼气困扰的他而言。但是这个少年周身散发的寒意，却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灰影并没有费神看冒冒失失撞上他的人，只是依旧自管自往前走。
　　“诶，小兄弟……”嘿嘿，昊阳突然灵光一闪，对啊，有了这个鬼见愁，要驱走那个色鬼绝对是易如反掌的啦——呵呵，看来这回因祸得福了，搞不好还会有笔不错的收入。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巴结，巴结，再巴结。

　　四 呼！呼！呼!
　　好险！好险！好险！
　　蜚灵一边拍胸喘气，一边擦拭额间不断渗落的冷汗。
　　都怪那个该死的老太！还真以为自己是神婆呢，非得给自己揽下这个不可能的捉妖任务。不丢掉小命算走运啦！幸亏当初轻功练的不错，逃起来方便。
　　不过大概那个镇的人都有偏执妄想，除了自以为是的老太，还有刚愎自用的镇长，硬是听不进自己简洁明了的解释，偏要说如果除不了妖就是愚弄众人，要以行骗的罪名判刑监禁，害的自己推脱不得，差点枉送小命。
　　不过现在好了，那些追兵被远远的甩在后头。今天的任务，只要爬过眼前的这座山，以后就可以了自由逃窜了。
　　山？等等！蜚灵的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山，联想到什么？——
　　山妖！
　　完了完了完了！
　　看来今天自己的小命一定难保了！
　　后面！后面回去不得，一群穷凶极恶的人正追在后面等着抓她回去捉妖！
　　前面！对啊！前面更去不得！传说中要捉的妖就在这座山上！唉，看来中计了，那群人根本是存心把她往山上赶的。
　　据说，这座山上的山妖和临镇的虎精是夫妻。老公死了，那个寡妇妖怪一定会变本加厉的残害百姓来平衡她的变态心理！
　　蜚灵觉得自己的分析很在理，看来害怕是没有用了。
　　既然如此，只有咬牙一试了，看是妖怪跑得快还是自己跑得快!
　　但是……
　　害怕之余真的有点好奇呢——那个山妖，到底是个什么精呢？
　　也是老虎？还是狮子？
　　或者是狼？
　　不会是猫吧？

　　五 “有事吗？”
　　昊阳周身的气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灰衣少年停下来，冷谈地望着挡住去路的他。
　　昊阳对上少年冷漠的眼神，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拥有可以让人望而生畏的冷烈气息，和万鬼勿近的寒意，还有如此寒冷的眼神——
　　好像印象里，曾经听师父提起过的。
　　但是具体是什么呢？昊阳抓了抓头发，开始有点思维混乱了。一向不习惯记事情，总是越想越乱的烂记性，唉！算了，不想那么多了，解决眼前的问题才是重点。——全部的家当啊～
　　“小兄弟，我是想让你帮个忙啊～”第一步当然是屡试不爽的套近乎，“小兄弟你看上去人很好，一定会帮我这个忙的，对不对？”人很好？……才怪。昊阳说着，心里又是一寒。
　　少年闻言，依旧一语不发的望着他，冷淡疏离的眼神似乎要把他看穿。
　　“大哥我，的钱，被前面几个坏人抢了，藏在客栈里，小兄弟你看上去很，古道热肠。一定，不会不帮这个忙的……”昊阳被少年一瞪，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微黑的脸上泛起可疑的红。
　　“那么，事成之后，哥哥请你吃饭？”少年还是没有反应，昊阳只好以利相诱。
　　少年有了反应。
　　不过他的反应是挑了挑眉，不感兴趣的样子。
　　昊阳差点气到吐血身亡。
　　要不是师父一再叮嘱不可以用所学武功对普通百姓动武，凭他的身手，抢一百个包袱都没有问题～亲爱的师父啊，你快把你的乖徒儿逼疯拉……
　　“你不帮大哥的话，大哥今后就完了，大哥讨老婆的钱，盖房子的钱，还有呆会儿请你吃饭的钱，全部在坏人手里啊……”看来只有用这个无耻的最后一招了。
　　灰衣少年冷漠的眼神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
　　孤独行走江湖这么久，倒是第一次遇到厚颜无耻的如此可爱的人。
　　不过天性冷淡疏离，他还是不愿意多管闲事。
　　“我不会武。”他低低的嗓音中带着点隐含的笑意。
　　昊阳闻言，惊的跳了起来，不会吧？难道看走眼了？天亡我也～
　　那怎么办啊？
　　昊阳站在原地抓耳挠腮，一时忘了自己正阻着人家的去路。
　　“可以让一下么？”少年的话音刚落，一阵劲风向昊阳扫来。

　　六 “有鬼啊，救命啊～”
　　颤颤巍巍的女高音在山岭之间飘散开来。
　　要不是这个声音先发制人，听见的人一定会情不自禁的以为这声音才是从妖怪口里发出的。
　　蜚灵吓得面无人色，在荒无人烟的山岭之间飞奔。
　　她边跑边喘，边跳边叫，根本无暇顾及身边的山岭美景，只知道夺路狂奔。她可以打包票，一生之中，轻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发挥的淋漓尽致。
　　唉！真是人遭霉运万事衰，屋漏偏遭连夜雨。竟好死不死的被后面的追兵连夜赶上山，哎呀，结果在半山腰黑咕隆咚的林子里撞到两团绿火——蜚灵还算大胆，稍稍走近点看，竟发现是一种从没见过的白毛怪物；本来逃就是了，偏偏她又见财起意，看到怪兽脖子上系着的金铃，竟然一时贪心想要摘下来，结果就被怪物从深夜一直追到清晨—鞋底都快磨破了。
　　不过这也可以从侧面证明她的轻功和耐力的确出众：居然到现在为止，既没有被怪兽追上吃了，也没有被怪物追到精疲力竭而死。
　　蜚灵靠在一棵大树上狂喘粗气，突然间耳边传来那怪兽熟悉的吼叫声。她全身一激灵，悄悄缩身躲进身边的灌木丛里。……
　　“喀嚓——”脚底下一滑，好像踩到些什么。她立马像惊弓之鸟一样跳起来，一时反应过度。良久定下心来一看，才发现不过是地上的一根枯枝。
　　等等！好像有一团白影在树丛中飘过。
　　不可能啊～刚刚摆脱了白毛怪兽，怎么又这么倒霉，撞上那个东西……咦？不对啊，那个东西，不应该时候是昼伏夜出的吗？那么这个……
　　蜚灵再定睛一看，不由重重的舒了口气。原来——
　　那只是挂在灌木丛上的一块白色布片。
　　蜚灵顺手一拂，那块布片却没有如她所料的那样弹开，仍是挂在上面。
　　怎么回事？蜚灵好奇心起，顺着白色布片的方向瞧过去。
　　哇亚～
　　那个怪物，有着两只烧成灰蜚灵都不会忘记的可怕绿眼睛的怪物～正温顺的趴在灌木丛里，原本安静休憩的表情，一看见蜚灵，马上又昂起身来，虎视眈眈的瞪着蜚灵。
　　至于那个布片，原来是连在一个人衣服上的——
　　那是一个，背对着她的，蹲在地上的白衣男子，衣袍的一角。

　　七昊阳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森然杀气已经挟着千钧之势袭来。
　　“小心！”习武者的本能反应让他第一时间抽出背上的七孔铜剑迎面格挡。下意识间，他已经自动挡在自称不会武的少年面前，充当肉盾。
　　“多管闲事！”来袭者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看来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话音刚落，一阵劲风又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袭向两人。
　　“不用管我。”灰衣少年突然从昊阳身后闪开，昊阳怕他不知轻重会受伤，不顾自己可能遭受的危险，撤去守势，临时变招袭向劲风来处。
　　高手过招，稍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昊阳又要护人，又要对敌，心思放在两头，原本行云流水的剑招也因为怕误伤到灰衣少年而折损不少威力。
　　“嗤啦——”昊阳身形滞了一滞，一声闷哼不由自主的自唇边逸出，嘴角隐隐渗出黑血。看来刚才中的那一刀有毒，而且毒性不浅。昊阳一时提不起劲，只觉得头重脚轻，差点就当场晕倒。
　　但他还是勉强支撑着，以剑支地，挡在灰衣少年面前：“他不会武，不要伤他。”
　　一阵阴风拂过，昊阳心口一闷，软软的倒了下去。
　　“你是谁？”失去了依靠的灰衣少年并没有惊惶失措，表情一如平常的安静淡漠。他淡淡的望着在黑暗中悄然现身的黑衣男子。问。
　　黑衣男子映在夜色中，看不清楚面貌，只能看到他随风狂舞的黑色长发，在暗夜中发光的冷若寒星的眼眸，以及，缀在右耳的几只金色耳环。虽然怪异，却衬显出男子诡异而狂野的独特气质。
　　“就你一个？”黑衣男子没有正面回答少年的问话，只是眯眼用轻蔑的眼神望向灰衣少年，轻哼一声。
　　黑衣男子的傲慢并没有激怒少年，少年仍然一贯冷淡疏离的表情：“你要找的是我，为什么伤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人是为他而来。
　　“你有两个选择，”黑衣男子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跟我走——或者，和他一起，死在这里。”他清冷的眼里开始浮起渐浓的杀意。
　　灰衣少年皱了皱眉：“我可想选第三个。”
　　他缓缓伸出左手，揭去盖在右手手背上的八卦，喃喃自语：“师父，徒儿要破誓了。”眼神中，却不见丝毫内疚之情。
　　黑衣男子的眼神漫不经心的扫过他的手背，却微微一怔：灰衣少年的手背上，一轮黑火已经渐渐形成，颜色还在不断加深中。——黑火在少年白皙的手背上灼灼跳动。
　　——十分诡异。

　　八 “姐姐早上好啊！”白衣身影闻声转过身来，对着蜚灵憨憨的一笑。
　　回眸一笑百媚生！
　　一瞬间，整个天地好像都被白衣少年灿烂的笑脸照亮了。蜚灵呆了呆，竟觉得有点头晕目眩，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充斥在心里。
　　少年好像一团闪亮的发光体，一个简单的笑脸，就连带着周围的世界都被照得温暖而明亮了。
　　这时再望向匍匐在少年脚下悠然自得地享受少年温柔抚摸的绿睛怪兽，蜚灵的心情竟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原本紧张害怕的情绪一扫而空。
　　“小……小兄弟……这是什么动物啊？”蜚灵看不出少年的真实年龄，因为他耀眼的外表足以惑人心神，那就只好暂时厚颜无耻的以大姐身份自居了。仗着有“伏兽大仙”在一旁，蜚灵鼓足勇气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向怪兽。
　　“这个是狻狔啊，他很乖的。”少年天真的笑容很甜美。
　　“那这个山上的山妖呢？他不是吗？”想到那个捉妖的差使，蜚灵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山妖？嘻嘻……”少年歪着头想了想，“什么是山妖啊？”
　　“你……不知道山妖是什么？”蜚灵的瞪大了眼睛。不是吧？难道他是不是人间烟火的天外之人？这附近的居民没有一个不提山妖色变的。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蜚灵心里渐渐形成。
　　除非——这个少年就是山妖。
　　嗯，没错！以这个少年出尘的容貌，又不是附近人家的孩子，还和绿睛怪兽这么亲热——不是妖怪，也是绝对是妖怪的近亲！
　　救命啊～

　　九 “原来是你！”黑衣男子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冷若晨星的眼眸中很快的掠过一点复杂的表情，但那种傲慢的表情依旧。他手中寒光一闪，一道森然鬼气阴阴的扑向少年。
　　灰衣少年右手一挥，一团绿幽幽的光自指间成形，迎上来势汹汹的杀招。
　　“当！”绿光碰上黑衣男子寒光渐隐的利刃，竟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还擦出了暗红的火花。
　　“啪！”火光四溅的刹那，黑衣男子手中的兵器竟毫无征兆的断开，一小段刀尖斜斜飞了出去。
　　黑衣男子脸上又闪过一丝诧异的表情，似乎没有预料到少年的实力如此强大，竟然可以徒手格挡他的“噬灵”。他迅速的收回凌厉的攻势，转攻为守，以逸待劳，也好伺机进一步观察少年的实力。
　　激斗的两人开始缠斗较劲，场面陷入了僵局。
　　一柱香之后，灰衣少年的脸色开始苍白。他被黑衣男子周身那股无形的杀气压迫到几乎窒息，却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淡漠表情，既不见慌张，也没有绝望，眼神依旧清澈而平静。
　　“你会变成足够强大的人。”突然间，黑衣男子撤去内力所布的重重杀气。灰衣少年只觉周身一轻，一时适应不了，差点跌倒在地。
　　“我叫魅，记住了。”
　　黑衣男子的声音在空中飘荡，人影却早已一晃而逝。
　　“在那一天还没有到来之前，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不准死。”……
　　灰衣少年的脸色又白了白，俯身扶起昊阳，一时之间踌躇不已。孤身一人浪荡江湖十几年了，一向是独来独往的性子，这回却意外的欠下一份人情。本可以一走了之，但这个人，却是为他而伤，丢下不管，又未免绝情寡义。
　　不管愿不愿意，反正这份人情欠下了，这是事实。灰衣少年叹了口气，背起昊阳向客栈方向走去。不管怎样，先拿回他所说的那些盘缠，再去就医。
　　——因为他自己身上，是没有钱的。他，不需要钱。

　　十 “那你你你你你你——你是从哪，哪，哪里来的呢？”一想到自己对着的可能是一个“人”面“兽”心的山妖，蜚灵顿时花容失色，瞪大眼睛指着美少年问。
　　“我也不知道啊。”少年还是一脸打不掉的温暖笑意，“我睡了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不会吧？难道这个少年是在梦游？那也不可能从别的地方梦游到这个镇上来啊。
　　“小兄弟……你家在哪里啊？”打定注意，一旦少年再答非所问，蜚灵就双脚开溜，于是先装出和颜悦色的表情，柔声细语的问。
　　“到底是那里呢？”少年揉了揉头发，好端端的一头黑色长发被揉得乱七八糟，“我，好像记不起来了。”
　　看来是一个失忆的可怜人。蜚灵松了口气，露出一点“不怀好意”的笑容：“那么小兄弟啊，你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吗？”如果没有，她就“好心”的收留一下吧。
　　“什么是认识的人？”少年仰头，用乌黑明亮的眼睛盯紧蜚灵看。
　　蜚灵忍不住翻个白眼，原来以为拣到一个失忆的贵公子可以大赚一笔，没想到这个美少年的头脑居然不怎么灵光。哀哀。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他就算是只山妖，也一定是一只笨山妖，不足为惧，嘿嘿。
　　于是她又对着少年甜甜一笑：“那就是没有咯？这样吧，姐姐带你一起走，好不好？”嘻嘻，有美少年在一边坐镇招揽生意，那些三姑六婆一定会滚滚而来，不请自来。
　　“好啊！”少年拍拍手起身，打个呼哨，绿睛怪兽也随之起身，一摇一摆的跟在他身后，乖乖的安静的站着。
　　“那，那个会吓到人的。”蜚灵胆战心惊的制止他。
　　“可是，我喜欢狻狔，狻狔也喜欢我啊。”少年不解的辩白，清澈的眼神里有一种让人不忍拒绝的无辜。
　　“这个？”蜚灵快被气疯了，拜托～有这么弱智的人吗？
　　不行了，晕啊！

　　十一 灰衣少年安然坐在床榻前，神情淡漠的注视着依旧昏睡的昊阳。
　　记得刚才来过的大夫说他中的这种毒闻所未闻，无从医治。灰衣少年皱了皱眉。刚才一见到他，那帮人还没有动手就扔下昊阳的包裹逃之夭夭，的确省了他不少力气。但昊阳本身却是个大麻烦。昊阳包裹里的盘缠刚才用来看过一次病之后，已经所剩无几，还有一块看上去年代久远的古玉，但也不是很值钱的那种。现在，又对昊阳的身份一无所知。所以说，这个麻烦的包袱暂时是甩不掉了。
　　但现在的情形，就算再在这里耗下去也只是等死而已，倒不如继续西行而去，一路求医问药，也许还有转机。
　　灰衣少年又皱了皱眉。自从遇到昊阳之后，皱眉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性动作。他俯身弯腰，背起昊阳。昊阳比他高了差不多有半个头，所以有些吃力。看来一路背着这个包袱也不是长久之计，灰衣少年又叹了口气，将昊阳重新放置在床榻上。
　　如果那个神出鬼没的师父在就好了……灰衣少年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又开始异想天开，那个满世界乱转的师父，让人根本抓不住他突然出现和消失的规律。
　　沉思了半晌，少年还是一筹莫展。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来到床边，推开窗子想要透口气。却意外的发现外面有着异常的喧闹。
　　少年重新关上窗，淡漠的眼神匆匆扫过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昊阳，便头也不会的向门口走去。他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但这一回，他似乎要开始管很多闲事了。
　　走到门边，少年又犹豫了一下，他举起右手手掌，在门上印上一道掌痕，然后轻舒了一口气，放心的踏出门去。
　　“客官，水来了～”少年前脚刚走，勤快的店小二就热情的端着一壶水向这边厢房跑来。
　　“砰！”来到门口打开门就要进去，店小二突然像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被弹出很远，一直被撞到门对面的墙上。
　　“邪门～”店小二不信邪，再往里面冲，又被弹了回去。
　　“难道见鬼了？”店小二心里开始发毛，伸出手去，在空荡荡的门框里摸索，却只摸到空气，没有什么阻挡。但当他的身体想通过时，却又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怎么回事？”店小二疑惑的摇了摇头，算了，不管了，还有别的客人要招呼，这个屋子这么邪门，不管了。

　　十二“不急不急，各位大婶阿婆姑姑奶排好队，一个一个慢慢来，按次序看相哦。”蜚灵暗自得意自己的远见：虽说是一个可怜的“失忆少年”，但是毕竟秀色可餐，那个白衣少年往这边一坐，一个上午就吸引了成百上千的“假看相之名，行偷窥之时”的三姑六婆前来。
　　……（七嘴八舌）
　　“小白，怎么不高兴呢？”好不容易赶走那么多色咪咪的老太婆，找了间清静的客栈偏房住下，蜚灵开始收拾鼓鼓囊囊的钱袋，不经意抬起头，却发现少年不同寻常的耷拉着脑袋，蔫蔫的像一个霜打了的茄子。
　　“我，不喜欢那些老妖怪。”少年用清澈的眼神无辜的望着蜚灵，“我不喜欢。”
　　老妖怪？嘿嘿，真的是很贴切的形容咧。自己以后应该不会变得那么糟糕吧？
　　蜚灵拼命的拉扯自己的面部肌肉，装出严肃的样子：“可是，姐姐的工作就是骗这些老妖怪的钱啊，没有钱姐姐怎么养活你和姐姐自己啊？对不对，小白？”
　　“我想狻狔，狻狔比老妖怪好看多了。”少年继续无精打采的说话。
　　“我说过了啊，狻狔他有自己的生活啊，呃，我是说，他习惯自己生活在山上……难道你要一辈子在山上陪他吗？”蜚灵努力的和颜悦色的解释。哀哀，这个失忆美少年真是名副其实的小白啊，自己随口起的名字原来这么贴切。
　　“好啊！”少年闻言眼睛一亮，这个反应大大出乎蜚灵的意料，“那我回去找狻狔了。”
　　说完他就乐呵呵的向客栈楼下跑去。
　　“喂，等等，我还没有说完呢。”摇钱树长翅膀飞走了，蜚灵怎么能不急？她提起裙摆就匆匆往楼下跑。却意外的发现少年犹犹豫豫的站在门边，没有走。
　　“你怎么不走了呢？”不会是舍不得我吧？蜚灵自己心里美滋滋的想，还闪过一点点小小的感动，哀哀，这就叫姐弟情深啊。
　　“我，忘记回去的路了。”蜚灵正陶醉中，少年却苦着脸，抓抓头发苦恼极了。
　　冷水当头浇下，蜚灵失语中，当场石化。
　　唉！可怜的小白！
　　唉！自作多情的蜚灵！

　　十三 有异常热闹的地方就会有异常的人出现，这就是江湖。
　　灰衣少年隐在人群中观望。神色淡漠的他，和周围表情热切的观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个人快死了亚……流了好多血……”
　　“这年月有钱人真是不把我们老百姓的命当回事啊……”
　　“嘘，小声些，小心祸从口出，知县公子我们惹不起啊。”
　　“被那匹悍马拦腰踏过，估计是活不成了……”
　　“啧啧，可怜那孩子年纪轻轻……”
　　人群中不少人在唧唧歪歪，看热闹说风凉话的不少，却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将倒在血泊中的乞儿少年送去救治。灰衣少年轻哼一声，转身欲走。人性的丑恶，对于他来说，早已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大哥，那边很热闹呢，我们过去看看吧。”清脆的声音刚落，一道黄色旋风已经飞一般的窜进人群中心。
　　“未大哥快来，这边有个人受了很重的伤。”黄色旋风站定，原来是一名相貌甜美的黄衣少女。她看清现场局面后，便开始大声嚷嚷。
　　一白一紫两条身影随着自动分开的人群来到少女身边，毫无意外的引起一阵惊呼。
　　“是裴大庄主和他的神医朋友啊……”
　　“这回那孩子有救了。”
　　“裴庄主还是那么风流俊雅啊。”
　　“好险。”说话的是那个白衣青年。他蹲下身去，检视了伤者一番，轻轻皱了皱眉。
　　“未兄……”紫衣人折扇一收，也微微俯下身，有点犹豫着想说什么。
　　白衣人伸出手去，抓住伤者的双手，闭上眼睛，嘴唇翕动，隐隐传来悦耳的颂经声，但是听不出丝毫语意。一团白光渐渐笼罩了白衣人和伤者。
　　白光越来越亮，亮到迫使在场的人必须都转过头去避开直视。
　　“未兄，你还是——”紫衣人有些踌躇的开口相劝，白光却突然一黯，现出原本笼罩着的两人。
　　“你，还好吗？”额头微微渗出细汗的白衣人温柔一笑，刚刚睁开眼睛的乞儿少年一刹那以为自己看到了天神。那个雪一般的男子，出现在他新生的视野里：无尘的白衣，长及腰间的白发。如果不是系在白发的那根朱红的丝带分割了白色，这个男子几乎会消失在周身的白色里。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救我！”乞儿少年一骨碌爬起来连连叩头。
　　“你暂时还是好好休息，不要太累了。“白衣人温柔的笑着，扶起少年，“这些钱，拿去吧。这几天不要开工，好好养伤。”
　　“仙人……”少年犹豫着，摇头，穷人也有穷人的骨气，不应该得寸进尺。
　　“养不好伤会砸了我的神医招牌哦。”白衣人笑笑，将一锭银子放进少年手里，“算是帮我个忙吧。”少年愣了愣，抬头望见白衣人温暖的笑容，终于用力的点了点头。
　　“神医啊……”
　　“菩萨啊……”
　　“仙人啊……”
　　众说纷纭之时，三条人影已悄无声息的跃出人群，消失在通往郊外的道路上。
　　人群中的灰衣少年眼神一亮，身形激射，追随三人而去。

　　十四“真倒霉，好端端的下什么雨嘛！”蜚灵拉着小白狼狈的在大雨中狂奔。大雨滂沱，把天与地茫茫的连成一片。一时之间让人辨不出东南西北了。
　　一条黑影从他们身边闪过，像一道闪电，像一颗流星。
　　“喂！”极度缺乏方向感的蜚灵发现救命稻草出现，忙拉着小白追踪而去，“等等，帮忙指个路……”
　　话还没说完，黑影已经彻底消失在蜚灵有限的视线里，气得她双脚直跳。
　　“姐姐，那边，好像有房子。”小白怯怯的拉拉暴躁的蜚灵衣角，指指西面。
　　“鬼咧，我都看不见的你怎么会看得到？”蜚灵气冲冲的，自顾自的拖着可怜的小白继续往前冲。
　　“……，可是……”
　　徒劳的在雨中冲了一段，两人依旧陷在茫茫天地之间，找不到一个避雨之所。
　　“你说哪边有房子？”蜚灵停下来，抹了抹被雨淋到“面目全非”的俏脸，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那边——”小白话音刚落，性急的蜚灵已经拉着他向西一阵狂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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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真的有房子呢。”冲到一座破落的山神庙前刹住脚，蜚灵愣了愣，小白已经自动的缩进虽然破败好歹还能遮风避雨的破庙里。
　　“小白，别乱跑！”蜚灵一踏进庙，脚下便踩到什么，“喀嚓”一声，她身体往前一倒，眼前一黑。下雨天光线不好，加上庙宇破落，又没有供奉香油之人，这个庙黑洞洞的，像是一个张开大口，会吞噬人的暗兽。
　　庙里的光线实在太暗，伸出手来，五指依稀可辨出模糊轮廓。蜚灵心里一哆嗦，不会撞上什么“东西”吧？“小白，出个声啊，你在哪里？”她虚张声势的喊着，伸手在暗中摸索着。这个时候，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的小白应该旅行一下保护弱女子的责任啊。
　　“姐姐，我在这里……”角落里传来小白有点战栗的声音，“我……我好像被什么东西拉住了……”
　　“…………”蜚灵忍住尖叫的冲动，缓缓向远离小白的地方移动。运气真的这么背啊，还是丢下小白跑出去算了，被雨淋死也比被那种东西吓死要好看许多亚。
　　“姐……姐……救……我”小白发出一种喉咙被掐住了才会发出的呜咽声。
　　“ …………”蜚灵小小的“天人交战”了半秒，决定小命要紧，于是加紧了向透出光亮的门口移动。
　　“姐……姐……”小白的声音越来越小，蜚灵的脚步也越来越迟缓。救，还是不救？终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但是……她去救也只是送死吧？而且以前，不是也有过教训吗？那个被她救过的人……
　　“呃～”犹豫着前进的蜚灵突然停下脚步，感觉有一条湿漉漉的蠕动着的触角缠上脖子了。这回倒好，不用再思考救人还是不救这个严肃问题了，反正两人到最后会死在一起，哀哀，蜚灵，你真是个有义气的人啊。
　　蜚灵闭上眼准备认命的刹那，一束亮眼的金光闪过。

　　十五 “等一下。”灰衣少年飞纵几下，终于拦在回庄的三人面前。
　　“你是谁？”黄衣少女感受到少年周身冷漠的气息，不自觉的伸手想抽出缠在腰间的武器。
　　“星儿。”紫衣人伸手不动声色的拦住妹妹，俊秀的面容露出一丝淡淡的诧异，“兄台高姓大名？”
　　“你，会不会祛毒？”灰衣少年目光始终至注视着白发青年，不曾费神去看两兄妹一眼。
　　“在下未流云。”白发青年微微低头一揖，“医术浅薄。”
　　“我可以交换。”灰衣少年仍是盯着他，“帮你做一件事。”
　　“你这个人竟敢对未大哥这么无礼？”黄衣少女柳眉一竖，忍不住近前一步想一掌扇上少年清秀的脸颊，却又一次被大哥拦住。
　　“兄台看上去神采飞扬，无需未兄帮忙呢。”紫衣人手中纸扇一挥，一副风流自赏的倜傥模样。
　　“不是我。”灰衣少年终于将目光稍稍移开到紫衣人身上，“你可以说服他吗？”
　　“如果你把许给未兄的那个愿望让给在下的话。”紫衣人挥挥纸扇，轻笑。
　　“成交。”灰衣少年眉毛轻扬，“什么事？”
　　“暂时还没有想到。”紫衣人也轻轻挑眉，“三个月后，落梅山庄恭候阁下大驾。”
　　“那人在永福客栈地字号房。”少年的声音随着最后的一句话消失在遥远天际。
　　“大哥！”黄衣少女不知一向有分寸的大哥为何擅自为贵宾作了主张。
　　“未兄，你不怪我吧？我对那个人很有兴趣。”紫衣人执扇轻拍白发青年的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如何？”虽是商量的口吻，但是一脸嬉皮笑脸的模样，却根本让人无从拒绝。
　　“在下尽力而为。”白衣青年敛眉低语，温柔的语调给人一种脾气好好的感觉。
　　空气中，一种清雅的香气缓缓蔓延开来，那是……多么熟悉的味道。

　　十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阵凄厉的叫声响起，缠上蜚灵脖子的触角无力的松开了。
　　“不要挡道。”冷淡的声音随着兵刃入鞘的声音在暗冷的庙里飘散。
　　“是你救了我们？”只能看到逆光站在门口的高大身影，蜚灵不知怎么称呼为好，却已是感激的涕泗横流，“多谢侠客相救。”
　　“你挡路了。”和那条恶心的八足地妖一样。
　　蜚灵只觉得一阵冷风从身边涌过，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
　　“姐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抱住了蜚灵，“好可怕哦，姐姐，我们差点被那个八脚怪兽吃掉，呜呜呜。”
　　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蜚灵感觉非常不爽，连小白都能看到的东西，她竟然看不到，难道是因为上了年纪？不承认啊不承认~
　　“喂，有燧火石吗？”那阵冷风再次涌来，刚才无意救了两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蜚灵身边。
　　“有，有，有。”被这股迫人气势压住的蜚灵二话不说，伸手从腰袋里殷勤的掏出了湿透的燧火石。
　　“嗤——”只见几缕白烟冒出，湿透的燧火石竟然冒出了火星。将干透的燧火石抛给蜚灵，身影窜到庙宇中堂，搬过一个身形巨大的东西，噼里啪啦的砍了起来。
　　碎屑乱飞。
　　身影重新窜回，将燧火石从呆滞的蜚灵手中抓过，轻轻一擦，点燃了刚才砍好的木材。
　　整个过程基本上，是把蜚灵当隐形的。
　　“你你你——你砍了——”眼前光明大作的蜚灵总算可以正常的看东西了。地上的木材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虽然旧了点，破了点，却还看得出原本是木质佛像。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在降灾于这狂人之时，千万不要连累我等无辜平民。蜚灵暗自祈祷。
　　“如果你要过来一起烤，就闭上嘴。”黑衣男子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右耳缀着的金色耳环闪动着冷冷的光泽，“那小子，快不行了。”
　　蜚灵回头一看，原本像八爪鱼一样缠在她身上的小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了过去，探手一摸，被雨浸湿的身躯竟然反常的散发出高热。
　　“谢谢。”蜚灵不再客套，吃力的把小白拖到篝火边，掏出随身携带的药，却发现没有水。
　　“咚－”黑衣男子扔过一个水囊。
　　蜚灵呆了呆，接过水囊喂昏迷的小白吃下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呆的望着黑衣男子。
　　“神那种东西……”黑衣男子轻蔑的瞥了一眼地上的残骸，“连自己也救不了。”
　　蜚灵无语。默默递还水囊。
　　冉冉的篝火跳动，给这个表情带着一丝倨傲的男子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火光映照下的他，就像一个，表情冷淡的，寂寞的神。

　　十七有杀气！
　　即使离那片黑漆漆的树林还有不远的路程，灰衣少年也已经感受到那股迎面而来的锐利杀气。他皱皱眉，轻轻握住盖着八卦的右手。
　　自从上一次动用力量除去虎妖之后，这股力量就慢慢脱离掌控，逐渐自觉不自觉的泄漏自身的气，所以麻烦也一个接一个找上门来：看来真是好人难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