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约而至》题西林壁

22、!

　　江戚心上一动，去看沈约的表情，奈何沈约正背对着他，他只能去感受沈约左边轻微打颤的手，
　　」
　　沈约惊的往床看去，看见江戚的手的确动了一下，继而是那人稍有些紊的呼吸声，一时惊喜的跑去床边坐下「真的唉鹿哥，你真是神仙！」
　　然而他转头望去，陆允已经走了，还帮他带上了门。
　　沈约怔了一下，又眼含笑意的看着江戚睁眼迷糊的样子，悄悄将头埋下去，对着他耳边吹了口气「江哥，起床啦！」
　　江戚眼睛蓦然睁大，沈约正想笑他，却听见他口猛然喊了声「小辞。」
　　沈约手一顿，面上一僵，直到江戚反应过来眼神逐渐清明，才真的意识过来前面坐着的人是沈约，他缓缓心惊，抬手抚了抚人柔软的发丝，张口「呃呃啊啊」了两声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沈约忙去桌边为他斟了杯茶喂他喝下，这才小心的叫了声「江哥」
　　江戚失笑「在我床边守了这么久累了吧？」
　　沈约双颊染上了一层薄红「不累不累」
　　江戚「难为你每天还要编大灰狼和小兔子的故事来讲给我听。」
　　沈约脸侧的红更深了些，
　　江戚一伸手将坐着的人拉到怀中，眼里突然含了些泪水「要是没有你这些故事，我怕是此生再难与你相见，小约，真好，你还活着，我还有机会再抱到你。」
　　这些话在他听来本该是感动的，他也应同样回以热泪，然而两次在这人口中听到「小辞」这个名字，他被迫回忆起最初遇见江戚时那人也总将他认错，沈约躺在他胸膛上闷闷地「嗯」了一声，耳边还有那人有力的心跳声，以及他能清晰的感到属于那人温热的触感，泪水终于是抛开了那点所谓的倔强，从那双始终带着忧愁却如星的眸子中淌了出来，情绪也一下子被这胸膛给予他的安心所激起来，卷起了千万层骇浪，他终于是不管不顾下定决心的想要告诉他「我喜欢上你了，是那种离不开放不下的，细雨绵密的爱。」可是又因着江戚的那两声带着眷恋不舍的与惊慌失措无助的「小辞」而生生止住，他说不出口。
　　沈约说不出口啊！他泪水滚的越多，他心里恐惧就越大，就越害怕失去，亦越发厌恶起床自己来，从前自说要通脱畅快不再为世俗累，而今看来无非是年幼天真时的一丝幻想，他还是，不能更好的去做自己，感情总不能圆满。
　　江戚感受到衣上的湿意，以为是他被吓到了，连忙用一只手慢慢抚摸他的背，另一只手怕他不舒服紧箍着他，柔声哄道「没事没事，哭吧，哭出来就青松些了，但是不许想不好的事情了，我在，我永远都在，小约。」
　　沈约的泪流的更凶了，江戚口中分明喊着他的名字，如此温柔让他不舍的放手，他好想开口问一句『小辞是谁』，又怕此话一出，两人终会落个陌路不逢的结局。
　　江戚倒无所谓，然而沈约自己，已经再无可输了，怕是那时连身无长物都做不到。
　　他戚戚的流着泪，江戚笑他「怎么和个姑娘家一样，乖。」
　　沈约在心里回答「倘若你是我，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也会是这样。」
　　当一个人无数次身处绝望之时，睁眼看到的永远只能是凄冷的景色，孤身孑然身旁空无一物，他每每抬起那双苍白的双手掩面时，又偏要起身执拗的宁要坐在半开的窗子旁边听外面的喧闹声，他从来与这些格格不入，独来独往，眼里蓄满了泪水，可他还想要继续活着，只能在每晚睡觉之前拖着沉重的身子幻想无数次希望的样子，强迫自己又重新站起来，因此身上总是负重太多，
　　即便这样活着是如此的累，沈约从来没放弃想活着的愿望，就像你看到了一个东西，它本身可能并不是多么完美，然后你偏偏就是想得到他，总忍不住回头去望上几眼，活着对于他便是如此，总是在那回头几望瞬间的感情里，似乎要耗尽他这一生所有的力气。
　　沈约终于从喉头闷出一声「江戚，我舍不得你了。」
　　从前丢失的太多，他只能忘掉当作是不在意的模样，时间久了也觉得自己在这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江戚，竟然成为了他继续走下去的动力，而且是如此如此他对他的感情是这般强烈。
　　江戚抚他的手停了下来，倏尔抬起他的脸对上那红肿的双眼「你说什么？」
　　沈约的勇气被同他对视的一瞬间所带动起来，他真的不舍得，越看越不舍，于是只能啃咬着他的颈侧发泄着情绪，这才又带着哭腔道「我喜欢上你了呀，江戚。」

　　——
　　青陵九年八月末，临帝病重，二皇子监国，江虽九因勾结匪患，被迫逃亡。
　　此时蝉声正聒噪，但是国师府却是围满了桂花树，花香散在空气中，随着阵阵清风揉在人的心窝上，
　　江戚同陆允坐在花下品茗，他兀自叹了口气「怎的突然生了这么大的病，前几日还只是发热而已。」
　　陆允为自己斟了杯茶水，上面还飘浮着一片落下的洁白花瓣，笑道「天家之事，向来如此，易中还不明白吗？」尔后又轻轻吹气那花，掀起杯中一片涟漪。

　　江戚手把玩着杯盏不动，心下已有了思量，他看了眼紧闭的屋子，眼神晦暗不明「我想要回去一趟。」

　　陆允佯作惊讶「此时回去，莫非是忘了自己也在被通缉的名单中？」

　　他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陆允，起身拂去衣上的残落的桂花瓣「桂花煮酒，想来也是极其美味的，只是易中权做猜想，并未尝过一口，眼下看着满园花色，也不知凋零当日，又当是如何情状。」
　　他伸手想接一片坠落的花，而花儿似乎是不想被人阻了去路，又轻飘飘地往左边移动了一下，稳稳当当的落入了江戚的杯盏中。「但愿，终不会见此景。」
　　「这是自然，易中所想，陆允自当成全。」

　　江戚不再言语，转身推开了门进屋，
　　屋内燃了上好的熏香，定神安魂，近日沈约总是梦魇，梦到一些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便只能白日里睡觉，晚上清醒一些，江戚快步走到他床边，伸手帮他揉了揉紧皱着的眉头，轻声问「又做恶梦了，乖，我在。」

　　沈约半睁开双眼，左手缠上他的右手「我又梦见，梦见那一片火光，江戚，我怕，真的害怕。」
　　江戚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被长枪利刃狠狠地扎进去，又不停的翻滚搅动，直到成了一滩烂肉「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呢。」他的眼泪已经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江哥，你怎么哭了。」
　　江戚垂首吻了吻他的额首，泪水滴落在上面，混在了他那层因恐惧而不停外渗着的冷汗之中，「乖，不怕，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些事了，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到底是年轻，陆允曾用这一身过于常人的本领替沈约算了一卦，卦中景象，分明是他这一辈子都不能永久，陆允抹去衣衫上鲜红的血，溅在了那日一树洁白的桂花上，站在屋外就这样静静望着，苦涩道「失去了一身本领的国师，算哪门子国师啊！」

　　沈约渐渐熟睡了过去，江戚又抱了抱他，知道他在陆允这里绝对安全，便一人拉了马从国师府后门走了出去，悄悄潜回江府，江家门前一派萧瑟景象，府外的匾额甚至染了灰尘，挂上了蛛网，

　　「谁？」他蓦然冷厉 ，一个反手将人按跪在地上，手上用力，一阵骨头错乱的声音便从传出来，在这冷清的地方显得尤为突兀，
　　「哎呦疼死我了，哥哥哥放手快放手啊！」
　　来人竟是江北物。
　　他一身粗布麻衣，脸上画了几个小胡子，头上又扎了两个小丸子，江戚看清他的脸后有些哭笑不得，即便这种情况下他不应笑得出来，

　　「哥啊啊你不许笑，快帮我我疼啊！」
　　江北物在哥哥们眼中大概只是个小孩，因此江戚心疼的上手将他的骨头接好，数落他「怎么不同我好好打招呼，要是我手下再一重你这胳膊不想要了？」

　　「还不是因为你和大哥被通缉，都找到我那里去了，我这不是为了不让你被发现。」江北物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臂，一边打量了下江戚，轻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只要美人不要弟弟呢，在外面这么久过得也挺滋润。」

　　江戚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指腹沾上了一层灰尘，他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回来，眸底还是平常的神色「瞎说什么，那是你嫂子。」

　　「行行行，我知道了，嫂子就嫂子，你还是快跟我走吧，去我那里也安全些。」江北物伸手搂着江戚的胳膊就要离开，被江戚一把给拽了回来，差一点脚下打滑摔下去。
　　「哥你干什么？」
　　江戚这才仔细看他的眉眼，兴许是从来没有这样仔细的关注过自己的弟弟，原先以为乖巧的模样竟变了味道，挂上两个眼睛像是小狐狸一般，他摇了摇头「先去城东吧。」
　　小狐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去城东做什么？」
　　「莫非忘了你嫂子最爱吃城东的团子了？」
　　江北物咬牙，有点不情愿，江戚笑了他一句「我看京城也不多产醋，改天带你去醋都游玩，好好地浸在醋缸子里。都多大的人了，连嫂子的醋都吃。」
　　北物又哼两声，再没有多言，他们两个人一路无话走到城东，只是刚好不巧，城东那做团子的人刚好卖完最后一个打算收摊回家，江戚再三挽留递过去一锭银子，才说服老板继续做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