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光》南巢旧巷

1、第 1 章

　　桑予经过几经波折，终于在晚上10点钟，抵达了老妈所说的安全地方，这里的房子主要是竹林所筑，典雅朴素，虽不能同自己家的公寓相比，但总体透着一股亲切感，她在这个布满花丛的院子里待了几分钟，里头才走出来个穿着蓝色睡裙的姑娘。

　　“你叫桑予？”眼前这个人带着明媚的笑容，她乖巧的点点头，对方接过行李，说：“我妈出差去了，这个暑假就我们俩在家了。”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背影，桑予小碎步的跟了上去。

　　对方的步伐停了下来，行李也被放在了门的拐角，“这是给你安排的房间，东西都放好了，缺什么的话就跟我说，”听她没接话，眼前的人望了眼手中的表，“听我妈说，你花了好长时间才过来，应该还没吃饭，我煮点面条给你吃。”

　　她静静地跟在身后，望着眼前的小姐姐，熟练又笨拙的样子，从侧面看，倒是挺从容的，默默的看完对方关上火和煤气罐，依次端好两碗面到桌上，放下时还不忘用手摸摸耳朵。

　　等人同她一样坐下来时，才拿起筷子开吃，这味儿说不上难吃，倒也好吃不到哪儿去，所以在尝完一口后，桑予抬头委屈巴巴地抬头望着，兴许是被这目光盯的过久，对面的人咬完口里的面抬眸有些尴尬的开口说：“我也是刚开始尝试做饭，凑合吃。”说完低下头继续吃，快吃完时，看对方还朝自己看，似乎是明白了所想，“多做上几次，肯定也就好吃了。”

　　对于眼前这个人，桑予知道对方叫苏可，下学期升高一，比她大5岁，平常就爱拾掇下花草，不过多是三分钟热度，收尾的动作都是她来，也不清楚为什么兴趣就是那么大。平常还喜欢爬树上屋顶，修一些掉落的零件，整天在塘边玩水摸虾，不亦乐乎。

　　没那么擅长的事，明明可以试着放弃，可就是要钻牛角尖。

　　比如现在，她非要去做一道糖醋排骨，手机里的步骤看了一遍又一遍，锅里还没入油，让她做点简单的，就得逞强，“这个，本来就难烧，我妈都尝试好几遍才成功的，要不——”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对方已经入锅了。

　　花了一个小时，终于出菜了。
　　说实话，卖相是真不怎么样，但好歹熟了。

　　她们俩像是在看有毒的食品，大眼瞪小眼，“我刚尝了一口，还不错。”桑予听到这话，白了对方一眼，你那叫尝吗，你最多就是嘬了一口你那筷子。

　　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她尝了一口，这味道……怎么说呢，说不上难吃，但绝对不是正宗糖醋排骨的味，所以一口一口咀嚼完了。

　　苏可瞧对方这模样，自己便也夹了一块，不知怎么说，越嚼越奇怪，倒也是能吃。

　　为了不浪费，两人一人一口吃完了，吃到后来，渐渐开始有一丝反胃，一时间再也不想吃其他的了，也不打算再有下次。

　　对此，桑予就是有个疑问，“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起来要做糖醋排骨呢？”明明其他菜相对来说，更简单一些，而且就她们俩个，随便吃点就好。

　　收拾碗筷的苏可听到这话，背对着愣了一小会才开口：“我前两天听你说想吃来着，所以就想尝试做做。”谁知道这么难。

　　“等我长大了，我做得肯定比你好吃。”

　　苏可在心里想，童言无忌，不必在意。

　　假期临近结束，顾玲出差回来了，“小桑予啊，你都长这么高了。”一进门放下行李，就抱着人转圈，“我和你说，我老早就让你妈把你送过来，结果她非说有事要忙，才拖到今年才把你送过来。” 把孩子放下后，她才说的这些话。

　　“阿姨和我妈妈认识多少年了啊？”在桑予跟前，妈妈没提过有这样的一位阿姨，以至于说要送她离开的那一瞬间，整个人是懵的，可妈妈有亲口同她说：‘小予，相信妈妈，你去的那里很安全，那位阿姨家里还有个比你大几岁的小姐姐，你到了那里，她们都会照顾你，你答应妈妈，除非是发生了重要的事，比如，是妈妈、或者是那位阿姨、出现了什么状况，否则都不要回来，在那里好好的待着，知道了嘛。’

　　问起这个问题，阿姨拉着她的手坐在了椅子上，苏可则在斜对面坐，听着大人说起往事：“我和你妈妈呢，是大学时认识的，她啊，不仅是学霸，还是当年有名的院花，欣赏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而且她对自己要求也高，毕业后也找了个不错的单位。”听顾玲阿姨说起来，对妈妈也满是欣赏的样子，可说着说着就开始转换脸色。

　　“你说这么灵光的人，怎么偏偏找了那么个男人。”顾玲说完后，感觉在小孩子面前口无遮拦不好，就捂了嘴巴，呸了两声说：“阿姨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爸爸这个人吧，他确实有点问题，控制欲太强，什么都想掌握在自己手里，你看你妈妈一结婚，就没什么人生自由，整天都围着他转，连带着你都没法子出门是不是……”

　　这一开口，话就变多了。

　　苏可注意到桑予的眼神变化，脸色也没那么好，便朝老妈使眼色，顾玲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便转移话题，“你们俩吃了没，我这赶了这么久路还没吃，这么多天，你们俩应该也没好好吃口饭吧，我来做份大餐。”说完朝厨房走去，当做没什么事发生。
　　阿姨口中的“爸爸”，她印象不是很深，妈妈从未在眼前过多提过爸爸，而她接触的也很少，只是偶尔会听到他们会激烈地争吵，爸爸转头就会从房间里出来，妈妈就会坐在自己的屋里许久不出声。

　　所以她并不是很知晓这个“爸爸”是个怎样的人，又从事着什么工作，从日常来讲，妈妈是不喜对方，甚至是有点不想接触的现象的。

　　这不禁会让她去想，为了这次可以离开的机会，是精心策划了多久，又是否会是谁的圈套？

　　正思绪万千时，手背上多了一丝温度，朝着方向望去，对面的人朝她露着笑容，没猜错的话，是在安慰自己。

　　顾玲前后做好了三道菜，客厅里电话响了起来，她示意女儿去接。
　　电话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苏可开免提‘喂’了几声，对面并没有人说话，听着没有动静，在厨房里忙活的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电话里说了一声：“你是哪位？有什么事？”正常情况下，她的电话是不会有陌生号码进来的，这个人给她打了这么久的电话，听到小孩说话，迟迟未有回应，不免是朝着大人来的，或者说对方是认识这个人的。

　　那头并没有立即接茬，而是发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声，只是听着让人瘆得慌，桑予认得这个声音，她朝站着的人望去，顾玲从这样略显慌乱的眼神里，有了一个人的模样，“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那就是桑予的父亲。

　　对于这个答案，桑父不觉得意外，“小予啊，爸爸妈妈最近比较忙，没空照顾你，在阿姨那里要好好听话，不要调皮，上学需要的转学文件，这几天就会到，你放心，不会耽误上学的。”上来的第一句就是朝桑予说的，语气亲和温柔，又给人满满的压迫感，“晴晴，你同女儿还有你这老朋友也说说话。”他其实也不是非常刻板的人，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

　　这话刚说完，接着就是久久的安静，不知晓对面发生了什么，就在桑予准备开口喊妈妈的时候，“顾玲，照顾好自己和她们。”说完这句后，电话那边就没了声音，紧接着传来的就是电话挂断声。

　　她们不知道桑晴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的这十个字，也完全分不清那个男人的喜怒哀乐，更不知道要怎么样去做才算是好。

　　纵有不甘，却不知如何去做，如同蝼蚁，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许就像她说的那样，接受当下的这种安排，不去做无畏的斗争。

　　是不是这样的日子会过得稍微顺畅一点……

　　“苏可！快起床，你的早课就要迟到了，不是还说今天要带着桑予妹妹一起去学校？”顾玲拿起两瓶牛奶从对方的屋子里路过，真的是一到上学的时间，总爱赖床一会。

　　走到客厅时，桑予已经坐在位子上，吃着早上买回来的油条和粥，“这个带着，休息的时候喝。”说着把给女儿盛好的粥也放在了桌子上。

　　给桑予的是纯牛奶，给苏可的是酸奶以及包子，因为她不喜油炸食物。

　　刚放上没几秒，洗漱完的人从里面急忙跑出来，尝了一口粥实在烫的不行，便拿起了两个包子，边吃边穿鞋，“我快来不及了，今天你送她哈。”说罢拿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和桌上的奶朝门外跑去，趁着吃最后一口包子的时间，她把酸奶放在书包里，并把自行车推了出去。

　　顾玲紧跟其后，看着女儿骑得飞快：“还是改不了卡点的习惯。”在身后无奈的摇摇头。

　　进屋后见屋里的人也收拾好准备出门，“她们今天班级有‘活动’，谁去晚了说要承包一个星期的扫地。”她从不会让孩子迟到，再说这孩子自己也不会让自己迟到的。

　　她说了半晌，跟在对方身后把门给锁上，开始骑着家里的另一辆自行车，“今天阿姨送你，以后你就和桑予姐姐一起。”这自行车，说起来也就是前几天刚买的，两人一人一个也方便。

　　这小孩也就‘嗯’了一声，然后就没再吭声。

　　她们俩上的是集小学、初中和高中为一体的一所学校，名为‘博学·近思’。
　　这所学校起始只有小学和中学，当地教育局有准备在其他地建个高中，只是附近几十里都没完全好的地，周围学生们前往太远，又没其他地方的学生愿意来，左右还是从前的学生，所以在经过一番讨论利弊后，便把学校又申请扩大了一圈，建设了个高中部，并把住宿也扩了一倍。

　　便也有了现在新的学校名称，取自“《论语·子张》中的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小予啊，阿姨刚刚呢和老师又简单聊了几句，现在我要回去了，中午的时候我会让小可带你，快去班级吧。”

　　顾玲说完轻轻摸摸桑予的额头，转身朝身后的老师微微点头礼貌笑了一下便朝学校外走。

　　老师最先走向班级，“同学们，今年我们班新来了一位同学，大家鼓掌欢迎新同学好不好？”温柔亲和的语气在教室里回荡着，温暖的笑容看向门外。

　　桑予略有点扭捏的走进班级，站在了老师的身边，仿若能给她安全感，老师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那我们就让新同学介绍下自己。”看着这样的小孩，她半蹲着微笑着看向对方，“别怕。”

　　这两个字无意间给了很大的鼓励，让人有勇气抬起头面向大家，“大家好，我叫桑予，今年10岁。”

　　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张老师也没再多说什么话，只是小声但能让对方听到的声说：“你就坐在左边靠窗第三排的那个空位子上吧。”

　　顺着说的那个地方，发现那里有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直刘海，白衬衫的女孩。

　　与此同时，苏可已经开启了今天的课程。

　　高中可谓是课程满满，试卷满满，没多余时间的过程，且得学得精，学得勤，才能有一定的分数。

　　以至于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桑予都没能同对方多见几次面，说上几句话。

　　到了中午下课的时间，桑予同班里的几位同学往门外走，只见苏可不知何时到的门口，正在等她，“去吃饭吧。”说完拉起她的手往前走。

　　几位同学见有高年级的学姐来，便笑着打招呼，“那我们先走了。”虽说这学姐不吓人，可要说在一起吃饭的话，那还是要慎重考虑的。

　　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桑予想叫住的，手伸出去又放了回来。

　　“还要不要去吃饭了？”
　　她们俩在这里小说也有半分钟了，再犹豫想吃的都没有了。

　　这次，对方没拉自己的手，而是大步走在前头，她在后面小跑着，偶尔距离得远些时，眼前的人也会放慢脚步。

　　食堂共有3楼，1楼中间一栏是主食和配菜，其它两边是各类菜系，以及小吃、饮料等。

　　环绕一周会发现，这里都是高年级学生就餐，像她这样的几乎，好像除了自己就没有其他人，正当多想时，“你吃什么菜，我去打，你在这里坐好。”说罢等人坐下，手才放开。

　　“我，我不挑食，都可以。”

　　苏可见人吞吞吐吐，出来这么几个字，也没准备再问，只叫人坐好别乱动，她去打菜。

　　看着这个‘家伙’对眼前黄绿搭配的西兰花烩胡萝卜迟迟不下手，“俩都不喜欢？”不会那么巧吧，这两相对来说，可是比较有营养的，虽然味道确实不怎么样。

　　刚吃完一口鸡蛋拌饭的人，举着勺子也不说话，眼神倒看向她碗里的土豆丝，“我记着了，西兰花和胡萝卜。”说完把还没动过的勺子和土豆丝，舀起来一点到对方碗里，自己则夹起还没动筷的菜。

　　两人在吃饭时，基本都没怎么说过饭，往回走时，桑予先开口问道：“早上，没迟到吧。”她们一同步伐朝各自班级走着，“没有。”苏可回答着。

　　虽然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问，会答。

　　往后的漫长岁月里，苏可时常会等人，渐渐地开始变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甚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倒是希望对方能常常待在自己身旁的。

　　只是这般三人同住的好景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