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白》一只兴迷呀

12、大扫除

　　校园舞之后，年纪主任又开始提倡做好校园社团工作，于是各种社团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虽然钱浅觉得它们很快就会埋没下去——在大领导走之后。

　　钱明瑟在班级的布告栏里贴上了各个社团的招募单页，并跟大家反复强调，“老师要求班里的每个同学没有特殊情况，至少报名一个社团。”

　　令人昏昏欲睡的四月突然之间变得不那么难熬了，大家兴致勃勃，毕竟这比枯燥无味的学习和作业要有趣许多，一连几天教室里被轻松愉悦的氛围笼罩，要好的同学纷纷勾肩搭背去挑选社团。

　　星期四下午的最后两节课是之前定好的大扫除，刚打下课铃老黄就走进教室火急火燎地催促大家行动，女生负责轻松一点的工作，清理黑板槽、讲台、擦墙、擦门，男生负责擦窗、电风扇，具体怎么清理由班长负责安排。

　　陆琳走过来扔给钱浅一大块砂纸，让她帮忙裁开分给几个女生擦墙用，钱浅正用小刀仔细裁着砂纸，抬头就看见孟睿手里玩着一块刚刚浸湿的抹布走进来。

　　钱浅一愣，握着小刀使劲的力气也松了，在砂纸的后半段留下不深不浅的划痕。

　　“你在这里干嘛？”

　　“那我应该在哪里？”孟睿被她问的也一愣，瞪圆眼睛无辜地问，窗外的柔风把他的校服衣角轻轻吹动，环绕出一个半圆的舞。

　　“不是说好大扫除的时候，我帮你做你的那份吗？”钱浅郁闷，这是之前她被“打劫”的承诺，没办法她恰好是知恩图报的好人。

　　孟睿直接翻了个白眼，皱皱鼻子，“你傻啊，我说什么你都信，让你帮我捞月亮，你去不去？”

　　他小声咕咕哝哝，“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开玩笑都听不出来。”

　　“......”怪她咯？

　　孟睿嫌弃地看她一眼，嘴里哼着歌懒洋洋甩着抹布往前走准备去擦窗。

　　“啊！”钱浅抬手去揉被溅进水珠的眼睛，不满地冲那个把抹布当二人转手绢玩的欠扁人士喊，“你别甩，都甩到我身上了！”

　　孟睿嗤笑一声并不理会她的抗议，反而加大了抹布转圈的力度，小水珠直朝钱浅的方向来，孟睿见同桌着急忙慌地狼狈闪躲心情很好地大笑，潇洒地甩着抹布走远了。

　　她气呼呼地放下手，瞪着已经走远的男生咬牙切齿，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在耳朵里响成了地震。默念三遍他是白痴..他是白痴..他是白痴后，钱浅才勉勉强强冷静下来，她把手中剩余的砂纸裁好，分发给几个女生，自己也弯下腰去擦墙。

　　墙壁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污斑，墙根的地方很脏，笔水、脚印深深浅浅地铺布在原本洁白的墙壁上，想忽略都难，钱浅卖力地左右摩擦白墙上的污渍，听到讲台上清理板槽的女生被粉笔灰呛得直咳嗽，发出低声的咒骂。

　　她轻轻叹了口气，觉得女生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清理黑板槽多好玩，将粉灰集中撮成一小堆，然后再将边缝处一点点清理干净，这种工作怎么也会比蹲着上下左右重复性地摩擦墙壁要有趣吧。

　　好想和那个女生换换。

　　钱浅拿着砂纸去擦教室后门处的墙壁时，意外地看到张吉安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觉，对方捂得严严实实，看不着鼻子看不着眼，钱浅惊讶，教室里都是男生女生乱糟糟的声音，扫帚、拖把、水桶、抹布、乱成一团，他是怎么睡着的？

　　张吉安的座位靠着墙，这就意味着——她必须先把张吉安叫醒。可是，贸然打断别人的睡眠不好吧？钱浅皱皱眉，可是墙壁擦不干净也是不行的，而且，张吉安凭什么不打扫卫生反而可以明目张胆地在这里偷懒睡大觉？

　　太嚣张了...

　　犹豫再三，钱浅还是决定叫醒他，她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儿，走过去轻轻拍拍男生的肩膀，柔声说，“喂？”

　　张吉安很快就抬头，看向她，声音冷冷地，“什么事？”

　　对方的神情很冷漠，也很不耐烦，跟之前教她跳舞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钱浅定定神，礼貌地好声商量，“你到旁边睡一下好不好？我擦一下墙壁。”说完，连忙指指他身边的墙。

　　张吉安冰冷冷的眼神盯得钱浅很紧张，心里直打鼓——他想干什么？该不至于因为被扰掉清梦就要动手揍人吧？

　　钱浅不动声色地捏紧拳，没关系，周围这么多人呢，他肯定不敢，正当钱浅发挥着她过于发达的想象力激烈脑补剧情的时候，张吉安抬了抬屁股，挪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哦，好吧。什么都没发生。

　　她神游着擦了一半的墙，突然感觉很不对劲，背后有一道似乎一直盯着自己，忍耐了一会儿，那道目光还没有离去，钱前揉揉脖子，假装累了一样地站起身，又装作不经意地偏过脸。

　　张吉安直接而毫不闪躲的眼睛依旧冷冰冰，而且目光并没有随着她的站起而移开。

　　她张着嘴愣住，这是什么招式，用目光杀死人吗？

　　直到钱浅的头皮麻了又麻，张吉安才漫不经心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慢悠悠开口，“社团你参加了哪一个？”

　　“呃？”钱浅一怔。

　　“你参加了哪一个社团？”张吉安耐着性子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没有想...”

　　她还没说完，张吉安就没耐心了，直接打断她，“参加我们街舞社吧。”

　　“街舞社？”

　　学校竟然连街舞社都批准了？看来年纪主任真的返老还童了..

　　“对，街舞社，初一的时候这个社团就有了，但因为人少，所以一直很低调。”

　　“可是，”钱浅犹豫，很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根本不会跳舞。”

　　她顿了顿，又急忙补充道，“虽然我很喜欢街舞，我是说，我很喜欢看别人跳舞。”

　　张吉安闻言却笑了，笑地如沐春风，钱浅无声抽抽嘴角，这个人还真是多变。

　　男生眼睛里有促狭的笑意，“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你连交谊舞都跳成那个鬼样子。”

　　钱浅张张嘴想辩解，又憋了回去，因为对方说的是实到不能再实的大实话，虽然难听了些。

　　张吉安不理会她的尴尬，淡淡解释道，“我们人数不够，如果人数太少会被学校直接解散。”

　　哦，原来她就是个凑数的呀。

　　“怎么样，来不来？”

　　张吉安像哄骗小孩儿的儿童贩子，适时抛出诱饵，“你可以免费看我们跳舞。”

　　钱浅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脸，笑眯眯迎上对方眼睛，“好，我参加。”

　　毕竟交谊舞师徒一场，不能不给师父面子，她善良体贴地想。

　　“明天，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社团。”

　　“好。”

　　她刚想开口询问张吉安有关街舞社团的其他信息，孟睿的大喊声就从教室前面不合时宜地传来，“钱浅！过来搭把手！”

　　钱浅跟张吉安比了一个她先过去的手势后，往教室前面走去。

　　“干嘛？”她没好气地问。

　　孟睿把脏抹布往旁边水桶里一扔，神色古怪地看着她，“老师让打扫卫生，你还好学生呢，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偷懒。”

　　“谁偷懒了？”

　　成语用得这么别扭还好意思用。

　　孟睿冷哼一声，想说些什么又憋了回去，最后不耐烦地挥挥手，表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两个人瞪着眼看了一会儿，孟睿才想起来正事儿还没干。

　　“别傻站着了，”孟睿打破了两人之间有些气闷的沉默，冲她努努嘴，“把你手边的凳子搬给我。”
　　“你要干嘛？”

　　钱浅不情不愿地将凳子搬给他，侧过脸狐疑地问。

　　“擦电风扇，上面都是灰。”

　　孟睿把凳子放到桌子上面，抬腿往上爬，钱浅愣了一瞬，连忙过去帮他扶好凳子。

　　“你慢点。”

　　“没事儿，把那个棍儿递给我。”

　　钱浅看了看周围，指着一个掉了拖把头的拖把，扯扯嘴角，“你说这个吗？”

　　“对，就是它。”

　　拖把棍滑滑的触感让钱浅险些没拿住，她仰头把那个拖把棍儿递给孟睿，孟睿在上面放了一块抹布，举起来对准头上的电风扇颤巍巍地清理。

　　积攒了整整一冬的灰尘纷纷往下落，钱浅闪身想躲避又不敢乱动，生怕不小心移动了凳子孟睿站不稳掉下来，只能任凭灰尘掉落到身上。

　　反正一会儿再收拾就好了，她想。

　　孟睿站在凳子上对电风扇一通乱捅后，终于看起来干净了不少。

　　“这下顺眼多了。”

　　“好了就快点下来。”钱浅仰头催促。

　　孟睿忽然邪恶一笑，举起脏兮兮的抹布就要往钱浅脸上招呼，钱浅不得已稍稍闪身躲避，凳子轻微晃了一下。

　　“快点下来，听见没有！”

　　钱浅难得的严厉声音，孟睿一愣，吐吐舌头也不再玩闹，笑嘻嘻地用脚踩到桌子上帅气跳下来。

　　他拍拍手，又转了转脖子，用手指着刚擦干净的风扇，很有成就感地傻乐，“厉害吧？我擦的！”

　　“厉害死了！”钱浅白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等会儿！”

　　孟睿突然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扯回去，嫌弃地伸手拍打落在她身上的灰尘，“你这是下煤矿了吗？全是灰！”

　　“不用不用...”钱浅心慌了一下，躲避着他的手一脚跳开，“我、我自己来。”

　　孟睿对她的话倒没什么反应，只是随意点点头，“好吧，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把抹布洗了，还有一个风扇要擦。”

　　钱浅倒是真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等，刚刚孟睿帮自己拍灰尘时心底深处闪过莫名的悸动——速度太快以至于她都来不及看清，也难以分辨，是类似于感动...或者是温暖吗？她猛地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那种悸动、连带着悸动背后隐藏着的复杂感情太陌生，最好一开始就不要去触碰。

　　孟睿回来得很快，钱浅又帮他扶着凳子擦了一个电风扇后，两人才得以休息一下。

　　“累死我了！”

　　“擦个电风扇而已。”

　　孟睿大喇喇地倚靠在窗边，眉毛一挑，“你来试试？”

　　“你什么都嫌累，结婚你还嫌累呢。”钱浅下意识地总想反驳孟睿，她脱口而出，可话音刚落地就后悔地想咬掉舌头。

　　怪异的空气，没有人说话，钱浅眼神飘忽地望向窗外的梧桐树，觉得最近自己的智商直线下降。梧桐树叶哗啦轻响，连成风铃跳跃进她的耳朵，让自觉说错话的钱浅更加心虚，她搜肠刮肚地想要赶快找来一个话题转移，却由于心乱半天飘不出一个字。

　　要不...跑吧，心中的小野兽看不下去，无奈出招。

　　然而，还是孟睿先打破了沉默，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你...之前说的请我吃糖葫芦还算数吧？”

　　钱浅心中一动，笑了，“你家四月多了还卖糖葫芦啊！”

　　孟睿也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头，“哦...”

　　气氛就这样缓和过来，空气终于开始顺畅流通。

　　钱浅心中好笑，欢快的小野花朵朵盛开在心间，她眨眨眼睛，“不如...请你吃冰激凌吧！”

　　“你家四月份就开始卖冰激凌啊！”

　　孟睿本来还在糖葫芦话题中纠结，闻言笑得像抓住奸细的特工，想都不想，立马学着她刚才的话怼回来。

　　钱浅一愣，扭着脖子不甘示弱，“肯德基一年四季都卖冰激凌！”

　　“哦...”孟睿又去挠头，第一次露出憨厚的老实模样，“我还以为你说的...你说的..是学校门口的小店呢。”

　　他停顿了一下，急忙用双手比划着补充，“他们只有夏天才会把冰激凌机摆出来。”

　　“呵，头发长，见识短！”钱浅摇晃着脑袋慢悠悠说完，不给孟睿任何还嘴的机会，迈着常胜将军似的阔气步伐大步走出了教室。

　　去厕所的路上，忍不住弯了眼睛，好像每天和这个大傻斗斗嘴，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很好。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