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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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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谦则前进的身影凝驻在原地。
后者光顾着说话,迎头撞在墨谦则的背上,他捂住鼻子:“愣着干嘛?走啊?”
“到了。”
云断探出头,只见不远处巨大的圆形山坳里坐落着一处灯火通明的村庄。
“我滴个乖乖,桃花源啊?”
此村庄犹如荒漠中的绿洲,大海中的地平线,转念一想,又突然觉得可怖,荆棘满布的丛林里忽然出现一地繁荣村庄,但凡有些见识的书生都会以为自己进了狐狸洞或是乱葬岗。
认真讲起来,云断可没资格置喙这座村庄,论恐怖,他从小生活的蝎子寨当属第二的话,可没地方敢称第一,寨子落坐在大荒山深处,四周丛林尸骨遍地,随便刨个坑都是尚未来得及腐烂的尸体,过个家家都是拿头盖骨舀水的喝。
“难道这里就是封西楚的藏身处……”墨谦则未做停留,想救妹妹的心被提到嗓子眼,他用力挥砍手中的心痕剑,迅速清出一条路来。
“等等。”云断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怎,怎了?”
只见云断蹲下身来,指向草丛里若隐若现的银色丝线:“看到这些蛛丝没?”
墨谦则觑向草丛,以为自己夺过了什么致命之物,他惊出一身冷汗,“多谢云兄提醒。”
“这些蛛丝多半是丛林中的捕鸟蛛用来感应猎物的陷阱。”云断摩挲下巴,煞有其事地讲解给墨谦则听。
墨家公子顿时黑了脸,握住心痕剑的手颤抖了起来。
云断深知不该在此刻开玩笑,但他就是忍不住逗一逗身旁这位谦逊有礼到过分的雅正人士,轻咳两声用下巴示意爆发边缘的墨谦则,“喏,往两旁树上看。”
顺着云断的视线探去,两旁的树影里果真藏着数个排列整齐,被削尖的木桩。
如果方才不小心走进去,此番已经被扎成肉饼了吧……
悻悻将心痕剑收回剑鞘中,墨谦则不由地开始怀疑起云断的身份,他看似玩世不恭,心思却细腻缜密,说他性格顽劣邪派,然他的作风却又极附侠道……
亦正亦邪,当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行了,这回换我走前面,老实跟着。”胡乱挥手扰乱墨谦则打量的视线,云断心下这小子又开始对他妄自揣测了。
墨谦则这家伙有个习惯,便是在揣度人时总是无法控制打量的表情,太过正直的人都有这种臭毛病,以后行走江湖可得好好注意注意!
老实跟在少年身后的墨家公子问起:“云兄懂机关之道?”
前者嗤笑一声,指向四周反问:“这些也算机关?顶多算个原始陷阱罢了,小爷我撒尿和泥的时候就会摆了。”少时山中的飞鸟走兽可没少挨他的陷阱,搞得山头上总是间歇性地动物灭绝。
“别多想,我从小无父无母,跟野生动物没什么区别,自然懂得这些。”为了防止墨谦则再次瞎想,云断补充了两句。
闻言,后者垂下眼帘,缓慢而悲悯地开口:“实不相瞒,在下与云兄是一样的。”
“怎?你不是墨家的长子吗?”少年人斜过眼瞥了一眼墨谦则,喂喂喂,他这会儿不会要开始煽情了吧?
果不其然,墨谦则郑重其事地回答道:“墨家门主是我的义父,自我有记忆开始便在他身旁生活了,他予同辈人肝胆相照,予后辈如父如母,是个真正的大侠,自小我便立志做他那样的人。”
云断扶额,‘拜托,我根本就不想听你讲这些心里话好不好……’“做这样的人是很累的。”第一世,他就是这样一路累到最后的。
“人生在世,谁不是负重而行呢?”在谈及义父时,墨谦则脸上闪着憧憬的光亮。
“负重?偏不!小爷我偏要一身轻松,活着不图身后名,死了逍遥也自在。”被人世牵绊是世上最愚蠢的事。
跟在云断身后,徇着他轻跃的步调向前走着,墨谦则觉得他是如此与众不同,与整个武林格格不入,像是黑暗潮湿的山洞中恍然出现的一口罅隙,耀眼的光芒从中投射进来。
两人一搭一和来到了村口前,墨谦则见村口水潭前蹲着一名洗菜妇人便要上前询问,谁知妇人见了他们宛若见了鬼似的逃进了村子里,连码头上的菜都不敢再要。
云断拍了拍保持行礼之姿愣在原地的墨谦则,笑道:“看来,对于她们来说,咱们才是狐狸精和鬼怪。”
半晌,墨大公子依旧矗立在原地像是被勾了魂一样呆滞木讷。
云断朝他跟前晃晃手,一惊一乍道:“不会吧你?”
未等云断反应过来,愣怔的墨谦则像是安装了发条突然动了起来,径直朝着村内跑去。
“喂,你小子中邪啦!?”面对神神叨叨的墨谦则,云断急了,一个踏地飞身来到墨谦则身边拦住了他的去路,“不问而入视为闯,你向来恪守礼仪,这等规矩都不懂了?”
“那人……那人……”墨谦则紧蹙眉头,双眉之间像是开垦出几道川流。
“那人……”云断眺望一眼妇人消失的小巷,神色凝重起来,他猜:“你认识?”
“对!我认识!”墨谦则激动地按住云断的手:“她是同福镖局江镖头之女……我曾在武林大会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不对……她不是被采花大盗绑走了吗?怎会出现在此?!”
闻言,云断眯起眼睛,嘴角勾勒起一抹玩味的笑,“有意思……”他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忽然来了兴趣。
闯进村子的不速之客挨家挨户大力敲门,嘴里喊着:别躲在里面不出门,我知道你在家!
不稍一会儿原本灯火通明的村庄就被他搞得乌烟瘴气。
“云兄,这样不好吧?”墨谦则在一旁拉了拉云断,“要不明天白天再来吧?咱们还是先去找川儿要紧……”
“你不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吗?为什么被绑的人出现在这里?她一人见你害怕也就罢了,为何整个村庄都对咱们避而不见?这根本就不合理。”云断卷起袖子跳到谷堆上,冲着村庄大吼:
“天杀的采花贼我知道你藏在村里!杀了你我就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赶紧出来受死!叫声爷爷,爷爷还能留你一个全尸,否则爷爷必将取你项上人头去换光明前途!”
墨谦则飞至云端身边,小声询问:“云兄这是何意?”
“你把脸蒙起来。”云断朝其眨眼,“等着看好戏吧。”
听话的墨谦则立刻蒙起了面。
叫嚣声停歇不到半许,只听一声声踹门此起彼伏,原本藏匿屋中的村民们接二连三走了出来,她们多为女性,手上拿着各类门派擅长的武器。
视线扫过众人,墨谦则那刀削斧凿般的下巴差点就此告别英俊主人从此长眠地下。
“怎……怎会如此……那些失踪的女子……竟全都在这……”
‘果然不出所料。’云断心中浮起一个大胆的推测。
他看睨向各家各户的屋子,里头似乎还躲着些畏畏缩缩的人。
然而那些身着农妇麻衣的众位千金大小姐们并不打算给他一探究竟的机会,她们纷纷抬起手上的武器遥指谷堆,其中一位手持锋利宝剑的女子开口:“小小鼠辈,竟敢在此叫嚣!”
“诶诶,说话这大姐是谁?”云断询问身旁的“武林百晓生”
“大盐商范有为之女,范蓉琳,师从姑苏使剑名家百里云。”“百晓生”不负所托如实回答。
“哦吼,有钱啊!”云断装作装腔作势朝她凶喊:“你个小娘儿们叽叽歪歪个什么玩意儿,叫你男人出来顶事!”
女子语噎,与身旁的同伴交换了个眼神,另一名双手持短剑的女子看不过,接下话头骂道:“嘴巴放干净点!尔等鼠辈我们对付便已足够,何须劳烦旁人?”
“嚯,还真有旁人。”云断用手背拍拍墨谦则,“这位呢?”
“江滨红袖门长女,孙明月。”这些世家女儿们都曾是江湖上的佳话,而今一个个凶神恶煞似极了怨门悍妇,墨谦则一时想不出任何词句来形容她们。
“懒得跟你们废话!赶紧把封西楚那厮给小爷叫出来!”云断张牙舞爪,随手拔出墨谦则手中的心痕剑,指向她们。
众女子们一听到此宵小已得知了封西楚的真实身份后一个个花容失色,巴不得一冲上前将这歹徒就此撕碎,然待他出剑的那一刻,她们的脸色又腾时大变,伸出的手脚竟又都缩了回去,彼此间面面相觑,似乎在确认着某种事情。
“喂,她们怎么了?”云断用肩膀撞了撞墨谦则。
后者摇头叹息,斜视他手中如银翼一般的长剑。
“等等,她们应该不认识你的心痕剑吧?”后知后觉的少年嘴角搐了搐。
墨谦则给了云断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不会吧?墨呆板你在江湖中的名望这么大吗?”云断差点咬到舌头。
心痕公子递赠前者一个白眼供他体会。
所谓心痕,是他的剑名,公子二字乃是江湖人给的风雅绰号,人道是可以不识江南风景,却不能不识心痕公子,墨谦则的的名号早已与当年的第一公子洛清溟相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