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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 78 章 ...

  •   裴长卿的话语中带着刺骨的冰冷,瞬间就让任世仁还有些混沌的思绪清醒过来,那些之前还微微晃动发出“哗啦哗啦”声响的铁链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固定在原地一样瞬间安静下来。

      任世仁的瞳孔急速的收缩着盯着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裴长卿,嘴唇颤抖着盯着对方唇角的那个弧度,声音嘶哑而破碎:“你……你到底,你到底是什么人?”

      裴长卿微微仰起头看着脸色惨白的任世仁砸了咂嘴,随后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鞭子,眯起眼睛收敛了自己脸上原本还带着的那点漫不经心的笑容,鞭子敲打在手上发出一声声缓慢而沉闷的声响。

      “嘭。”

      “嘭。”

      “嘭。”

      用鞭子敲击着手掌,裴长卿不紧不慢在用手指撸过鞭子末梢带着的那一点倒刺后搓了搓指腹,接着用鞭子强硬的抬起任世仁的头狠厉的摩擦过他的脖子,看着他眼中深藏的恐惧轻声开口:“我以为我说的话,任公子应该很清楚了才对,不是吗?还是说,任公子需要我亲自帮你认清一下现在的现实?”

      裴长卿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让所有人都能够把她说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几乎是在裴长卿话音落下的瞬间,任世仁的脚底腾升起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

      紧接着像是在印证裴长卿刚刚那句话的准确性一样,方七嘶哑阴冷的声音随后在这间不大的审讯室内响起,让任世仁刚刚镇定下来的身躯重新颤抖起来:“任世仁,任家二公子。其父为任家二家主任方随,其母秦庆罗原为青楼头牌,蓄谋已久勾引任方随为其赎身,被接入任家成为二夫人。”

      在方七说这些话的时候裴长卿暗中关注着任世仁脸上的表情,清晰的看到他眼中闪过一抹一闪而过的诧异和警惕,忍不住略微皱起眉头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着任世仁,最后把目光缓慢的落到了他正抓着铁链的手上,看着他微微抽动的手指无声的把手垂下来收拢在了袖子里。

      在火光的掩饰下裴长卿倒退着走到陈萍萍身边,她先是随手把鞭子扔到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接着顺势垂下手臂不着痕迹的用指尖在陈萍萍的手背上点了几下再滑落下来,随即微微撇头迎上陈萍萍投来的目光无声的冲任世仁的方向一挑眉。

      陈萍萍把裴长卿敲在自己手背上的轻重转化为她想要说的话,在抬头看到她眼中的那抹半是调侃半是审视的目光后,再看向任世仁的目光一时间也带上了些许审视和玩味的意味。

      暗暗的往裴长卿手里塞了某样东西,陈萍萍顺势握着她的手用大拇指沿着虎口的位置轻轻摩挲了两下,拍拍她的手背借着方七说话的声音轻声呢喃:“去吧。”

      裴长卿面色如常的把陈萍萍塞给自己的东西转手先是别到腰带上的暗袋中,接着像是调整腰带的位置一样来回挪了挪,她的耳边仍旧在回荡着方七的话不紧不慢但是却暗含杀机的话,也不着急上前仍然是站在原地盯着任世仁的反应,仔细地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个微小的表情。

      默默的思索着另外一种可能性,裴长卿在又用指腹摩挲了一番腰带边缘的皮革后忍不住拧着眉头抄起双臂抱在胸前,略微歪着头无声的打量着眼前正因为方七的话而微微颤抖的身躯,最终把目光定格在了他的脸颊一侧的那一小块因为光线的缘故显得异常阴暗的皮肤上,眨了眨眼睛。

      “……与当初得到郭家公子郭保坤同流合污,不过在郭家倒台之后急不可耐的与对方撇清关系。”方七说到这儿的时候眼中露出了浓浓的讽刺,他看着任世仁愈发难看的脸色自己却隐隐兴奋起来“哦对,我记得好像当初郭家倒台的时候,最后参了郭家一本的好像就是你们任家吧?然后又马上跑走去别的人身后站队,嗯?我倒是没想到墙头草还能这么用。”

      裴长卿蠕动着嘴唇木着一张脸背着手听着方七的话,她发誓她一定从刚刚的那几句话里听出了讽刺和感兴趣的意味,在忍不住撇头看了一眼方七脸上的表情后,她默默的把头扭向一边借着火光和阴影掩盖住自己脸上浮现出的幸灾乐祸的笑意。

      对心底的推测已经有了初步的证实,裴长卿在笑够了以后顺手把暗袋中的东西拿出来攥在自己手里一点点借着袍袖的掩盖将上面裹着的那一层布扯下来,同时抬起另一只手敲了敲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刑具,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腮。

      葱白的指尖慢条斯理的从这面墙上的第一个刑具慢慢的滑到最后一个刑具上,裴长卿保持着抬头的姿势悄无声息把视线向下挪定格在自己手上的东西上,看着那个类似于老虎的形状的半块铜制的东西用大拇指搓了搓上面的符号。

      闭上眼把自己刚刚用大拇指搓出来的那个符号在脑海中勾勒完整,裴长卿在用手指描绘出最后一个刑具上带着暗红色血迹的花纹以后终于勾勒出了上面的那个文字:秦。

      果然是秦家军?

      对于这个结果裴长卿并没有过多的意外,她直接用大拇指再度用力的按了按虎符上的文字,又低头看了一眼指腹上被压出来的痕迹,动了动嘴唇把虎符揣进怀里收好。

      裴长卿在把虎符收好后先是把手垂在身侧对着陈萍萍比了一个手势,随后转回头瞥了一眼看向自己的对方,看着他对自己微微点头之后才装作是有些不舍的样子收回自己一直摩挲着刑具的手,对着陈萍萍脸上带着的浅浅的笑容一挑眉。

      收到裴长卿的暗示陈萍萍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抬了抬一直覆在轮椅扶手上的指尖示意身后的朱格做好准备,接着往后退了退把自己彻底隐藏在黑暗中,像是一只蛰伏着的猛兽一般,等待着自己出击的时候。

      裴长卿靠在墙壁上用虎口摩挲着自己的护腕舔舔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她等着方七的话语略微有所停顿的时候大声的清了清嗓子示意任世仁看向自己,对他笑眯眯的指着墙上的那些刑具问道:“任公子,你看到墙上的这些小玩意了吗?有没有想好想用哪个?”

      而此时已经被方七的心理战术折磨的几近崩溃的任世仁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向面带笑容的裴长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机械般地挪动着自己的头部看向墙边那些黑黢黢的刑具,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仍旧能够透过些许模糊不清的视线看到从刑具上反射出来的寒光,抽抽鼻子就能够闻到那股充斥在鼻翼间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任世仁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迟钝地转移目光看向正抱着双臂看着自己的裴长卿,抖着嘴唇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看着她不紧不慢的抬起头对着自己屈起手指轻轻的敲了一下手边的刑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随着那声清脆的声响响起,任世仁下意识的向后瑟缩着想要逃避这个声音,然而却被身后正盯着他的头的那根木头挡住了去路,最终只能神色麻木声音嘶哑地看着裴长卿脸上的笑意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只是为了通房这件事,你应该已经羞辱够了吧,你现在还想干什么?”

      裴长卿侧耳把任世仁的话听清后先是眨了眨眼睛,接着就着自己现在的这个姿势摸了摸藏在自己身上的那半块虎符,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的笑出了声,单脚站立的靠在墙上摆弄着垂落下来的头发带着笑声开口:“任世仁,我觉得你好像自始至终想错了一件事。你觉得如果只是通房这件事,甚至是以你的实力和水准,配来监察院七处吗?”

      说完这句话裴长卿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歪了歪头,看着任世仁慢慢转动的眼珠忍不住扩大了自己脸上的笑容补充上后半句话:“更何况你觉得,就凭你这个人,配让方叔来亲自审你吗?”

      已经听出裴长卿话语中没有说出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任世仁微微低下头像是在思考她说的那些话一样低低地□□了一声,接着再度抬起头的时候已然是目光空洞面容麻木仿佛像是一个活死人一样,在沉默了几秒后他声音嘶哑地开口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陈萍萍,天子脚下,你们,不怕遭到报应吗?”

      “??者,五??也,凡??罰,典??、儀??皆用之。更何况刑法只有用在无辜之人身上的时候,才怕遭到报应。”在听完任世仁的话以后裴长卿反而是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她松开自己虚虚地握着半块虎符的那只手,借着转手用小拇指在刑具架上一勾挑下离自己最近的那柄匕首拿在手里转了几圈,上下抛着看着任世仁反问道“可是你是吗?”

      任世仁的目光随着裴长卿上下抛动的匕首来回转了几圈,最后收回视线无声地盯着地板上的某一块青砖,并不打算回答裴长卿的问题。

      看着任世仁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裴长卿不由得笑了一声,她稳稳的把匕首拿在自己手里仰起头笑了一声,接着又把自己的问题问了一遍:“任世仁,那你告诉我,你算是无辜之人吗?”

      对于裴长卿的这个问题任世仁依旧没有回答,他微微抬起头目光空洞地看着裴长卿,声音嘶哑而破碎:“你们在迫害无辜之人,会遭到报应的。”

      在反应过来任世仁嘀嘀咕咕说的是什么以后裴长卿不由得捏捏鼻梁摆出一副带着烦躁的表情,她把匕首握在手里上下翻飞地转了好几圈后用刀背“啪”的一声贴在了任世仁的脸上,迎上他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

      用刀背沿着任世仁脸上的伤口摩挲了几下又故意的把伤口中的血迹挤出来,裴长卿面无表情的把上面的血迹抹在他的衣服上,接着瞥了一眼他脸上似乎略微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接着冷声嘲讽道:“算是我现在心情好提醒你一句,你有这时间来跟我说什么迫害无辜之人,你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犯了什么事,打算怎么交代自己的罪行。我们说实话谁都没有那个时间来陪你在这儿玩儿文字游戏。”

      任世仁顺着裴长卿用刀背拍打自己脸颊的力道偏了偏头,他原本空洞无神的目光一点点聚焦后紧紧地盯着一直坐在黑暗中没有出声的陈萍萍,在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呵呵地笑出了声。

      裴长卿冷眼微微侧身看着笑的浑身颤抖不断的从伤口里往外冒出血珠的任世仁,看着他笑到最后咳的撕心裂肺甚至从嘴角都溢出了一丝鲜血,慢慢的眯起眼睛看向自己刚刚用匕首拍过的那条伤口处,在某一滴从伤口中渗出的血珠上停留了一秒,最后一点点把视线往旁边挪最后定格在他被铁链牢牢的锁住的手腕上。

      目光从任世仁微微蜷缩的指尖慢慢的挪到他的手腕上,裴长卿舔着嘴唇又定睛看了看他脸上的那条伤口,在任世仁的笑声稍歇的时候自己笑出了声。

      笑的声音带着几分飘忽又带着悲悯和同情,裴长卿看着任世仁脸上逐渐收敛的猖狂的神色自己反而笑的更加开心了,她转着手里的匕首瞬间在他的手腕处花了一刀,居高临下的看着在自己划完以后丝毫不见任何从伤口中渗出来的血珠,勾着唇角看着任世仁略微变得有些僵硬的脸色问道:“笑够了?”

      在问完这句话以后裴长卿抬手用指甲抠了抠自己划出来的那条口子,咔吧咔吧的活动了两下脖子用指甲捏着一条自己刚刚从他手腕上撕下来的皮,也不去看任世仁此时的脸色头也不抬地问道:“任公子若是当真笑够了,不如来为在下解释一件事情?”

      “……呵,解释?”就在裴长卿捏着那一条皮像是展示一样的在任世仁面前晃动的时候,任世仁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猛地抬起头用后脑勺撞击着身后的木柱,同时啐了裴长卿一口血沫子,呵呵冷笑着问道“我要向你解释什么?解释我他妈是怎么像只狗一样被你们抓过来的吗?!”

      裴长卿对于任世仁挑衅般的话语置若罔闻,她抬手用衣袖蹭了蹭脸上的血沫子又用指腹把鼻尖上的那一点蹭下去,看上去十分好脾气的搓了搓自己带着血迹的指腹看着任世仁发红的眼底,用最温柔的声音提醒道:“如果你要是想解释这件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最希望的事情,其实是待会儿你还能用这种语气来跟我说话。”

      在说完这句话以后裴长卿咂咂嘴摸了摸自己腰带上别着的那个荷包,从里面抽出一副鹿皮的手套戴在自己手上张开五指冲任世仁晃了晃,接着一手按着对方蜷缩起来的手指一边指甲又沿着自己撕下一层皮的地方抠了抠。

      夸张到从任世仁的手掌整整撕下一层假皮,裴长卿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拍了拍任世仁的那张脸,接着又拎着手里刚刚撕下来的甚至合起来就是一整只手的形状的假皮在对方眼前晃了晃,看着他脸上不辨喜怒的神色颇有些遗憾地开口:“任公子买的这张假皮,看起来在制作上有些粗糙啊,看看这随便抠一抠就能把皮抠起来,下回若是公子还要做假皮的话还是花点钱找个手艺好点的人做吧。”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裴长卿抢在任世仁要再度用后脑勺撞击木柱之前一手捏住任世仁的手腕找准骨缝的位置用力一捏,一手揪住他耳根处微微翘起的一点边缘用力一扯。

      “撕拉——”

      随着一声拉长了的声响,裴长卿听着任世仁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那声闷哼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张人皮面具,在托着它对着面前出现的这张崭新的脸进行了一番对比以后,才松开了自己捏着他手腕的那只手顺势轻轻一托。

      裴长卿在把被自己捏的脱臼的手腕接回去后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层层叠叠的汗水满意的笑了一声,接着抬手把手里的这两张假皮交给上前一步的方七,神色漠然地看着任世仁那张涨红了的脸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用刀背抬起他的下巴问道:“这样,是不是可以让任公子好好说话了?”

      任世仁沉默地转移目光看向方七手里的那两张假皮,接着又转头看了看墙壁上正在无声的燃烧的火把,最后略微动了动自己刚刚被接回去的手腕摩挲着手上的老茧,看着裴长卿平静的容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怎么发现的。”这个时候终于流露出一丝深藏在眼底的恐惧,任世仁缓缓呼出一口颤抖的空气,开口时原本清亮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起来。

      听到这个问题裴长卿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方七手里的人/皮/面具,又看了看任世仁那张带着疲惫,复杂甚至混杂着一丝丝释然的脸,耸了耸肩膀一脸轻松的回答:“因为我会易容啊,所以当然能够看的出来你做的这个东西不够水准了,更何况你这张假皮的水准也就最多能给小孩儿当个小玩意儿,你这个做假皮的材料早就过时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任世仁紧紧地盯着在一众人当中显得极为轻松甚至还把审讯当做是放松心情的一件好事的裴长卿,他突然感觉到有一股从未感觉过的疲惫席卷了他的全身,甚至伴随着一丝他都不曾察觉到的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恐惧。

      “我是谁这个问题,我觉得好像并没有你是李承乾的人这件事更加重要吧?”就在裴长卿还在观察任世仁脸上的表情试图想要打破他的心理防线的时候,一阵轮椅滑动时发出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在听到陈萍萍悄声和自己说的话以后,裴长卿眨着眼睛把这件事在心底略微思索了一秒后就点点头表示明白,她看着任世仁脸上的表情接着问道:“其实我一直挺好奇你顶着一张完全不一样的脸活这么多年不会有违和感吗?”

      说完这句话以后裴长卿也不打算让任世仁回答这个问题,她抬手用刀背拍拍面前这张崭新的脸,随后慢悠悠的转身重新站回到陈萍萍的身后,隔着手套轻轻地弹了弹手里的匕首发出清脆的声响。

      任世仁听着耳边响起的如同催命一般的清脆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用空洞的目光从方七和朱格的脸上一一划过,最后看向了大半个身子都隐藏在黑暗中的裴长卿,和正摇着轮椅重新从黑暗中出来的陈萍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极为不屑的轻哼声,接着当着他的面扭头对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子,目光逐渐变得轻蔑起来:“呵,看来监察院的院长陈萍萍,也不过如此嘛。”

      裴长卿在听到任世仁的这句话时第一反应是看向了身边的朱格,在看到对方同样微缩的瞳孔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夸他还是给他点一排蜡烛,最后只能借着昏暗的光线蹭到朱格身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连比划地问道:“朱叔,现在太子的人都已经这么蠢了吗?”

      “……太子……”在朱格憋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默默的咽下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随后抬眼瞥了一眼正和陈萍萍针锋相对的任世仁,这才把自己的声音压到最小斟酌着开口“确实在一些方面,有些眼拙。”

      这不就是蠢的清新脱俗吗。

      在心底默默的吐槽了一句,裴长卿听着朱格模棱两可的回答重新把目光投向正在和陈萍萍对话的任世仁身上,无声地攥着自己手里的匕首转头透过身侧的栅栏看向了不远处的那些空荡荡的牢房。

      “陈萍萍,你以为太子殿下会这么愚钝吗?你不如想想为什么现在秦家军都没有包围监察院!你以为仅凭你的那些黑骑就能够抵挡住百万的铁骑吗?”

      当裴长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终于忍不住微微一变,她下意识的绷紧后背往前迈了一步攥着匕首摆出一副随时要冲上去进攻的姿态,然而脑海中却不受控制的想起了藏在监察院和皇家藏书阁的那两份社稷图,无声的绷紧了下颌。

      这个时候突然听见了牢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裴长卿先是按住了想要起身的朱格自己从审讯室中走出来看向推开门的来人,然而只看到了停留在门口处手里还拿着正不断的往下滴着血的匕首的影子:“怎么了?”

      影子定定的注视着裴长卿的那双眼睛眼中快速的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他无声的冲对方点了点头,随后抢在她问话之前毫不犹豫的转身重新打开牢房的门离开了。

      裴长卿静静的注视着影子脚步匆匆离去的背影,她站在原地看着打在脚面上的那一束光随着大门被关上而慢慢的消失,刹那间明白了他冲自己点头的意思,不由得抬手用手背蹭了蹭唇角。

      脚步一时间带着几分雀跃的回到审讯室,裴长卿看着因为刚刚影子的到来而猛地停下话头的任世仁,在迎上他的目光后先是挑衅般地问了一句:“这么不说了,哑巴了?”以后,悄悄地摸了摸怀里的那半块虎符发出一声无声的嘲笑。

      陈萍萍在裴长卿重新踏进审讯室的时候就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他在眼中划过一抹快到无人察觉的笑意后重新抬起头看向刚刚吼完还在喘息的任世仁,勾着唇角靠在椅背上依旧挂着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而任世仁在看到陈萍萍丝毫不曾变化的表情自己也不由得紧张到用牙齿撕下了嘴上的一层死皮,看着对方眼中毫无波澜像是在看死物一样的眼神无声地咬紧了下唇。

      “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个时候才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陈萍萍双手交叉的用手肘撑着扶手,他看着任世仁脸上紧张的神色露出一个带着满满的诚意的笑容,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把任公子请到监察院,是来喝茶商讨一些经商的事情的,怎么会随随便便对任公子动用刑法呢,任公子说是不是啊?”

      任世仁听着陈萍萍的话逐渐恐惧般地瞪大了眼睛,他浑身颤抖着被陈萍萍用目光无声地钉在原地,在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以后才勉强憋出一句:“你想说什么。”

      “他想说的,就是我们都是吃皇粮的大好人,怎么会私自动用刑罚去逼问一个良民。”从黑暗中走出来把手搭在陈萍萍的肩膀上,裴长卿冲战战兢兢的任世仁露出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容,接着在心底默默补充上了后半句话:当然除非忍不住。

      裴长卿在满意的看到任世仁脸上陡然僵硬的神色后拼命的抑制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然而这样的举动却让她的神色显得凶狠狰狞起来,连带着说出口的话语都带上了几分阴沉:“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任世仁半低着头盯着裴长卿手中的匕首看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审讯室外模模糊糊的火光,最后重重的垂下头有些漠然地开口:“你们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瞅任公子这话说的。”没忍住发出一声嘲笑,裴长卿翻了个白眼一时间有些烦躁的哼了一声,接着从陈萍萍的肩膀上直起身抬手直直的把手里的匕首贴着任世仁的头皮钉在他身后的那根木柱上,神色冰冷“若是打打杀杀能解决所有的问题,那任公子应该早就不再活着了。”

      没有回应裴长卿的话,任世仁垂着头低声重复:“你们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看着任世仁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裴长卿无声地闭了闭眼睛敛去眼眸中腾升起的那股淡淡的杀气,随后低头和陈萍萍对视了一眼又转头看向身后的方七和朱格,无声的把自己脑海中瞬间闪现出的那些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打包压回自己的脑海深处,随后捏了捏陈萍萍的肩膀。

      她知道她不想把那些能让人生不如死甚至即使出了牢房以后都只能毫无尊严的活着的方法展现在陈萍萍面前,所以当她捏了捏对方瘦削的肩膀权当是在平息自己的烦躁和怒火之后,裴长卿看到了自己手背上覆着的那只手。

      “你一心求死,也不过是因为任家并没有真正的二公子罢了。”把裴长卿的每一次心情变化都记在心底,陈萍萍抬起手把自己的手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接着抬起头迎上对方还未退下阴狠的视线关切地问道“饿了吗?”

      听到这句话裴长卿先是愣了一瞬,随后她眨着眼睛看着陈萍萍脸上的表情忍不住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俯身捏捏他的脸颊问道:“我要是饿了,能有什么办法?”

      陈萍萍笑眯眯的俯身从轮椅的下面抽出一个在这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房间里算的上是另类的小盒子递到裴长卿的手上,迎着对方震惊的目光笑着开口:“一直备着呢,尝尝看吗?”

      裴长卿看着自己手里的盒子又看了看陈萍萍脸上的笑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露出一副乡巴佬进城的表情,震惊的对他竖起大拇指摇着头夸赞道:“可以啊心肝儿,你这堪比叮当猫百宝囊了,比我随身带一堆瓶瓶罐罐可酷多了。”

      听着裴长卿的夸赞陈萍萍笑的连小兔牙都露出来了,他伸手挠了挠裴长卿的掌心把人往桌子的方向推了推,笑着催促道:“饿了就先吃点垫一垫,这边我来解决就好。”

      “那我就等你大功告成了。”裴长卿眉眼温柔的俯下身亲了亲陈萍萍的额头,接着昂着头捧着手里的盒子大摇大摆的坐在朱格旁边打开盒盖露出里面那一碗仿佛还散发着隐隐的凉意的乳酪,满意的眯起了眼睛。

      另一边。

      李承泽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影子忍不住看了看他空无一人的身后,接着露出一副头痛而纠结的表情撑着头叹了口气,好脾气的对来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可以坐下谈话:“阿裴这是又在陈院长那边了?”

      “是,陈萍萍让我转告二殿下,他会在事情办完以后将人送回来的。”影子保持着冷冰冰的状态并没有坐下来,而是微微点了点头回应了李承泽最开始的问题,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推到对方面前没再说话。

      “……闺女大了不中留。”撑着额头满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李承泽拿过那张纸上下扫视了两遍后头也不抬地说道“任世仁那个东西,我并不希望他从监察院里面出来,我相信陈院长一定会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要求的,对吗?”

      说完这句话以后李承泽把手里的纸交到谢必安手里,仰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影子笑了笑,接着摆摆手说道:“劳烦你回去以后跟阿裴说她要是今天不想回来也不是不行,毕竟我不太想当个打扰别人谈情说爱的罪人。”

      紧接着李承泽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倒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影子有些担忧地问道:“要不,你再问问阿裴在监察院还需不需要我帮她置办一些东西?”

      然而在李承泽问完这句话以后他又摇了摇头,面色古怪的摆摆手示意影子不要把他刚刚说的话放在心上:“算了,应该不用另外准备东西,毕竟陈院长也会替她打点好一切。那你就跟阿裴说,让她不要担心我们,安安这边有我们在照顾,不会出意外。”

      “等等,麻烦你把这个转交给陈院长。”后面刚刚赶过来的邀月在冲影子点了点头以示打招呼后伸手递给他一个沉甸甸的竹筒,迎上他略带询问的目光笑了笑。

      影子接过竹筒在自己手里颠了颠,接着冲李承泽点点头后当着他们的面把竹筒收进自己怀里,随即转身离开了。

      等影子离开后李承泽顿时伸了个懒腰整个人突然像是没骨头一样的瘫靠在谢必安的身上,伸手抓过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摇头晃脑的感慨了一句:“啧啧啧,这年月孩子大了不好管了哦~”

      “……殿下。”在李承泽靠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伸出手扶着他的双臂稳稳当当的把对方手中的茶杯拿走,谢必安低着头透过略显宽松的衣领看着他凸出的锁骨无声的吞了吞口水。

      “刚刚给影子的,是京城内最新的情报?”靠在谢必安身上就这么抱着双臂打了个哈欠,李承泽突然转头看向身后正站着的邀月有些好奇地问道。

      “殿下说笑了。”邀月娉娉婷婷地坐下来给自己和徐爻倒了杯茶,接着转头看了一眼正陪着裴安的四顾剑,笑的极为温婉“只是一些有关于少楼主的事情罢了。”

      说话间邀月低下头吹了吹自己杯中的茶水,捧着茶杯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池塘,静静的注视着平静无波的水面勾了勾唇角却没有说话。

      而徐爻则是在低头整了整自己手腕处的衣料后抬起头看向李承泽,平静的开口说道:“二殿下,楼主传回消息说需要让四顾剑前辈在京城中暂时落脚,具体行动还需要等大部队回到京城后再另做安排。”

      “我倒是觉得,恐怕前辈不需要挽留就会自己主动留下来。”李承泽闻言转头看了一眼正把裴安在半空中上下抛着的四顾剑眨了眨眼睛流露出一抹浓浓的笑意,他想着四顾剑心心念念的那一小瓶酒和现如今笑的极为开心的裴安,扭头就着谢必安地手抿了口茶水,颇有些好笑地开口“更何况喝了阿裴辛辛苦苦酿的酒,怕是要赔上所有的家当都买不起。”

      就在李承泽的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四顾剑带着疑惑的声音远远的从那边传来:“哦?不知娃娃此话怎讲啊?”

      李承泽一听四顾剑的声音条件反射的从谢必安的身上跳起来挺直了腰板,对正抱着裴安走过来的四顾剑恭恭敬敬的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拱手行礼:“前辈。”

      在低头行礼地瞬间李承泽忍不住露出一副苦着脸的表情,倒也真的不能怪他一看到四顾剑就像兔子看见狼……这个形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的样子?

      但是至少四顾剑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和每天关心的内容,和自己的那位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父皇几乎一样,让他不由自主的就摆出一副好学生的态度。

      对在场的众人微微点头致意,四顾剑抱着已经睡着的裴安有几分好奇地问道:“娃娃,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仍旧对“娃娃”这个词感觉到有些尴尬和别扭,李长泽在低头清了清嗓子以后才解释道:“是这样的,阿裴给前辈喝的酒里面的材料是我帮忙找的,如果当真要把那些酒拿到市场上去贩卖的话价值万两黄金都不为过,更何况这还是陈酿的药酒,里面还有一些我没有见过的草药。”

      说完这句话后李承泽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番四顾剑脸上的表情,他暗自握着谢必安的手接着说道:“您可以理解为,阿裴的药酒,既是毒药,也是解药。”

      在说完这句话后李承泽默默瞥了一眼在四顾剑怀里昏昏欲睡已经开始不住的点头的裴安,在瞪了几秒后试探性的问道:“不知,前辈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晚辈来解答吗?”

      “……娃娃,你很怕我?”听出了李承泽话语中的拘谨,四顾剑抬眼瞥了一眼对方脸上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的笑容,最后低下头不去看他脸上的表情而是略显生疏的哄着裴安睡觉,在沉默了半晌后才问道“小裴姑娘大概何时回来?”

      闻言李承泽脸上一闪而过一抹为难和一点都不想参与进你和陈萍萍谈恋爱的暴躁,仍旧语气平稳的回答道:“阿裴可能这几天都会比较忙吧,回来的也会比较晚,不知前辈找阿裴有何事?”

      “……无事。”

      有些奇怪地看着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不再开口的四顾剑,李承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小瓷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低头一笑,随后看着邀月说起了别的事情:“那边有动静了吗?”

      一说起正事就收回了脸上原本还带着的几分姨母笑,邀月点点头轻声说道:“稍有偏差,但是陈院长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等少楼主回来了再做定夺就可。”

      顿了顿,邀月看了看谢必安又回想了一番刚刚李承泽懒懒散散的样子,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邀月……姐姐。”回想起裴长卿是如何称呼邀月的,李承泽面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他静静的注视着面露纠结的邀月不紧不慢地说道“您既然被阿裴称作姐姐,我也理应称您为姐姐,不知邀月姐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抿着唇和徐爻对视一眼,邀月看了看被四顾剑抱在怀里的裴安,最终敛去了眉宇间的郁色,看着徐爻把一叠纸放在桌上,沉声说道:“少楼主之前吩咐我等寻找一处好山好水好风水的地方,说找完了务必要在今天的时候交给二殿下定夺。”

      看着邀月拿出来摆在自己面前的一摞纸,李承泽刚大致翻阅了一遍还没有来得及发表任何看法,就听见谢必安有些诧异地开口:“四灵山?”

      “必安?”看着谢必安的目光直直盯着其中的一张纸,李承泽皱着眉头伸手把那张纸抽出来放到最上面,面露疑惑。

      谢必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纸上“四灵山”这三个字,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眉头略微紧皱抽搐着,再开口时嗓音都有些干涩:“殿下有所不知,四灵山又被称为轮回山。传说中四灵山藏有无数的珍奇异兽,但是这些年来不断的有人想要进入四灵山却从未出来过。”

      最后一句话引起了李承泽的注意,他先是看了看正冲自己微微点头的徐爻和邀月,又看了看面色凝重的谢必安,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这个地方,你去过吗?”

      一瞬间就像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一样,谢必安点在那张纸上的手微微用力,克制地抽搐了一下,随后镇定的松开被自己揉的边缘已经略微有些破碎的纸摇了摇头:“属下不曾去过这里。”

      “他说的确实没错,四灵山确实存在这样的传说。”对于谢必安的恐惧深有体会,邀月深吸了一口气捏着自己眉心的那块肉用力掐了掐,发出一声叹息“那些进去却从没出来的人,是因为中了幻象,最后被人带走了。”

      “邀月姐此话怎样。”已经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表示自己的好奇,李承泽的眼中闪烁着光芒,用手掌撑着自己的下巴问道“他们被人带走了?那知道带去哪儿了吗?我知是听说过轮回山中可以见到世间所有奇珍异象,那些珍奇异兽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传说是真的。”目光沉静,徐爻注视着满脸好奇又带着几分警觉的李承泽,慢慢的把自己和邀月的发现事无巨细地转述给他“四灵山中确实有无数珍奇异兽,但是那些所谓的珍奇异兽实际上都是凶兽,他们是被人特意收押在那里防止跑出来为祸世间的。至于幻象一事,这件事恐怕是那位的手笔,他们在被迷惑了以后带去了什么地方我也不太清楚,因为这些事情就不是我们能够涉及到的内容了。”

      四顾剑听着徐爻的话轻轻的拍了拍睡的有些不太安稳的裴安,在努力思考了一番后还是从脑海中扒拉出一些有用的内容:“我记得,好像那个天地初开神庙降幅于世人的传说,就是从四灵山那边附近传出来的。师父当年说过四灵山里确实大部分都是凶兽,并且据说连神庙都对四灵山中的那些凶兽讳莫如深。曾经有一个传言是说所有在四灵山迷路的人最后都会成为那些凶兽的食物,但是现在这么看来好像还不是?”

      李承泽眯着眼睛思索着四顾剑和徐爻的话,他的指节不断的敲击着桌子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笃笃”声,他盯着桌上那张纸思考了很久以后叹了口气把桌上其余的纸张都一一摆好,在把里面的内容都查看过以后指着其中一张纸问道:“敢问前辈,这个位于东夷城附近的地方,可有印象?”

      四顾剑顺着李承泽手指的位置探身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眉头逐渐拧紧点头说道:“知道,这是东夷城外的一片乱葬岗,确实之前有人传言说那里出现过异象,但是我曾经去探查过并没有任何异样可谓是毫无收获。曾经传言说是那里埋葬了一位大能者,但是具体是何人毫无踪迹可循。我查阅过所有东夷城的文献,但是那块地方就像是突然出现的一样,没有任何记载即使是有记载也是寥寥几笔。”

      “这听起来倒是觉得有些意思。”托着下巴收回敲击着桌面的手,李承泽拽着谢必安的衣袖挠了挠,眼睛突然散发出了某种饶有兴趣的意味“阿裴找了这么多有趣的地方来,看来是真的想要动手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谢必安,弯起了眼睛笑容中带上了几分兴趣:“必安你说,你想先去哪儿?”

      “我觉得你问谢必安不如问问我?”

      裴长卿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带着几分疲惫。

      “阿裴?!”诧异于对方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李承泽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做出迎接的动作,然而在看到裴长卿衣服上的血迹后他瞬间冷着一张脸站起身大步走过去“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裴长卿先是转头对着四顾剑点了点头,随后站在亭子外径直把沾染着血迹的外衣脱下来,接着抹了把脸扯下戴了一天的人皮面具,一边扇着风一边解释:“别紧张别紧张,不是我的,是任世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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