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梅之喜》黎唤真

3、获救

　　“兄弟，兄弟...”
　　很奇怪，周身都是暖的，毫无半点冷意。说实话，我不想醒来。可敌不过对方的摇晃，终是睁开了眼。
　　刚想开口说话，却只能够张张嘴巴，喉咙里无法发出声音来了。紧接着我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一张木床上，并且被棉被紧紧地裹住了。
　　我有些惊慌地看看四周，却发现这里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不是温家府，也不是那间茶馆。
　　右边有位身穿破烂棉衣的男孩搬了张小木头板凳坐在我旁边，估算着比我年纪还要小些，见我醒来了，却是匆忙跑开了。
　　是我吓着他了，还是...？
　　我连忙坐起身，朝四周看去。从这间房子的摆设可以得知，这户人家的生活不太富裕。墙面坑坑洼洼，四周没有蜡烛的烧过的痕迹，晚上应该是不用灯的，墙角放着的耕地的农具也是破烂不堪。没有曾经温家府的钟萝帷幔，内心竟然丝毫不抗拒，虽说有些不习惯，但真实感却是此时最浓的。
　　“这是娘刚做的白米粥，你吃点东西。”他手里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我从被窝里伸出手，接了过来。
　　我抚摸着碗沿的缺口，手心传来粥的温度，舍不得喝，只是看着那位小男孩。我想张口道谢，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被我盯地不好意思了，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连忙说道：“你昨天晕倒了，我爹恰巧看见你，就把你带回来了。你是不是不能说话了？没关系的，你只是染上了风寒，暖几天就会好的。我叫白豆，这是我家，我娘在灶房，有事找她好了。”
　　想试着说说话，却依旧说不出话来。
　　“反正你快喝粥吧。”他说完就离开了这间屋子。
　　我用小木勺将碗底仅有的粥饭扬起来，一口气喝了下去，身上涌着暖，两滴泪顺着我的脸颊掉落在粥里。
　　上天保佑，我遇见了好人家。
　　一位妇人从灶房里出来，在院子里用刀使劲刨开地上被冻住的蔬菜。被冰封住的土地的确难刨开，这点我有亲身体会。
　　“周娘，我回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身穿长袄头戴斗笠的人走进了院子里。妇人的动作止住了，匆忙将手里的刀和蔬菜匆匆放下，搓搓手便拉着他往里屋走。
　　“别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男人的声音透露着不可察觉的安抚。
　　“爹！那个人醒了。”我听见了白豆的声音。
　　“知道了。豆，今天的练习完毕了吗？不准趁我不在时候偷懒。”
　　“爹，我没有偷懒！”
　　“好，你没有，那你现在再去练十遍前天教给你的招式。”
　　“哦......”
　　紧接着，白豆的爹爹走进屋来。站在窗边的我连忙对着他行礼。
　　“在我这没有那么多规矩，江湖之人，不必行礼。”他脸上没有笑容，但是话语中却透露着他的亲近。
　　走进了我才发现他的背上背着两把大刀，足足有两米之长半米之宽。察觉到我的注视，他将刀从背后取出放在一旁的木桌上，木桌跟着摇晃了几分。
　　屋内没有烛光，刀口却依旧发亮，刀刃锋利地看起来吹发可断，它们主人应该长期对其进行养护，是两把极品刀。
　　“这是双月刀，跟在我身边好久了。”
　　双月刀！莫非......
　　我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似乎看懂了我的心思一般，拿过一张木凳在我一旁坐下，说道：“你猜得没错，小兄弟，我就是白垣。”
　　那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双刀白桓！！
　　“犬子不争气，功力比我差太多，双月刀法怕是要葬在他手上。”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姐姐生前最爱和我说江湖上的奇闻异事，我总是搬着小板凳乖乖的坐在姐姐面前听着，她柔和的声线将江湖上那些事变得灵活生动起来。但我从来都不清楚从不出闺阁的姐姐为何会知晓那么多外边世界的事情，我也不在乎这一点。
　　“......”我激动地想发出声音，但依旧失败了。白桓见此，从灶台接来一碗温水，我便用指尖蘸水在桌上写了一行字。
　　白前辈，可以教我武功吗？
　　白桓看了后，却是笑了。我看他这样，急了，连忙写下：我能吃苦，而且我吃不了很多粮食，我还会去找事情做...他制止了我写字的手，只是摇头说：“这些都是小事，我就是怕，你会后悔。”
　　“我不后...”
　　“别那么快说出口。你的愿望我知道了，过段时间我会来告诉你。”他打断了我写字的手，安抚一般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带着双月刀离开了这间屋子。
　　果然还是因为银子吧，没有钱谁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呢。我有些迷惘地坐下去，心里盘算着如何来钱。
　　要不，典当东西？我摸索了身上的物件，逃出来的时候竟然没有带出一点值钱东西。家道中落，府内没有丝毫人气，里面的东西应该会被邻居给抢夺一空吧。
　　不，还有地契！
　　这个东西我记得爹爹很是宝贵，他将它藏在一个机关里，很难找到。以前我只听说过这件事，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它，在这偌大的院子里要找这件小东西也是很艰难的。
　　但我总要一试，毕竟我以后不可能不要生活。这家人对我很好，我也不能够不报恩。
　　心里想着，脚步就动起来了。天还没有那么快黑，我还能就着余光找到回温府的路。
　　跑到半路时才想起来忘记了和白豆说一声，怕是他们要担心了。不过没有关系，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看见熟悉的大门，我的眼睛忍不住地发酸。没有时间回忆太多，连忙走进了爹爹的屋子里。记得以前爹爹很少准许我进他屋子，次数屈指可数。即使爹爹不在里面，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依旧存在。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令我发愣的是爹爹房内的质朴摆设。我不知道爹爹是否是个好父亲，但是我能清楚地知道爹爹是一位好官，清正廉洁的好官。
　　摇摇头抛开心中的杂念，立刻眼耳手并用的翻找着。
　　快点...
　　要快点...
　　白豆一家应该还在等我。我要快些回去。心里忽然慌乱起来。
　　冬季的天总是迫不及待地变黑，我摸索了几根蜡烛点亮后继续翻找着。
　　突然间，我的心突然冷静下来。我抬起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手上的动作停止了。
　　还没到除夕呢，爹爹和娘还在世呢，没准就会回来，我还可以拥有以前的生活。我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卖地契了？！
　　可是他们真的可以回来吗？
　　又给了自己一个清脆的耳光。
　　温方良，你不许哭！听到没有！你还有爹爹和娘！给我好好活下去！听见没有！
　　两滴热热的东西掉在我的手背，我将双眼瞪得大大的。烛火摇曳在我瞳仁里，我将它一口气给吹灭了。
　　算了。
　　走吧。回白豆家。
　　我拍拍身上的尘土，快步走了回去。
　　“......啊！你终于回来了，爹！他回来了！”白豆一直在门口守着，看见我来了，欣喜地立刻冲进里屋找他娘去了。
　　有人心里牵挂自己的感觉，真的很暖。
　　我走进院子，白桓迎面走了过来，我鼻头一酸，立刻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回屋吧。”白桓说。
　　“...我...”我尝试喊出声，这些天过去，嗓子果然好多了，虽然有些沙哑，但起码能说话了，“谢谢你。”
　　“嗯？能说话了？”白桓看了我一眼，给我递来了一只烤地瓜。我们俩坐在屋子里，面前是他捡的一些煤炭，暖洋洋地烧着。
　　“白前辈，我叫温方良。”我说。
　　“温方良...温家公子？”他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听闻...”
　　“传闻是对的，只是我逃出来了。现在朝廷应该在通缉我吧，我待在这里大概对你们会有危险。”我苦笑着说。
　　他手里的地瓜被他两三口解决干净，拍拍手说：“没有。”
　　“什么？”
　　“朝廷没有通缉你。最近我在街道上看见的通缉令中都没有你。”
　　“为什么...”
　　“不好吗？这样你就能放心地练武功了。”他看着我说。
　　等等，练武功？让我理一理。白前辈的意思是，我可以跟着他学武功了？！
　　不由得喜形于色。
　　“白师父，请受徒儿一拜！”我立刻离开板凳就要拜下去时，白桓托住了我的手肘。
　　“不是我教。”这句话犹如轰天雷一般炸开在我耳边。
　　我站起身疑惑地看着他，不是他教，那还能是谁？
　　“白豆他娘来指导你。”白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边说，“周娘的武功更适合你。她擅长用匕首。我还没遇见她的时候啊，她的名气可比现在的我更盛。只不过之后，她便归隐了，选择和我一起安稳地生活。你别小看了，用匕首可比用大刀更要力气。第一次和她比试的时候我可是输得一塌糊涂啊。”
　　我思考了一番，似乎曾经听过姐姐说起过一些传闻。
　　“轻霜夺人百刃娘？”
　　“正是。”他笑着看着我。
　　“为何白前辈会认为我不适合用大刀？”我还是不解，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
　　“你试试看，你能否拿动我的其中一把。”他从隔壁拿来了一只。我见他只需三只指头便可轻松捏起，心里放松了许多。
　　我满怀信心地接过来，却发现其重量极其之大，刀身一半都支在地上，我双手一齐使劲都无法将它抬起。
　　“白前辈，我知错了。”我咬着牙说，使劲不让刀整个掉下来。
　　“你没错。”他接了过去，放回了原处，“这些天你多跟着周娘学。”
　　“学杂...”
　　“我不要你银子，只要你学艺专精之时，帮我们夫妻俩一个忙便好。”
　　“没问题，白前辈，多谢您的大恩大德。”
　　白桓没有说话，站起身离开了。
　　只要学好了武功，大概就有方法找到他了。我好久没有开心过了，这一次竟然笑容有些僵硬。
　　看着外边的夜已深，不好再叨扰周娘，只好作罢。
　　周娘她原本一天都是在干活的，忙的不停但还是为我挑选了一个最佳的习武时段。白豆家院子很大，四周的蔬菜将院子划分好了界限，院子里种着一棵腊梅，现在正开的红红火火，寒风剧烈时，几瓣花瓣会随着风落下。
　　周娘说，习武前需练足力气，锻炼意志。命我每日替厨房担十担水，后围着后山跑几圈，躁出一身汗来才不会落得寒冷。
　　约摸估算了日子，发觉明天就是除夕了。仿佛有把榔头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
　　行刑就是在除夕之日。
　　我心里就像是被麦芽糖黏住了一般，脑中混沌，魂不守舍。娘怎么办，爹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行刑时定是疼痛难忍。在这样的心情下，扑面而来的便是霉运连连，担水时不小心半桶冰水倒在自己身上，接着重重地滑倒在地，脑门重重地磕在桌子上，寒冷冻得我没有了痛觉。我隐约听见白豆惊呼叫人的声音，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不能倒下，我还要去救爹救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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