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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信任 ...


  •   秦正翻阅档案。逻辑严密,条理清晰,还有良好的归类习惯,让她屈居于这座封闭的大屋中整理资料,似乎屈才。
      “这里年代久远,阴森可怖,像间监狱。”
      “还好。”
      “我在这待了很久,直到老大死了,老大的家族中推举出新的老大,我晋升为猎人。”
      于实垂下眼睛,她在听。
      可他不说了,又看起资料。奉上一盏清茶,她开始忙自己的事。忙了一阵,该喂小花了,她熟练地加热食物,顺便做好三明治。
      “康良,三十九岁,会计师。家中排行第五,还有两个弟妹,从未拥有卧室,床是客厅一张简易沙发。婚后劳碌,半生积蓄购置新居,入住第二天收到通知,房屋被丈夫用作担保抵押。”
      “丈夫是公务人员,受朋友蒙蔽,目前对方亏空太大,已经不知所踪,房子在今天被强制收回。”于实补充:“丈夫不想连累她,已经协议离婚,不过有人告诉她,他已与一女子同居数月。”
      “有孩子吗?”
      “一个女儿,有听觉障碍,上特殊学校,每月学费高昂。”
      “有人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却有人步步皆是绝境,举步维艰。”
      于实想问你是哪一种人,但她只会在心里问。她从不寻找答案,只是等待。
      “这世界不可爱,而它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它。”秦正忽而笑了:“你从未问过我问题。”
      “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很好,继续筛选吧。”
      郑山放下花束,见圆圆的墓碑上落了鸟粪,伸手抚拭,发现越擦痕迹越大,又发现四周墓碑都是这样,笑自己迂了。
      在这里并不认识什么人,与姜辛有些交情,不好走得太近。圆圆葬礼未能赶来参加,想到中年丧女,她不知有多难过,大概不缺他一个人的安慰,不必让人家强打精神应酬自己。
      说来造化弄人,当年身为她上司,碍于身份不敢追求,眼见得她成了人家太太,夫妻恩爱。后逢变故,她孤身一人带着幼女,他也是犹豫的,只想从长计议,不显得乘人之危。机会再多,经不住犹豫,好时节就这么过去。
      “多谢看望小女。”
      “尊夫人可好些。”郑山转过身,见元度风尘仆仆,不像从家来。
      元度自己说是出了趟远门,回家惊闻噩耗,没有耽搁就赶到这里来了。看着精神还好,然而丧子之痛与许多悲伤一样,伴随着岁月,无时无刻不折磨人,他虽未成家也是感同身受。
      “头上的剑终于还是落下来。总是怕她没了,担惊受怕,一年一年捱着过来,以为或许可以一直悬着。”
      郑山无言,与他并肩站立。
      斜阳中鸟群飞过,四周绿意盎然,墓园幽静,挡不住春回大地。
      “你来还有什么事?”
      “白家人还是死不透,有个叫秦正的,干着白阳当年的勾当。”
      “咱们也还没有死绝,人家自然不肯罢手。咱们老了,还有年轻一辈,世世代代较量下去。”
      “所以我来寻一个人。”郑山顿了顿:“此人虽是女子,却智勇双全,胆识过人,孔武有力,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
      “姜辛同我说过,她想避世而居。”
      “如你所说,还有年轻一辈。”郑山正色道:“我觉得野人合适。”
      这家伙别是有什么私心吧,不过野人也算是姜辛的一名小弟子,她若愿出一份力也无不可。
      烤肉店,姜辛吃得差不多了,加一份蔬菜拼盘顺顺气,送上来一大杯冷饮。
      “错了,哎你?”
      “找你并不难。”
      那是自然,哪里有好吃的,每到饭点必然出没。离开前她留了个字条,只说在这一带停留,这么碰上除了用心,运气也要有一点。她用力吸一口西瓜汁,满足地打嗝。
      “都了结啦?”
      “怎么可能。”
      “不要紧。”反而是放心了,唯恐他以一己之力做牺牲:“我们有的是时间,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就是了。”
      “哪怕没有见到孩子最后一面?”
      “你我都清楚,她的离开只是时间长短问题,挣扎这些年,任谁也会累,不该强求。”
      元度走到街上,看她影子叠在自己的影子上,这才崩了,无声痛哭。
      不顾路人异常的目光,她蹲下抱住:“她不怪你。”
      有眼泪总是好事,只怕眼泪已经流干,没了孩子,今后总会寂寞,幸好还有彼此,不至于孤独。
      回到酒店,元度环顾一周哭笑不得:“该唤你娘子才是。”
      “皆是沾了官人的光。”
      复古的布置恍惚间回到古代,还是新婚主题房,大红幔帐凤冠霞帔一应俱全,这是逼人来一把恶趣味的节奏。
      “战后百废待兴,连个正常房间也没有,这样的也不便宜呢。”
      “我看很好,钱得用在这种地方,才体现出最大价值。”
      两人一人一边,分别靠在床柱上。
      静静呆会儿,是他们的保留项目。无论环境如何变化,这习惯一直没变。
      “四号星没有动作?”
      “与白家残党为了通道明争暗斗,我一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计划既被打乱,当做没这计划好了,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
      “咦,走之前你不是这么说的呀!”
      他若无其事:“直说取金子,到底是……呵呵,所以冠冕堂皇了些。”
      她哑然失笑。
      “有些事,是几代人的事。以命相搏是容易的,为着身边重要的人珍惜相处的时光,不能说不重要。咱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这样一把年纪,连郑山都培养新人接班,强撑无益。”
      如同当年元家,人才凋零,日暮西山,苦苦支持,事实证明永远有后起之秀。
      无论他说什么,总有几分道理。
      她也就爱听他说,这点算是难得,多少夫妻互觉面目可憎,你不言我不语熬过一生。
      “好快,半辈子过去了。”她伸懒腰:“一直想说,谢你陪我。”
      “谢你信任。”
      “越说越郑重其事了。”
      “最宝贵是时间,最难得是信任。这东西成本最高,想要建立起来又很不易,试想彼此猜忌还做什么事,做什么都累。”
      “照这么说,我相信你,大概是除我爱你之外最动听的话了?”
      元度端详她:“当年你孤身一人,本该清醒戒备,但我所作所为你从不疑虑,屡次挺身支持。为什么不信别人,偏偏信我,这种天然的默契想来也是万中无一,那时我告诉自己,错过可就没有了。”
      她心中得意,但笑不语。
      自己这辈子毁在口与耳,爱吃,爱听好话。食物吞进肚里,甜言蜜语贯入心中,说不出的贴合舒适,如此享受夫复何求。
      当然,还有点贪心。
      “没有别的了?比如如何在某一瞬间爱上我,从此着迷,抓心挠肝,夜不能寐……”
      “自然不止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认真想了想,缓缓道:“神采风扬的大姑娘成天在眼前晃悠,细腰大长腿,一笑一对大酒窝,试问谁受得了,更何况手感更佳,兼具柔软与紧实,令人一触难忘。”
      一只枕头飞过来,正中大色狼脑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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