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九十四朵牵牛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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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庐内是被踢倒的神农鼎，浓重的腥臭之气从鼎内弥漫开来，一截断骨散落在浓稠的汁水旁，显然是被烹煮的更加森白。
苍槐屈身从地上捡起倾倒的织魂灯，重新悬置在庐顶，宣豹已然低眉顺眼的将神农鼎扶正，那鼎有千斤重，宣豹一边嘟囔着也不知道守风是如何将这鼎扛回来一边将那截断骨丢回鼎内。
魔尊的离心骨碰撞神农鼎发出清脆的几声响，宣豹探身朝里头看了看，一股巨大腥臭传来，宣豹连忙捂着口鼻向后退了退。
瞥了眼挂鼎壁上的斑驳血迹，那气味便是从那有些深褐的血液上散发而来。
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苍槐，显然对方也注意到那血迹，两人不发一语，有志于同的没再去注意那血迹。
重新点燃妖火，神农鼎嗡嗡作响，织魂灯在悬在鼎上轻轻摇曳，烛火燃着青白的烟气，一缕缕朝着鼎口飘去。
两人离开摘星庐时，纷纷回头向角落里看去。
那里原本常年困着一个女人，曾经声嘶力竭过，那哭喊声响彻整个摘星庐，此刻，那里空无一人。
暗室内，长游低沉着脸，隐在暗处，看不出面上神情。
四周是嶙峋苍石堆砌而成的石墙，除了最里侧那面墙前突出的石台外，整个暗室空无一物。
那石台上只一根高耸入顶的石柱，柱上突兀的石块如尖笋般根根扎在那里，上面还有层层油亮的黑沉污渍。
此刻，石柱前正有一个人影，伸着手颓败无力的靠坐在那里。
两只手被两侧石壁上穿过的铁链紧紧锁着。
“我又败了......为什么，阿晏，为何还是不行......”
长游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在暗室中响起，幽森空旷。
铁链发出轻微的晃动，石柱上的人影轻轻动了动。
晏怀千微微抬起头，适应了暗室的暗淡无光，很快变看清眼前的人。
“所以呢？”晏怀千淡淡开口。
暗室内安静了片刻，长游走向前，蹲身在石台边，静静看着眼前的人。
晏怀千面色有些苍白，唇角泛起干涸，也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毫无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阿晏，我等了这么久，不能失败......你知道的，你现在魂识不全，只有我能让你恢复神识，我......我等了你那么久，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你会重新回到我身边......”
长游兀自低语，语气中带着捉摸不透的执着。
“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行？阿晏，为什么，到底是哪里不对，神农鼎是上古神器，织魂灯可织魂结魄，我，我......我花费了这么久的力气，为何还是不行......为了找到离心骨，你知道我找了多少九霄门弟子吗？阿晏你不知道，那些仙门弟子都蠢顿无比，好不容易有几个聪明的，却莫名其妙的被人玩儿死了，阿晏，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长游低低说着，突然伸出手按着晏怀千手臂，一下一下的晃着。
铁连声哗哗作响，晏怀千好像毫无知觉，眼中渐渐浮现起复杂神色。
那双扯着自己的手臂，衣袖滑落，露出小臂上深深浅浅的数十道伤痕，那是妖力所使而成的伤，新旧各异，新伤还未结痂，晃动间裂开的伤口处正留下道道血痕。
那血，带着腥臭，毫无血色，是一种深暗的褐色。
见他在看自己手臂上的伤，长游愣了愣，随即急切道，“我没弄错，神农鼎，织魂灯，离心骨，用一缕神魂熬制，再......再加七钱圣妖血，我准备的完全，为何还是不行，为何问还是炼不出你的魂魄！为什么！”
长游说着，有些气急败坏，抓着晏怀千的手愈发用力。
看着眼前人像是失了智般，哪里还有当年长山那个爽朗优雅的模样，“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不是想我吗？不是一直在等我吗？我现在回来了，为什么你还要执着于那缕丢失的残魂？”
长游突然一顿，手上一松，缓缓垂下手，低着头晏怀千看不清他的脸。
“我本以为这古法可重炼你的魂魄，用花神神魂还有我的灵力就可以重新让你复生，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便可只炼出一那道残魂便可......”
“到时我便可以恢复所有记忆，记起当年长山的一切，与你的一切，是吗？”晏怀千适时开口，打断他的话。
长游依旧低着头，良久不语。
“阿尤，你怎么那般笃定你的妖力便能让我复活？”晏怀千轻声问。
岂料长游突然站起，也不看他，只惊道，“我有花神神魂，一定能......对，一定是她的问题，一定是！”
长游猛地一挥袖，一道红光闪过，晏怀千便看到一个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确切说，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人。
原本应是华彩耀眼的衣衫，此刻破烂褴褛，几乎不能蔽体，那女人露在外面的肌肤满是伤痕，血痕伴着兀自粘连在身上，本是顺滑及腰的长发如今也没剩下多少，青灰夹杂着花白凌乱的贴在脸上，那脸......那脸枯槁，深陷的眼眶上是青到发黑暗沉，眼神空洞，好像有无数死气从那失了神采的眼中不断散发出来。
那女人瘫坐在地上，歪着头，不说话。
凉气从脚底直冲全身，晏怀千强压下浑身的颤抖，轻声唤，带着试探和惊慌，生怕吓到那女人，“花，花凝......”
花凝......
花凝......
有多久没人这样喊着自己了......有多久了......
花凝恍惚了一阵，突然身体一颤，呆滞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不可置信的，缓缓抬起头，朝着那声音看去。
泪，便是这时候在眼眶中积聚，浑浊浓烈，一瞬间如决堤的洪，大肆的冲出眼眶。
花凝想大喊，想冲上去，却只是在原地匍匐，没有一丝气力，口中出了嘶哑的“啊啊”声，再没能发出半点声音来。
她忘了，他已经不能说话，常年的嘶喊早已让他失去了出声的能力。
晏怀千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在看到她这副情形时猛地倾泻，他大口的喘着气，不敢再去看。
那是花凝啊，百花之灵凝结而成的花神，纵然此刻只是一缕神魂，却也不该是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
晏怀千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长山那个翩然起舞的女子，笑声清灵，舒眉眨眼间百花齐放，流光溢彩的花神......
“你果然得到了花凝神魂......”晏怀千抬头看向长游，满脸的不可思议，满脸的惊疑不解，“所以，不愁之地的那副情形，果然是你做的？”
长游被那眼神盯着，仿佛被刺痛，仿佛恼羞成怒，“我能怎么办！只有她还有一丝神魂，我都是为了你，为了你！”
晏怀千看一眼花凝，又看向长游的手臂，目光突然平静，“你那般自信可以复活我的神魂，是因为你的血，凝着我的灵力吧。”
长游站在那里，但猛地一怔却让晏怀千看的清清楚楚，还有他脸上痛苦挣扎的神色。
晏怀千突然换上一副轻笑模样，那笑有些刺眼，长游莫名觉得那样子有些眼熟。
“怎么，你怕了？不是你要恢复我神识吗？你就不怕我恢复了神识之后真的记起一切？除了你我的过往，还有你如何吸取我灵气，如何毁掉长山的过往，阿尤，你不怕吗？”
晏怀千就带着那抹浅笑，安静的问他。
盘古入梦，他清楚的看到自己被人蚕食尽最后一丝灵力，就连凤羽花的元神都一丝不剩，但是他始终不记得当时的具体情形，就连销魂蚀骨的痛楚也感受不到。
他始终不能确信，那人，是阿尤。
长游始终不说话，站在那里，指尖戳进掌心，刺痛感也不能让他清明。
晏怀千继续说着，“你应该找了许久的离心骨吧，连阕将他藏得很好，确定了尸身在逍遥山，你便将人都骗去不愁之地，你没想到吧，守风失手了，他没找到魔尊尸身，根本不在天险境，呵呵......说到离心骨，是第三根肋骨吧，离心最近，魔尊腐身再生，如今你知道他重生而来，是不是更加笃信那离心骨的能力？万事俱全，可是为什么呢，阿尤，你为何还不能成功呢？”
对，就是他。
就是那个阮幸，那个重生而来的魔尊，阿晏现在面上的笑意，跟那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
长游猛地冲过去，捏住他的脸，好像这样就能捏碎那表情。
他声嘶力竭，“为什么你要学他们一样，他们都是沽名钓誉之辈，那个连阕，当年就是他阻止我取离心骨，还私自藏了他的尸身，你知道当年我听闻魔尊腐身重生时有多高兴，都是他！都是他！还有，还有阮幸，阿晏你看，他真的是魔尊，他活了，他的离心骨真的可以化腐生身，你等等，你再等等，我一定能成功的，一定能......”
“呵......”晏怀千被他擒着下颌，依旧低低笑出声来。
那手明显一抖，松了松。
晏怀千偏过头一瞬挣脱开来，嬉笑着看他，“你知道为何你不能成功吗？”
长游有一瞬怔愣，从再次见到阿晏，这是自己第一次见他笑。
他依旧是那般美。
却见晏怀千扯动铁链，身子朝自己倾来，那张脸离自己格外的近。
那声音绵软，空灵，却犹如来自地狱，能让他万劫不复。
“因为，你是妖啊。”
作者有话说第94章 九十四朵牵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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