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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修) ...

  •   六月,卫惟应邀出席硕士毕业前最后一场的学术演讲。

      她身材高挑,淡妆柔丽,穿着浅色衬衫和正装西裤上台,气质使然,能轻易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礼堂中灯光明朗,不吝啬地打在她的身侧,有种只可远观的漂亮。

      台下关注更甚,教授对学生赞赏,学生憧憬变成她的将来。熟悉她的人知道,这不过是她优秀半生中的随意一场。

      等到卫惟重新坐回座位上,身边的本土同学用中文和她说话:“卫,你的曾经已经是过去,你一定会有更好的将来。”

      “谢谢。”卫惟微笑说。

      一笑更明丽,有如天边难触春霭,更惹得人多看。她是个表面与实质极其不同的人,一眼看来是永活象牙塔里的年轻学生,二十出头不染纤尘,连冷淡都是温柔和善的自我保护。

      少人能看出她已经二十六岁,身家背景令人咋舌,有一双看透世事的沉静眸子,明媚时让人移不开眼,锋利时又有一身压死人的贵气。

      曾有教授给予评价,不温不热,宛若高处不可近触宇宙。从无夸张哭笑示人,得体一如规章。卫惟对此不做多言,默认她天生就没有热烈的感情。

      典礼结束,卫惟一个人走在路上,遇到好友许昌源捎她一程。

      许昌源传到她手机里一张照片,是她刚刚独自走在林荫道上的背景照。

      六月时节,毕业季从不缺席,校园里的人渐多又渐少,点缀在前方或两侧。阳光绿叶宽道树影的背景中,她在显眼中央,其他人都沦为陪衬。

      卫惟看这张照片,忽然想到许多年前的一个初夏。也是这样的林荫道,伴着人声与蝉鸣,她与人握紧一双手,暗暗踩住地上的影子,天真可笑地祈祷着,以为这样能将时间留住。

      “卫惟?”许昌源说了几句话,偏头才发现她在走神,不得不提高音量,“老板?”

      卫惟猛然惊醒,上涌到已经淹没胸腔,带来无助咸涩感的海水骤然退去,只留下她湿漉漉的心脏与空荡衣衫。

      她转头,茫然问他:“你说什么?”

      这才听见许昌源重复的半截话:“那天在费城聚会,我和陈普白都喝多了,还有个醉过头的齐逸阳。”

      “嗯,”卫惟接话道,“又找了谁接你们,你又被谁笑话了?”

      许昌源和她从初中就是同学,对于这些早前的熟人,卫惟还保留着从前不变的人情味。

      许昌源顿了顿,正经道:“一个高中校友……”

      卫惟对他们共同的校友不感兴趣,他们高中学生众多,人才济济,关系网铺遍各个圈子,这个世界太小了,小到远在万里之外也都是熟人。

      漫不经心中却听见许昌源说了一个名字:“应仰。”

      毫无疑问是一句咒语,车里空气瞬间安静到凝滞,大黄蜂心虚地降速。

      卫惟有一刹那的不真实,仿佛被塞进真空包装袋中。她的心脏被挤压到变形,在痛到都忘了痛中溢出最后一滴血。

      有几年光景,她仿佛患上应激障碍,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会有被扼住脖颈的呼吸无能感,说严重点,临近濒死。

      几年又几年地过去,现在已经恢复得很好,她再也不是那个疯癫的病人,更像一位高深的医师。

      如今所有人都陷在那场疾病的毒雾里出不来,分工明确地扮演角色,帮那人演出一款追悔莫及的深情戏码。只有她再百毒不侵,能无动于衷地旁观周围群演,还能置身事外地给予嘲笑。

      “谁?”

      卫惟有些好笑地看着许昌源。

      许昌源说不出来,只感觉自己的脸被她按在方向盘上摩擦。

      静了片刻,他又真心实意想说下去,一脚踩下油门后:“卫惟……”

      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声消散在空气中。

      “我到了,”卫惟按灭手机屏幕,“你停车吧。”

      许昌源的话折断在嗓子里——

      你和他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恨?

      —

      提前毕业的好处是身心自由,卫惟第二天去机场接机,为她的房子和车找到新的使用者。

      第三天又到机场,是自己回国。托运完行李,她回头一望,看见许昌源还在不远处,满脸关切,好似冀希她和某人能重温旧梦,从头来过。

      卫惟不禁笑他真是妇女之友,还昧着良心满嘴跑火车。

      四十分钟前,许昌源在送她来机场的路上,滔滔不绝。

      “我和你说话,你别不听,你就算不想听,你也听一听行吗?咱俩这交情,有什么不能说的?是不是?”

      “你不觉得他人真是不错?要我我才不送醉鬼。你是不知道,真是帅得要命,一表人才,家财万贯,财大气粗,哎你看我干什么,我不是说那个。”

      “你还看我,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说点正经事儿。”

      “卫惟你……”

      事实是卫惟根本不屑理他。

      许昌源再演不下去独角戏,单手打方向盘挠了挠头发,最后屈服认输:“卫总,你倒是说句话。”

      卫惟拧开瓶盖喝口水,再从储物箱拿一瓶新的塞他怀里:“渴吗?喝点。”

      许昌源还开着车,单手把那瓶水还给她。

      卫惟把矿泉水放回去,冷不丁问:“他给你多少投资?”

      “没有!”许昌源像被钢针追着戳的气球,几乎都要跳起来,他好像受到极大侮辱,赶忙自证清白,“老板,大恩大德永生难忘,我绝对不为钱坑你。”

      卫惟不算他老板,顶多是个大股东。许昌源在做的潮牌出现危机,又憋着一口气不想向家里伸手,卫惟慷慨解囊,还拉了不少人注资,简直是他再生父母。

      “为钱还情有可原,”卫惟慢悠悠地说,“不为钱为别的,你闭嘴吧。”

      “他和陈普白是MBA同学,现在还有生意往来。他那生意版图大得我都眼红,从东亚到南非,没他不做的生意,没应家开不了的道,家主这个词放他身上,真是一点不违和……”

      “许昌源,”卫惟轻声发问,“我看起来很缺钱吗?还是缺势?”

      “我不是那个意思,”许昌源停顿,后又瓮声瓮气,“你们高中那时候多出名。”

      “多出名?榜样还是教训?”卫惟问。

      许昌源沉默一会,实话实说:“分不清楚,你都是。”

      卫惟转过脸去看窗外街景。

      世界果然小,小到让人愤怒,愤怒怎么还有人记得那些陈年旧事。

      到了机场,卫惟下车,她的行李只有一个小型尺寸的行李箱。她提箱子要进去,许昌源站在车旁掐灭刚点的一支烟,叫住她:“卫惟,你听我再说一句。”

      卫惟回头。

      许昌源很严肃:“三年前我就见过他。就你生日前一天,在你楼底下。我晚上十点从外面回来,看见他站在那儿抽烟,凌晨下雪我关窗户,看见他还在那儿。当时凌晨四点,下着大雪,天儿能冻死人,他就在你楼底下站了一晚上。”

      许昌源说完,卫惟忽然就笑了,她语气带着嘲弄:“你多久没回国了?最低气温零下五摄氏度,能冻死人?那他怎么还没冻死?”

      许昌源语塞,卫惟背对他挥了挥手:“走了。”

      登机,头等舱宽空间私密舒适,卫惟窝在座椅里,先前准备好的书被随意放在一边,她闭着眼,脑袋中思绪如麻,睡不安稳。

      许昌源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应仰,三年前出现在普林斯顿打破平静的人,从来没人夸赞他为人不错,相反他一身恶名,是众人避之不及。

      他曾荒唐到极点,却让她欲罢不能。也正如别人说过的,曾经的应仰是踏破了天也要捧着她去摘星星摸月亮,最最落魄时候也把她宠到天上。

      他们也从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从前的旁观人的预言灵验,感情太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

      时至今日,无论是雪夜还是这些年,她仍不想理会。

      直线距离一万公里,暌违多年也不过三千日夜,谁在年少无知时没做过蠢事,没遇过烂人,人生里的第一次少有圆满,以致往后总在醒悟与修补间来回,教她也变得冷心冷肺。

      卫惟没动容地拉下眼罩,强迫自己头脑放空,生硬抹去那人一帧又一帧的残影。

      眼前一片漆黑,像黎明前刻,又像终结尽头。清醒远离的前一秒,她突然又想起那片被精心侍弄的玛格丽特。

      记忆好清楚,是她先撞在了暴.徒身上。暴.徒为她松开拳头,改做.爱花慈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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