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蹄[剑网三]策藏》不圆

4、章四

　　许是江南人士不常吃蒸饼吧，李长宁看着叶锦吃得很香的样子心里略有些犯嘀咕，不然他这么一身贵气怎么会对这种食物如此津津有味啊。
　　包回来的饼子吃了大半，一直闷一边儿听他俩聊天儿的李长宁突然“哎呀”了一声看向叶锦，“叶兄晚上住哪儿啊，这时候车夫都歇了，要我去借马吗？”
　　他也是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早些时候搞那个乌龙就耽误了些时辰，现下又更晚了些，叶锦要是宿在洛阳，怕是只能去马房问那位大兄弟借马回去了。
　　闻言，小九猛地看向叶锦，眼神里满是不舍。
　　那边叶锦回得倒也快，“不用，既来之则安之啊。”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
　　小九听了开心，忙点着头问他要些故事来听。
　　李长宁懵了，心说怎么的就要住下了，我们才认识几个时辰啊，怎么就要住下了？而且小九你怎么回事啊，一把剑就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了，这么没原则你还是我妹吗？嘴上便支吾着，道，“不……不太好吧……这营帐就一张床，平日都是我跟小九挤着睡的，叶兄这一来……怕是睡不下吧……”
　　小九仿佛突然惊醒，眉头一皱，捏着饼子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那边叶锦倒是不太在意的样子，把饼子往桌上一放，起身拍了拍方才掉到衣上的面渣，再一伸懒腰，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就趴桌上睡也行啊，没事儿，你们照常就好。”
　　这叫我怎么照常？来者是客，哪有让客人趴桌睡的理啊。李长宁这么想了又不好这么直说，转念又想起马房那位兄弟。那家伙本就是个啰啰嗦嗦又锱铢必较的性子，这会子去问他借马，他定是满腹牢骚。借不借得到另说，但照他那性子，若是借了，日后不知让人拿啥来报呢。
　　便是一咬牙，凑到小九边儿上悄声问到：“小九……你介意今晚叶哥哥睡你边儿上吗？”小九一听，回了神儿一般猛地一阵点头，又问，道，“那他会给我讲完小黄鸡的故事么？”
　　李长宁一头雾水，小黄鸡是什么故事他真还不清楚，但横竖故事都是编出来的，叶锦也挺能编的不是？就点头应了，复而抬头，同那叶锦说到：“叶兄睡床吧，小九还缠着你讲小黄鸡呢。”
　　叶锦闻言一笑，冲小九眨巴眨巴眼，“成啊，哥哥把小黄鸡的故事给你说完，然后你就乖乖睡觉好么？”小九喜笑颜开。

　　待收拾妥当，叶锦便一只手撑着脑袋，卧到榻上去给小九讲故事。
　　说是床，实际上就是两个墩子架起来的木板，上面又垫了层稻草杆子，面上再罩上层布，如此罢了。
　　后来叶锦才知道，营帐里本是没有床的，只是李长宁想着小九还不及幼学，怕地上睡坏了，就七拼八凑给整了个这玩意儿凑合。本是她一人睡足够了，可小九总是夜里惊醒又啼哭不止。
　　李长宁为着哄她，总是说些故事给她听，说着说着常是自己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早上再被小九给叫醒。但也是奇怪，此后小九夜里倒是安稳了许多。想来还是故事起了作用，于是便总是这么给她讲，到今儿是叶锦被抓了壮丁了。
　　叶锦那边说着，李长宁好奇，就趴桌上支着耳朵听。

　　讲那小黄鸡一家五口，他排老幺，上头两个鸡哥哥都是红羽大公鸡，就他一个是个圆不溜秋弱不拉几的小黄鸡。
　　这时候小九插话，问他说，红羽大公鸡的弟弟也应该是红羽大公鸡呀，怎么会是小黄鸡呢？
　　对方似是笑了笑，接着讲，是呀，小黄鸡也很纳闷，于是就去问爹爹，为什么我和哥哥们不一样呀？爹爹说，你是捡来的。
　　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嗤笑了声接着讲。
　　起先小黄鸡也觉得是这样，毕竟他又没有两个哥哥那么身强体壮，也不像他们那样精于计算，家里的活儿一样都帮不上，怎么看也不是亲生的。所以后来娘亲送他去拜师学艺，他很开心就去了。
　　小九还没睡着，这时候又插话来问他，“那小黄鸡学了艺，是不是就要成为大侠啦？”
　　对方又笑，说，他资质又不好，怎么能成为大侠呢。
　　又说那小黄鸡跟着师父学武，却总是学不好。进度追不上师兄弟们，逐渐有些阴郁起来。这时候遇到了师姐，师姐是个漂亮的白羽鸡，不仅好看还特别温柔，常常在小黄鸡沮丧的时候安慰他。
　　有一天师姐跟小黄鸡说，烦心的时候可以练习用喙来雕木雕。他试着去做，发现内心总能因此平静下来。没过多久，他就喜欢上了这个练习。平日里练完早课就跑去雕，一去就是大半天。
　　讲到这里，小九打了个大哈欠，声音软绵绵的，“那他……不做大侠啦……”
　　那边又笑，道，哪那么容易能当上大侠呢……

　　后面的话，李长宁也不记得听到哪里了。叶锦讲故事的时候语速慢慢的，声音软软的，听得他也瞌睡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万籁俱寂。
　　李长宁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有些惯性地去看小九，却是发现那边棉被塌了一块儿。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是叶锦不在了。
　　这下李长宁慌了，心说是起夜但他也找不到茅房啊，乱跑给人看见会不会怪自己瞎带人留宿啊。于是赶紧起身撩了帐门轻手轻脚地出去，走了两步发现叶锦正披着衣服，坐在帐前的篝火堆旁，望着天上。
　　李长宁下意识也跟着去看，除了一轮犹抱琵琶的月亮，别的啥也没见着。
　　“你怎么也醒啦。”疑问句的句式却听不出询问。
　　“哦……我……”李长宁莫名慌乱起来，一时间也不知该去看哪儿，跟着假装不紧不慢地近了跟前儿，也找块地儿坐下来，“你出来多久了？”
　　“我？我就没睡着……”说着扭头冲他一笑，“不是不习惯，就是……睡不着……”
　　李长宁模模糊糊想起那半截儿小黄鸡的故事。想来说的就是他自己吧，该是说着说着勾起了回忆什么的，夜里感怀睡不着，才出来坐坐。又想起他说，小黄鸡去问爹爹自己为什么与哥哥不同，爹爹说，你是捡来的。
　　李长宁莫名有点难过起来。
　　气氛一时又冷了下去，可能是因为叶锦说完又扭头去端详那婵娟，也可能是因为陷入莫名忧伤的李长宁。
　　“内什么……”李长宁发现的时候就想说点什么打破尴尬，“小黄鸡最后当上大侠了吗？”
　　“恩？”叶锦一个回神望着他，眼里满是不解。
　　隔着篝火，叶锦的脸在李长宁眼里显得隐隐绰绰的，又带着层逆光而生的微亮，看得李长宁有些失神。“就……他……”连说话都磕巴起来。
　　“呵，” 对方好像反应过来，随即眼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嘴上挂着笑，看起来有一种独属于少年人的清丽，“你希望是当上了还是没当上啊？”
　　“我？”李长宁愣愣的，“我……他不是……”
　　对方又低头不知冲谁笑了笑，再抬头时又是看着那月亮，“谁知道呢……也许吧……”

　　就很奇怪，几个时辰前，自己还对眼前这个人有种直觉般的抵触和轻微的排斥，但这时候看着莫名有些落寞的叶锦，李长宁居然想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
　　但也就想想罢了，到底他只敢稳了稳有些微颤的唇，跟他说，“我觉得你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