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卷一 ...
-
——人总是要向死而生的。
盛楠街上这天非常热闹，往常这条道上的各种形色的垃圾汤水呕吐物今早全都不见了踪影，街道变得异常干净整洁，空气中甚至还留着淡淡的刺鼻消毒水味儿，就连平日里的那几个能作的小混混今天也全都没出来找茬，隔壁卖早点的老奶奶今早也没来，反之，许久不开张的大大小小的门面都开了门，倒贴开饭馆儿的老张今天不知发什么疯居然开了门还穿的人模狗样，平时气都不喘的街道办公室主任老魏此刻正拿着个本子挨家挨户不知道登记什么。
“我走了。”洛天一边揣着饭盒一边拎着书包像往常一样上学。他爸爸今早又发酒疯了，原因是今天被告知因为工厂常年逃税贪污巨款惊动了上级，上级特派执行官员今天来工厂进行查证，轻的罚缴税款的百分之五十以上五倍以下的罚款，更严重的甚至可能查封和扣押货物财产，然而无论哪个结果都可能意味着洛爸爸会丧失工作。他们这个小镇别的没有，只有数不清的和他们一样生活在阴沟里的蝼蚁和一座煤矿工厂，工厂养着1万来人，如果被查封就等于上万人失业。洛爸爸得知这个消息后将家里砸了个稀巴烂，而母亲只是神色淡然的给洛天准备早餐和午饭，家里一面怒气朝天哐哐作响，一面清净至极六根不染，洛天就在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氛围里淡定的吃完早餐上学去了。
洛天是学霸，是那种真真实实“学霸”，顾名思义就是他很用功非常勤奋，平时除了吃饭睡觉和打架，剩下时间也只有用学习来打发时间，因此他的学费从小学1年级开始每年获得1000元直到现在从来没断过，在那个一根冰棍2毛钱一包辣条都要东拼西凑攒好久的年代算是非常多了，其中还包括了免校服，教材，社会实践等费用，而他自己没有什么欲求平时花不到什么钱，所以从出生以来他基本没消耗什么钱甚至还有一点小私库，平时还经常宴请陈二狗和洛小花一人一根薄荷老冰棍儿。
学校男厕所里，几个穿着学生制服的男生正围着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斯文的男生，正在上演学校的经典剧情——霸凌。
“说话！聋了？”队伍最前的一名男生吼道，看样子是他们的老大。
“我说过我不会。”戴眼镜的男生神色平淡的回答，说完还不忘推了推碎了的眼镜。
“我上星期不是警告过你了吗，这周必须把答案给我，要是不愿意，我就让你尝尝拳头的滋味。”到底是小学生，说出的话和气势完美的差了十万里，搞了半天是为了这周的模拟考，因为这次考试很重要会涉及到小升初，所以这几个平时吊车尾烂泥都算不上的学生正绞尽脑汁让眼前的男生给他们传答案，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监考老师会前后左右各个夹击连只苍蝇都不敢近，更别说传答案，可惜他们的思维明显没扩展到这一领域。
眼前的男生好似没被他们一群人的气势所吓倒，语气仍是淡淡的说：“我帮不了你们，这次监考的不会是王老师了，相反会另外增加3个，我就是再有神力也做不到。”
“胡扯！”男生上前一把拽住眼镜男，语气激动到“我不管，就是阎王老子来了他也得给我让道，我让你传你就得传！”
“我说不——”“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声音凸的插了进来，来人正是洛天，他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当看到为首的男生时眉头微皱，似乎在回想他是谁。
“洛天，这轮不到你插手，识相的话立刻滚。”
“我对这种无聊的社区交友没兴趣，不过——”洛天上前护在眼镜男前和男生对峙到“他是我朋友，你们找人聊天都不打听下的吗？”
“你朋友？呵，你能有什么像样的朋友，你除了家里有一个嗜酒暴力一无所成的混账老爸和一个要死不死经常发疯的抑郁症母亲，你还有什——”咚！那名男生瞬间被打的趴在了地上，其余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吓的不敢动弹，毕竟他们只想动动嘴皮子，没想要动手。
洛天转了转手腕“不会说话我教你。”
“你！你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我，我回去就叫他开除你！断了你的助学金，让你滚出学校！”男生捂着脸愤然吼道，太丢脸了，当着这么多人面当众给他难堪。
“好啊，你去啊，不过要是你爸爸知道你在学校霸凌其他人还涉及作弊，你觉得你爸爸会先处理我还是教训你呢？”
“你——”这时上课铃声适时响了，那几个学生眼疾手快的把那男生扶起来，边拖边哄到“走吧走吧老大，以后再来教训他，不跟他计较”“是啊是啊，这混小子谁不认识，想要教训他的人多得是，别气，气坏了耽误学习怎么办”那男生眼见有了台阶慌不择路边拐边回头“你给我等着！下回不弄死你！”
“啧，废物。”随后洛天转头看着那个眼镜男，见他还气定神闲事不关己淡定的擦碎掉的眼镜，顿时又涌出一股火气，眼睫毛的余焰都能瞬间将眼前的男子烧成秃鸭。“你还擦！我说祖宗，人都上门来了您老也多少表示一点害怕吧，那么多人呢好歹，你觉得你这小身板能经得起他们的洗礼吗？”
“这不是你来了吗？再说，在学校里他们也干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说路小花，你就长点记性吧，你是你们家的三公主，你要是有个好歹，你爸妈不得掀了房子。”
路小花，大名路花花，其实这个名字还不如小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算说想要星星他父母都能顺便把月亮摘了送给他，这么说有点夸张，但确实父母把他当掌中宝，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出生那天，路小花的父母抱着满怀期待希望能生个乖巧可爱的女儿，结果上天硬是再送了个儿子给他们，父母在出生前都已经将女儿的衣服房间配置甚至名字都想好了，但生了个儿子也不得不养，于是，路爸妈从小就把他当女儿来养，给他穿女装，留长发，现在路家大大小小的相册里还躺着以前路小花各种女装照片，但到儿子上学时路爸妈及时悬崖勒马觉得还是应该让儿子回归正常的性别，免得长大后混淆性别，于是路小花终于摆脱了父母的恶趣味。但与此同时也落下了一点病根——秀气。非常秀气，不光是长相秀气，还有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内敛，放到女孩子身上就是害羞。这也间接造成了外表人畜无害的他经常沦为各种小混混的纠缠目标。
“他们就是装腔作势，布鼓雷门而已，不会成什么气候，下次我躲远点就行了。”
洛天瞧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也懒得再和他争辩。越过他去上厕所去了。
洛天是被叫回家的，他在体育课上酣畅淋漓的打篮球时被班主任叫住叫他赶紧回家。在回家路上时他想了很多，想着这辈子摊上这么个家庭也就认了，他不奢求像路小花那样拥有永远给予无限包容和热爱给他的父母，因为他从出生那刻后就没受过所谓来自家庭的温暖。他母亲患有严重的反应性抑郁症，曾自杀2次但都被邻居发现了然后救了回来，只是救回来后整个人就变得更为安静淡漠，虽然和平时一样煮饭打扫卫生，但洛天知道还是不一样了，她不会在晚上睡觉时对洛天说晚安了。她有时会突然抱头低吼道“我为什么还不死，我没用，我做什么都不对，我自私，我活在这世上只能增加负担。。。呜呜呜”即便上一秒还在做饭。每当这时候洛天只能静静看着她，然后进屋拿药给她，过后在旁边安慰她。而他爸爸是个酗鬼，一喝醉就会乱砸东西发脾气，还经常将气撒到他们身上。小时候他不懂所以经常在被打时被妈妈护在身下，虽然现在13岁了，在被打时会偶尔反抗但毕竟是小孩子，骨骼肌肉都还未成形，所以每次遭受暴力时他就只能紧紧将母亲护在身下，堪堪忍受砸下来的拳头，身上淤青从来没完整的散过。他父亲经年靠着那半吊子的生存意志在当地煤炭厂打工，因为要负担医药费，所以工资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因此洛天会趁假期时跑去餐馆给人端盘子送外卖，是这样平凡的破烂但无法割断的家庭。
我仍然认为向人诉苦不过是徒劳，与其如此，不如默默承受——太宰治
洛天逆光站在土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下葬，面上没有一丝动容，好似他只是来观望一场别人的下葬仪式。他不知道是该高兴终于可以摆脱人渣父亲还是该难过自己没了爸爸从此只能和母亲相依为命过着吃了上顿不知下顿的另一个地狱。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对父亲感情很微妙，当他在学校知道他父亲在上班途中因为被挖掘机和安全楼梯卡住后死亡的消息时，他很平静，不是他冷血，而是他早就已经忘记对待父亲，应该怎么去表达了。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后已是傍晚，洛天这时和母亲回到了家中，没有了那个人，生活怎么办，母亲的医药费呢？我的学费尚且可以靠助学金，可日常开销呢？父亲因工死亡的赔偿金只有1万来块，加上工厂上缴逾期的税金和罚金后，也没有多余的钱赔偿他们，最后颇为敷衍的拿了3000块打发他们。3000块能干什么，1年后这点赔偿金花完了然后呢？洛天边收拾今早某人制造的混乱边思考着。在他清扫最后的一点玻璃时他转头看到了母亲坐在沙发上，脸色麻木的流着泪，她慢慢的抬起手捂着脸，声色暗哑道“我是不是很没用？不该这样的，怎么办，他死了，他死了，我是不是也不应该活下来，我。。。呜呜。。。”洛天在原地伫立许久后，慢慢的走过去跪在地上，随后将她的脸抬起来，替她擦干眼泪，忍者眼泪，“不是，不是你的错，还有我呢，我还在这呢妈妈”客厅里断断续续的哭声在寂寥无比的深夜里格外刺耳。仓促的生活重担就这么突兀的落在了洛天削薄的肩上，他不得不快速成长起来，逐渐融入剧烈争斗的大人世界，直到若干年年后回想起来时都觉得像是一场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