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恐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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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冲完澡，带着一身薄荷的味道和满头水汽裹着浴袍慢慢踱到了会客室——如果他们之间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称得上是客的话。
萨勒姆也换了一件深蓝色的丝绸浴袍，正盘腿坐在长毛沙发上等他。
他给杰森倒了小半杯白葡萄酒，自己拿了一支几乎盛满的高脚杯一点点抿，手上墨绿色金属拉丝的手环撞在玻璃杯上发出细脆的响声。
杰森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味道怎么样？”他在浓密的白毛中伸展肢体，像极了一只皮毛鲜亮的猎豹。
“你可以试试，”萨勒姆把那半杯散发着蜜瓜和橡木清香的酒液往他那边推了一点，“勃艮第产区的。”
杰森顺势拿起杯子，同他一样抿一点在口腔里细品。
这不是街头混混杰森·陶德的技能，也不是暗夜义警二代罗宾的作态，而是久违的，在他生命里只占了一小部分的布鲁斯·韦恩养子的习性。
布鲁斯没教过他品酒，在二代罗宾同蝙蝠侠一起的无数个在哥谭穿梭的夜晚中他们也从未有过品尝的闲暇，这动作是他在许多晚宴和舞会上学到的，布鲁西宝贝端着一杯姜汁汽水笑得风流缱绻，漫不经心的神情从眼角流泻出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杰森。他想象着自己长大之后的样子，笨拙地学习礼仪，在宴会上端出一张微笑的脸。
只是当杰森对那些事情得心应手的时候，他已经不再在乎他们了。
“怎么说好呢，”萨勒姆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思，杰森换了个姿势，示意自己在听。
“我知道的布鲁斯，首先是我的父亲，首先是布鲁斯·韦恩，然后才是蝙蝠侠。”
“我知道他不是……不是完人，”他斟酌着词句，“但我之前确实认为他是一个比我比你好得多的家伙。”
“即使是当我知道他是蝙蝠侠的时候，我也依旧认为他值得尊敬，品行高洁志向远大是现代的西西弗斯夜晚的普罗米修斯……诸如此类。”
“所以后来有什么事情让你改变想法了。”杰森捏紧杯柄。
“啊，对，”萨勒姆顿了一下，灌下一大口葡萄酒，“你知道我不是正常人类对吧？”
杰森点点头，他继续说：
“在我体内一直有两块氪石。”
不等杰森对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萨勒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一开始是很生气的。我想问他为什么，问他是不是真的那么狠心，如果他不愿意见我的话我要不要去砸蝙蝠灯——”
“但当我真正看到他，当他在我面前为我生来本应具有的力量战栗的时候，”萨勒姆的脸上是一个近似微笑的表情，“突然之间我……理解了他。”
杰森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一个无能力的人，一个动用各种道具，靠面具和布景将自己从凡人拔高到英雄的人，一个畏惧力量乃至不敢渴望它的人，”萨勒姆面上浮起一层嘲讽的红晕，“他难道不是因为畏惧我的力量而将那两块氪石‘遗落’在我体内的吗？他难道不是因为畏惧而迟迟不敢真正面对自己的内心？他难道不是因为逃避八岁那年的两声枪响而沉溺于他那小小的英雄主义游戏？”
“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他在为我可能的力量颤抖吗？当他同超人、女侠、绿灯共事的时候，当他清楚超人一个不慎的呼吸就会毁灭他、神奇女侠轻轻一击就能将他粉碎，闪电在下一秒到来之前就能掏出他的心脏、绿灯一个念头他将死无葬身之地……他会恐惧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吗？”
“我看到他在我面前强撑着表现出人类的勇气，愧疚着就像将少年带入他永无休止的义警游戏不是他的意愿，看到他急速上升的肾上腺素和收缩的瞳孔——我嗅到恐惧的味道。”
“多可笑啊，一个父亲害怕他的儿子，一个义警畏惧于他保护的民众，一个将我玩弄于鼓掌的人物居然还能对我升起恐惧……”
“蝙蝠的神像在我心中倒塌了，而从废墟中浮现的是一个犹豫、多疑、阴郁又麻木的父亲——我的父亲。”
“我可怜他。”
他将空了的酒杯掷在地毯上，手指在空中描摹那个虚幻的形象，“我对他不再抱有幻想，我知道他畏怯、软弱、麻木反复，然而我爱他。”
“我知道他的企图、他的理想，为了欣赏他所热衷的那些玩意我曾经竭尽全力，为了向他展示我并非不是无知、可笑、天真软弱、乖巧温驯，我煞费苦心。我知道力量将会令他大惊失色，所以处处谨小慎微，我知道他仅仅为了一己之私而抚育我。”
“然而我爱他如此之深，以至于我毫不在意。据我所知，人们在爱上一个人却得不到回报时，往往感到伤心失望，继而变成愤怒和尖刻。”
“但我不是那样。我从未奢望他爱我，我从未设想他会有理由爱我，我也从未认为我自己应该受人所爱。或许他觉得对我来说能被赐予机会爱就应心怀感激。”
萨勒姆矫揉造作念完毛姆*后自己也觉得滑稽可厌，趴在沙发扶手上大笑，尖利的声音很快变为撕心裂肺的咳呛。
杰森阴沉着脸把手里的高脚杯重重磕在大理石几面上，过去给他顺气。
“你是个混蛋，萨勒姆，”杰森一只手按住他另一只手去调他的手环，“你一点也不了解他。”
“你才是混蛋，”萨勒姆的呼吸逐渐平复，他金黄色的眼睛盯着杰森，“你，你们。”
他甩开杰森的手，转身前最后看了他一眼，“你们从来没给过我机会。”
而后直到杰森在香港的启德机场下飞机的时候也没能再看到萨勒姆，这才有了一种“他生气了”的真情实感，但侍者递来的，连袖扣和领针都备好的旅行箱又让他觉得事情也不是那么无可挽回。
大不了回头找点新奇的东西哄哄他，杰森这么想着，却没想到下次见面已经是许久之后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身处香港的杰森开始了他的□□生活，而另一边，生闷气的萨勒姆则是回了一趟哥谭湾，从lurvan那里拿到了最新一版的智能终端——之前的那一部基地临时赶制的微型电脑被萨勒姆在大种姓的异空间迷路的时候摔坏了。
大种姓的基地建立在他们用魔法折叠的异空间内。令人玩味的是，也许是人类发展的太快了又或许是什么其他关于“高贵和神秘”的问题，喜马拉雅山脉的神秘组织密度已经到达一种岌岌可危的地步——如果不是大种姓可以折叠空间的话，也许每次那些组织出门就会发现自己的邻居是一群活在千年之前的家伙。
当然，不论如何，大种姓的魔法还是小小地满足了萨勒姆曾经对“神秘组织”的想象。神秘的西藏、充满异域风情的风俗服饰、绵延千年的仇恨和坚持与神秘的超自然力量构成了大种姓，而萨勒姆在颠倒重力的阶梯上奔跑，坠落。
大种姓的折叠空间组构错综复杂，他落入冰雪和深蓝色盐水的湖中，遗落了信号，lurvan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联系上他——通过之前放在非洲草原那只母狮身上的定位通讯器。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萨勒姆很喜欢她，准备以后每年给她做体检保证她能顺顺当当活到寿终正寝。
他又想到死而复生的克拉克，“L，如果我像超人一样被伤到心脏，还能恢复吗？”
“根据计算，在有足够太阳光辐射以供吸收的前提下，可以。”lurvan从来不会让他失望，“但速度很慢，因此不建议尝试，主人*。”
“所以超人的恢复速度比我快很多吗？”
“是的，主人。有95%的可能是由于乔·艾尔在卡尔·艾尔飞船上安装的中枢宝典改造了卡尔·艾尔的基因序列，消除了卡尔·艾尔与地球人的生殖隔阂并增强了他的恢复速度，但此操作同时也会大幅度减少氪星人在黄太阳条件下的预期寿命。*”
“好吧，”萨勒姆熄了向克拉克借中枢宝典来研究的心思，“还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吗？”
“两件事，第一，您的朋友玛莎·凯恩曾借助于魔法的力量出现在基地中并给您留下了一段信息。”lurvan补充道，“需要我为您播放吗？”
“先说第二件事。”
“好的，信号放大装置已经就绪，即将发射至太阳系轨道，届时将很快就能联系上您的父亲佐德将军，请问是否需要延迟发射计划。”
“不需要，”萨勒姆想起埃尔南，表情微微放松，“等他靠近太阳系的时候告诉我。”
“好的，主人。”lurvan从戒指形状的微型终端上投影出玛莎的影像。
“萨尔，我被你爸发现了，”她吐舌做出一个鬼脸，“他要抓我去上学，唔，在扎坦娜那里学习如何控制魔法，所以你在哥谭找不到我……试试来欧洲？”她撩起耳边碎发，手腕上的伤痕擦过湖水一样的绿眼睛，“欧洲很美，有断臂维纳斯和凯旋门……即使找不到我也没关系，你知道我总会回哥谭的。”
影像结束。
“L，我有一个可以正常出入境的身份吗？”
“您有两个选择，首选建议直接启用D.Z集团*继承人拉尔·Z的身份，次要选项，我将为您重新伪造一个您想要的身份，但此身份可能受限较多。”
“我以为D.Z集团只是一个幌子。”萨勒姆在光屏上操作了几下，调出资料，“哦！你是用机械义体操纵集团的……”
照片上两鬓斑白的男人长得很像赫尔南，脸色冷漠，蓝绿色的眼睛扫过媒体镜头。
标题是粗硬的黑字“D.Z集团总裁首次公开露面！！！”
“我喜欢这张脸。”萨勒姆笑了，“所以我是他新找回家的私生子对吧？”
“不，您是德鲁·Z先生与其早逝爱人菲奥拉流落在外的亲子。”lurvan无意在地球的蹩脚笑话上纠缠，“如果您希望的话明天就可以拿到所有证件。”它为自己辩解了一句，“人类的办事效率总是很低。”
“你当然是最好的，L。”萨勒姆不怎么走心地回了一句，转念又说，“我要在大都会过夜。”
“卢瑟塔客房已预订，主人，房间号1984，入住姓名安。”
“祝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萨勒姆在海面上待到最后一丝夕阳的火焰也消失在哥谭湾的海平面之下，从城市吹来的砂尘落在近海，余下的气流扬起海表的湿润水汽，让萨尔的头发染上略带咸腥的海盐、藻类和哥谭独有的生冷金属味道。
哥谭就在他背后。
那是他过去生活成长的地方，他曾在阿卡姆的花园里被拥抱，他在贫民区的月光下捡起笑声，他跟着布鲁斯和杰森一起去的学校组织的亲子活动，他同提摩西穿梭在傍晚的冰山餐厅太阳在玻璃晶莹剔透的表面镀上一层金色……
那是他曾经的故土难离，然而物是人非。
萨勒姆皱眉长出一口气，远远地从海面上绕开了。
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