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来过》若水飘

45、那么明媚 那么忧伤

　　那么明媚那么忧伤

　　六十七

　　晚上，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好久，想着鸟吃虫、猫扑鼠，所谓“一物降一物”。强压着内心的愤懑，蒙头睡觉。
　　睡到半夜，贺军敲门，王一冰起身开了门。
　　贺军进来，我看看表凌晨三点，他的脸上带着香味儿，是刚用剃须刀刮了胡子的味道。
　　“一水，我想我不说你也猜到了。”
　　贺军故意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摊摊手。
　　王一冰，看着我。然后看看贺军，起身抱了抱他。学着大人的样子拍拍肩头，以示安慰。
　　贺军轻轻地将王一冰搂了一下。
　　“乖，你先睡觉吧，我跟姐姐说会话。”

　　我想此时此刻，贺军应该已经对母亲坦白了一切，所以才会故意做出轻松的样子来给我看。因为他一直都知道我的“小心思”，曾经也一直配合我满足了弟弟的恶作剧，我的好奇。

　　“我不知道。”我倔强的脾气上来了，“当初，我说我最讨厌的老师就是新来的李美，谁知道你偏知难而上，要替我出气。谁知道一个暑假，一个寒假过后，你们就宣布要在一起。那是，我上高一你俩，就开始的吧，你俩撕扯多少年了，围绕一个女人分分合合，多少年了，真没意思。”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开始哽咽了。
　　“既然那么认真笃定要结婚，结吧，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为什么折腾来折腾去呢？”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我听见母亲也进来了，“军，心里已经够委屈了，你就别添乱了，现在李美人都没了。”
　　“李美怎么了？”我从被窝里翻身坐起来。
　　“出车祸了，当场没了。”
　　　听到这，我心惊了一下。
　　“李美，跟你表哥怄气，因为两家走亲戚的事情，结果出门就被车撞了，撞人的车也跑了。贺军喝醉酒耍酒疯，把劝酒的同事给打了”。

　　六十八

　　贺军在处理完后事就一直躲在我们家里，我知道他无处可去，有家难回。
　　临行前一晚，他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装作无事的样子，逗我和王一冰，但他抑制不住的苍凉和疲惫横竖分明排列在眼里。
　　他故作轻松的无事，明显是生硬要强装模作样。
　　我能安慰什么？所有的话都轻描淡写带着似是而非，言不由衷的味道，可我又不能不说，但是具体说什么才能安慰他呢？

　　痛失一段自己争取的爱情，可这段爱情朝生夕死，短暂得令人来不及评判存在的真实。漫漫的生命历程中，我们从一开始什么也不知，慢慢地接触，逐渐地认识到，我们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于是，挥舞着激越，拼命想到达，想超越。可是，却忘记了，在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局限，在某些不可逾越或者难以逾越的地方，这就是我们应该知道的界限。

　　我听着贺军开始絮絮叨叨说起我们的童年，童年里必不可少的傻里傻气的我，专门捣蛋的王一诺，都是贺军童年最重要的底色。此时此刻，我们也成了能安慰他，支持他，让人感觉心安的最厚实的底色。

　　王一诺曾打电话过来，再三求证，我是不是真的爱贺军。
　　可此时此刻，我忽然觉得自己爱的人好像不是表哥，贺军晃晃悠悠在我童年里走过十年，十五年，可是突然当我站在二十二岁的青春门槛上仔细张望时，我竟然发觉，我喜欢的只是跟在一个优秀的哥哥后面可以得到庇护的仪式感；一种被人无条件关心和支持的信任感；一种没心没肺无所顾忌的真实感。
　　王一冰拉着贺军坐下来，当我将一条拧好的热毛巾搭在他脑袋上，他将毛巾捂着脸哭出声时，我先前悬而未卷的仪式感和真实感找到了答案，我知道他哭出来，就表示对我的信任，我突然也释怀了。

　　我为贺军失去李美而感到痛苦，但同时我又为一对结婚不久的年轻人行事鲁莽而感到遗憾。结婚证是悄悄领的，结婚了，却发现先前对于双方家庭罗列的关系，以及亲戚走访形式和路线共识都达不成。甚至几年下来分分合合，争执吵闹过的点滴，都成了鸿沟。尽管贺军努力想守住一份承诺，所以动辄提及结婚，可有时候承诺也不能保证两个人拥有坚不可摧的情感。承诺一旦只是为了保证情谊存在而加重的砝码，反而适得其反。

　　天生聪明而又桀骜不驯的贺军西北豪爽味极足，遇到一个江南水乡的婉约派热恋期都是凡事好商量，可时间一久，一个万事马马虎虎，一个凡事精益求精，一个粗枝大叶大差不差，一个力求完美。
　　毋庸置疑，这样的组合存在天然的漏洞，注定修补不及。

　　红尘千万丈，我只与另一个自己深情相拥而眠。
　　这世上或者根本就不存在让自己觉得理想的爱人。
　　李美的贺军，与贺军的李美，两者谁对于其实都是天然存在的构想成分大于现实了解的生活指证。

　　想起红尘蝶恋，我的手，抚摸贺军的额头时突然顿住，心里涌起无尽地叹息。
　　一些纠缠许久感怀于心，却无能为力；一些的人自扰扰人。何必？

　　难以到达的，不可以到达的时候，不要硬拼厮杀。撞个头破血也流，又有什么用？
　　一些不激进，不上进，有点颓废的情绪。
　　一种很冷漠，很挫败，有点感伤的思绪。

　　不能前进，也不可以后退的时候，不如选择向左或向右。
　　我不爱你，不是因为我爱别人，是因为我无法爱你。
　　已经不爱了，但我承诺了爱，如果违背，就是辜负。
　　所以一次次硬着头皮，坚持认定爱。
　　三角恋是悲剧，我觉得这种感情悲剧，比三角恋也强不了多少。

　　我想起莫小渔的一段话：
　　明天的我们，人影斑驳，站在时光的河边，不再为年轮激长而惊慌。
　　明天的我们，都已经渐次长大，不再为年华似水而感伤，只是那片美丽的时光，在几年之前依旧那么明亮，不禁让人回眸去望。
　　那时的月亮，那么细长，那时的清风，那么柔和，那时的少年那么明媚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