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来过》若水飘

35、盏盏路灯 那轮月亮

　　盏盏路灯那轮月亮
　　五十一
　　自从贺军要结婚的消息传来，王一诺、王一冰表现出来的兴奋程度甚至超过了贺军本人。
　　最为可气的是王一诺、王一冰俩人商量好似的，隔三差五刺激我，我小时候暗恋表哥贺军的事，经过多次重复铺垫，早已是公开不容置喙的事实。
　　而这个事实的策划第一人，是我弟王一诺。
　　我完全是在一种不知情的前提下，被事先引入了一场“谋划”好的暗恋中，并稀里糊涂顺利帮助他们的恶作剧完美收官。
　　然后，我顺理成章成为了亲戚朋友口中的笑柄，动不动在开玩笑时，被人提及。

　　当有一天柜子里数不清的、被藏匿许多条的红领巾出现在我眼前，我才知道，生命中，那么多条突然不翼而飞的红领巾是被人无意中拿走，用来制造和培育我跟贺军感情的。
　　甚至贺军自己也知道，只是为了满足王一诺沾沾自喜的小游戏，而故意卖力地配合演出。
　　我一直蒙在鼓里，对贺军每次适时出现，解决燃眉之急深表感激；甚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贺军都是以生命守护神的面貌出现的。而我不知道，这幕后的一切，都是我有一个爱搞怪、策划恶作剧的弟弟——王一诺。

　　“贺军要结婚了，你会失落吗？”王一诺打电话过来也是如先前那般不着调。
　　“贺军经常把结婚挂嘴上，从二十三岁开始，到现在了，你见他结了几次。”
　　听我这样一说，王一诺风向很快变了。
　　谁知道他那句结婚是为了一份拖拖拉拉七八年的感情一个句号，还是为了不断给自己提醒。我心里想着，不敢说出真实的内心。
　　王一诺对外总宣称是我二哥，任何只要是有利于自己开心的事情，都不会放过我，抓住一切机会制造恶作剧。
　　这一点王一冰身上好像也有，真不知道我家怎么能出这么俩活宝来的，关键是这两个家伙统统都喜欢跟我作对。
　　“当然会失落，无比失落，眼看精心培育了许多年的果子被别人摘走了，心情如何好得起来。”知道王一诺想逗我，我就好好配合他。
　　只听他在电话里笑得很大声，好像有点喜悦刚刚蒸腾一下就扑空了似的。

　　“那你就在你们学校凑合一个吧，贺军是咱们表哥，近亲不会有结果，早死早解脱。如果，你想找当兵的，我可以帮你介绍，部队上的爷们血性，适合泥地里长大的兄弟。”
　　“王一诺，你信不信我跟你们指导员打电话告你。”我气得在电话里直叫唤。

　　“你傻吧，指导员地址电话你有吗？休息时间到了，不跟你闲扯了，总之别暗恋贺军。以前都是玩笑，过家家。我们逗你的。不过小时候在一起的时光，想想总还是很快乐的。对了，我也是军校的大学生啦。”

　　王一诺考上军校了，说实话，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即使这小子总是跟我对着干，即使在地里割麦子的时候，也尽给我使坏，不是把癞蛤蟆故意放到我跟前，就是拿着死老鼠。
　　套种的玉米地一望无际的碧绿，金黄的麦子夹在中间像条条金灿灿的麦路，风吹来摇摆时摇不出任性的放纵，只是左右间点头友好致意。
　　我每次干活累了，要欣赏这份难得的友好时，王一诺就会给我制造各种不愉快的情绪。
　　此刻，我躺在床上，想起这些，先前的不愉快似乎都散开了，金黄的麦浪里，我看见王一诺小虎牙洁白，脸庞上盛开着丰收的喜悦。他挥舞着镰刀朝我做鬼脸，吐舌头，却也是那么可爱。

　　窗户外面的灯，分外的不明，于是想，家乡的天空此时正是月圆、月色最好的时间。家家户户的灯光，在陆续熄灭的时候，月亮穿过厚厚的云层，气定神闲的观望着安静的小村，有微微的风吹来。
　　有一两声狗叫，也有在月光下坐在草垛边抽旱烟的老人。

　　在我小的时候，此刻正是约上小伙伴捉迷藏的最佳时节，麦子早收割了，高高的草跺一个一个出现在空旷的地上。那时，大人们围在一起聊天，贺军、王一诺，还有邻居家的几个小孩子就甩开腿使劲的跑着、闹着，月亮照着黑夜，照着我们的欢笑，声声回荡在村庄的上空。

　　可是，现在月亮没变，家乡的上空再也没有童年时那样敞亮的笑声，家乡没有的，在这个夜晚更为浮躁的城市中更找不到。
　　城里没有月光，这里来不及打旋有汽车尾气，有负载着城市重量的旋转上升的灰尘。月亮被盏盏路灯挤灭了，更多闪着妖媚色彩的灯光，风情万种地蛊惑着人。
　　而我也浮躁了，月亮被灯光挤走了。也彻底被我忽略，我已经很久没有对着街角，望一望那轮月亮。

　　我从梦中被摇醒，看见韩晓溪坐在我床边上。
　　“一水，你脑袋也不热，不像发高烧，怎么竟还说了好多胡话？什么贺军、王一诺的。”
　　“我做梦了，好奇怪的一个梦。”
　　“什么梦啊？”
　　“我梦见自己结婚了。”我在心里悄悄说。

　　五十二

　　六月份考完试，班主任徐宜宾把我叫到办公室里。我忐忑不安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等待徐老师的问话。
　　“王一水，这学期的三好学生，我把你报上去了。不过最近我听同学反映你们宿舍的姐妹不太团结，是怎么回事？”
　　宿舍里吵吵闹闹，隔三岔五一波失恋、和好，闹分手的话题，此起彼伏。
　　我支支吾吾半天，笑笑：“女孩年龄大了，都有心事，至于不团结还不至于。我们315宿舍是优秀宿舍，每次评先进都在最前面，徐老师和楼管阿姨应该最清楚。”
　　徐老师看着我，点点头：“王一水，我很看好你，你要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能辜负老师和父母对你的期望。”
　　“放心吧，徐老师，我会珍惜在学校读书的美好时光，而且我一定不会在学校谈恋爱的，浪费宝贵的生命。”

　　走出老师办公室，我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好像跟自己跟加入少先队宣誓一般。
　　我志愿加入好好学习队伍，坚决不在大学时光谈恋爱浪费我宝贵的学习时间。
　　下午我从图书馆回到宿舍，方楚文给我打电话，说有急事让我在宿舍楼底下等他。
　　我匆匆下了楼，看见刘大志跟方楚文站在一起，我上前拉着刘大志的手，高兴得像个孩子。他笑着问我索要拥抱，我拍打他的肩膀，躲闪不及一下子撞到在方楚文的怀里。
　　谁知道方楚文顺势抱着我在地上转了两圈，我在方楚文怀里拍打着，叫喊着让大志救我。大志却在一旁看着我，傻呵呵地笑。

　　这时候，楚一天出现了，我从方楚文的怀里挣脱出来，不好意思的站在刘大志的身旁，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楚一天跟刘大志握手，拥抱像是好兄弟再次相聚。
　　楚一天冷冷地看着我：“有朋自远方来，自然欢呼，你也不能雀跃到别人怀里吧？”说完白了我一眼。

　　楚一天请刘大志吃饭，吃完饭回来的路上，楚一天跟刘大志勾肩搭背地走在前面，说起假期里见面的点点滴滴来。
　　我看着他俩一般高的个头，在内心里比较：刘大志更沉稳，楚一天很诗意；刘大志适合做老公，楚一天适合谈恋爱。
　　正想着，刘大志回过头：“一水，这几天我在楚一天宿舍挤挤，等你放假了我们俩一起回家。”

　　我点点头：“好啊。”
　　方楚文忽然说：“大志，我也想跟你一块回家。”
　　刘大志说：“那楚一天也去吧，反正我家里就我一个人，我父母平时都不回来。”
　　一路说说笑笑，他们把我送到了宿舍楼底下。
　　上了三楼楼梯就是我们宿舍，进门的当儿，我听见肖娜的大嗓门嚷嚷道：“看不出来王一水浑身这么有魅力啊，三个男人同时出现环绕她一人，她竟然在宿舍楼底下跟一个人拉着手有说有笑的，够奔放的啊。”

　　“现在的人外表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正经，其实谁知道背地里干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
　　我推开门进来，曲晓笑眯眯地从我床上坐起来，帮我整理床铺。
　　赵冰跟韩晓溪还没有回来，曲晓跟李筱沫、肖娜凑在一起，准没什么正经话题。
　　我想不通，明明是在大学校园里熏陶着书卷气的大学生，偏偏喜欢围坐在一起要学着旧时代没文化的农村家庭妇女嚼舌根。

　　韩晓溪和赵冰进门来，看见我冷着脸坐在床沿上发呆，走过来围坐在我旁边问我怎么了。
　　我心里有气，但好像也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只能哀伤地说一句：“我青梅竹马的刘大志兄弟来看我了，而我得意忘形扑进了方楚文的怀里。”
　　赵冰听我这样一说，笑得趴在床上，一个劲地朝我做鬼脸。

　　我听见李筱沫和肖娜在上铺“哧哧“地笑，说一水魅力无限，是男生的眼光独到云云。突然已经不再生气，甚至开始随着他们的嘲弄，有意无意开始学会自嘲，调侃一两句。
　　宿舍里气氛终于一点点缓和了，好像是久别重逢，我忽然有种守望春天的归来感觉。

　　人生能有多少个三年五载，在一起相处的大学时光或者是人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刻，我们都已经过了过家家的年龄，何必还要去当争强好胜的小公鸡。

　　要穿越冬天，微微的早春，那萌萌的新绿和那鼓动着懵懂，蒙上雪霜都是自然，也是必经的生命过程；而我们只需要静待暖风来，春意浮动，随含苞的花儿，鼓动热情的腮帮，这或者就是最好的顺应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