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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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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love u back.”
这是周艺白三年前发给她的最后一条信息,也是她从两人长达一千六百多个日夜里的聊天记录中,唯一心软留下的信息。
她叫岑雯今。
本名程雯今,在她出生的那座平翘舌难以分清的南方小城里,她一直被叫做“岑雯今”,于是她在父母离异时,索性就改了姓。
今年28岁的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再回那座小城了,有时和朋友聊起故乡,也总是三言两语带过。
每当有人问到她:“你这么多年不回去,是心里有伤吧?”
她总会以一套标准的说辞去回答:“伤倒说不上。我对那座小城啊无怯无恨,对小城里的人也无怯无恨,不回去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可来往的人了,只剩零散几个没联系过的亲戚而已,回去一趟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在外面来得自在。”
这时她会停下来,低头笑一笑,然后抬头望着对方问;“你说是吧?”
不知道是多少次的失态和暴露才能总结出这么合情合理,滴水不漏的答案。
至于是否真的无怯无恨,可能她也想有人给自己一个答案吧。
28岁不是一个无所畏惧的年龄,但一定是执着于事物真相并与自我和解的岁数。
因为对前路的恐惧,让自己不得不试图去解开所有谜团和心结,好让自己以后的生活更加顺遂无碍。
尤其对她这样一个从小城市走出来,凭着过人的天赋和老道到不符合年纪的手段走到今天,成为R.D.M时装公司华南区高级设计师的人,前途更是不能出一点差错。而且明年她将顶着“时尚新贵”的头衔去法国总部进行业务学习,所以她急于为自己斩断一切会影响自己心志的挂碍。
而在她眼里唯一能影响自己心志的因素,就是周艺白三年前的那条信息。
周艺白是她的高中兼大学同学,也是岑雯今在花开之年深爱了九年的人。
她决定在出国前回一趟老家,给自己念想了这么多年的心事做一个了结,于是请了三个月的长假,订了回家的机票和车票。
三天后,她回到老家。
小城偏僻,也很安静。
下车的那一刻,家乡熟悉的味道直冲冲地撞进岑雯今的记忆里。是车站里小贩摊上用米糊,芝麻,白糖和果脯制成的香米糕,是用嫩竹筒包裹着江米,红豆的竹筒饭,混合着这座小城特有的气息。
她拖着行李走在路上,因为父母留下的老房子离车站不远。
到了家,打开尘封多年的大门,一切都比她想象中要顺利许多,没有那些伤感和旧时心事,她好像还是那个每天回家的高中生。院子里有一颗茶花树,在没人照料的这些年里,反倒开得枝繁叶茂。
花了几个小时打扫好房子,在二楼给自己收拾出来一间向阳的卧室,站在阳台上就可以伸手摘下茶花树上的枝叶。
岑雯今躺在床上,发了一条朋友圈:“这些年不见,不见那些年。”并配了一张院子里的茶花树的图。
没一会儿,微信上收到一条消息,她打开手机,是张泉洋。
“回来了?”
“是啊,回来看看,顺便处理一些事。”
“是为了艺白吧?”
“是为了我自己,从始至终我都不欠他的。”
“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清楚,按理说我是插不上嘴,但是大家同学一场,站在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这三年来小白他不好过,就算你们回不去了,你也行行好拉他一把。这三年来我一直没有帮他联系你,也是为了给你时间。上学那时候咱们仨关系最好,我希望你们两个都可以过得好。”
“你不知道他对我做过什么,所以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就别再说了。你把他地址给我,我会去找他的。”
过了许久,那边发来了一串地址,后面还加了这么一句话:迷失勿忘寻初衷,
岑雯今看着这句话,轻轻骂了一声。
这一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知道是因为小时候的床太矮了,还是因为明天要见到周艺白而心绪复杂。
周艺白也从张泉洋那里得知了岑雯今回来的消息。
早早得把咖啡店打了烊,周艺白把张泉洋约在这里唯一的一家酒吧见面。
张泉洋刚进酒吧,周艺白“噌”地跳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颤抖着问:“她真的回来了?”
张泉洋翻了个白眼,说道:“不是电话里和你说了过吗,今天刚回来的。我也是看见她发的朋友圈我才知道,后来我给她发了消息,她问我要了你的地址,我把你咖啡店的地址给她了。”
“然后呢?还说什么了?”周艺白急忙追问。
“然后就没了啊!我跟她能聊什么啊,她那个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冷得跟什么一样。”
“......”
“我也是奇了怪了,你们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就分了手。我说小白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情了。”
“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那时候她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我去她公司找她,结果说她辞职了,打电话发微信都没有回音。”周艺白灌了一大口酒,问他:“对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找她?!”
张泉洋疑惑地打量着周艺白,而后说:“那就奇了怪了,你说你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在她嘴里对你透着的都是恨意。所以我让你别去找她,我怕你们就这么见面的话,不但说不清,还容易发生什么意外。”说完他拿起手机把跟岑雯今的聊天记录翻出来:“你看看,她这字里行间对你透着的都是咬牙切齿,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有没有哪儿对不起人家的。也想想你们见面后该说什么。唉,都三年了,有些东西该放下就放下,老是背着这些东西,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周艺白用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愣愣地看着酒杯里的气泡上升,破裂。
张泉洋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又示意服务员把钱记在自己账上。
“我先回去了,你也别喝了,早点儿回家歇着。”说完就转身出了酒吧。
周艺白这时候哪能听进去这话,当一个男人被心底的情绪搅得翻江倒海,都是拿酒当水喝。这一喝就喝到了后半夜,也不知道几杯龙舌兰和精酿下肚,周艺白开始放肆地在酒吧里哭了起来,还抱着隔壁女孩的胳膊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委屈。酒吧里的人倒是见怪不怪了,小城里来来回回就这么些人,再加上周艺白隔三差五地就来哭一场,久了也算是给这个小酒吧平添了几分悲情色彩。
岑雯今这一夜辗转难眠。
她很恼自己一直回忆起周艺白那张玩世不恭又带点天真的脸。虽然这三年来时不时也会想到他,但是如今真切得感受到自己与他的咫尺之遥,她觉得自己的怀恋仿佛会被对方发现。想到这里,她一下坐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脸,起身走到阳台。
入秋了的晚风还是很会疼人,尤其南城的风,温柔地从河面上携带起丝丝水汽,滋润了两旁的人和生活。
这样的风啊,
是会勾着人出门的。
岑雯今披上一件风衣,踢着人字拖就下楼了。
这座沿河而生的小城拥有的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静谧祥和,这是岑雯今在见识过世界的彩灯繁华后最真实的想法。
也是命里注定,岑雯今走着走着,来到了这座小城里唯一的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