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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蜻蜓点野塘 ...

  •   苏媚在苏震霆跟前说的借口,又对红袖说了一遍。

      红袖自是不信的,苏老爷时常做生意在外,内宅的事情,还是红袖看着苏媚的时间多,虽说自家小姐骄纵些,但大事跟礼节上,极少出错,决不是会忽然一个人回来的性子,思来想去,便只有小夫妻两个闹了矛盾这个答案。

      红袖盯着苏媚的神色看,见她确实没有沮丧难过,稍微放下心,嗔她一眼,道:“就算姑爷不在意咱们提前回来了,那姑爷的师父、师兄弟们能不在意吗?就跟回门似的,哪儿有自顾自就回来的道理,不显得咱们失礼。”说到这里,红袖话锋一转,“不过那祈州也远的很,姑爷是上门女婿,没得常回去的道理,姑爷不在意就行,祈州蚊子就这么多,可咬伤哪里没有?”

      苏媚伸出两条光洁的胳膊,笑道:“没有,你瞧,一丝油皮都没破。就是困的很,来回颠簸一趟,今年我可不要再出远门了。”

      回风本想着红袖姐姐能从她苦着脸的神色瞧出端倪,在小姐姑爷间调解一二,此时一看红袖这老母鸡护崽的絮叨样子,不得不承认,红袖姐这样的年长稳重人儿,在大小姐面前,可真是偏心得没边。

      好在她回青萍山说小姐因着老爷身体不适,有一桩十分重要紧急的生意必须由小姐回去处理,只好先回东陵的时候,除了姑爷那最小的师弟赵文博,倒是没别个露出不悦神色。

      姑爷的师父喝的醉醺醺,也不知有没有听明白她说的,那师妹柳双双反而很是高兴,冬娃依依不舍让她给小姐带话问好,姑爷那时候似乎是有事,急着出去,想跟她说些什么,可她跟着姑爷走到一边,沉默好一会儿,姑爷只嘱咐她好好照顾大小姐,待过一阵儿他便回东陵。

      回风总觉得,姑爷应当是察觉了小姐的变化,可姑爷一张平静的面容,瞧不出个具体想法。

      也不知道别人家的夫妻是不是也这么相处?

      夫人去的早,回风记不清夫人跟老爷早年是怎么相处得了,听大小姐的奶嬷嬷说,早年也不和美,磕磕绊绊过了半生,待两人心意相通时,夫人又病的起不来床,不久就撒手人寰了,说到动情时,难免唏嘘。

      回风想着私底下红袖姐姐跟她那未婚夫可甜蜜呢,便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两人也能挨着说个半响,小姐姑爷说的话不少,可藏着掖着的,更多。

      回风时常觉得在姑爷面前的小姐,仿佛是另一个人。
      没了嬉笑怒骂,温柔大方的壳子笼得面目模糊。

      回风一边想一边站在门口拿剪刀给花剪枝,屋里是小姐跟红袖姐的说话声,忽地她耳朵一动,瞧着拱门处探头一个角门的婆子小声叫她。

      “回风!回风……”
      回风放下剪刀,几步走过去,问道:“王婆,怎么了?”

      “回风,红袖姑娘在大小姐房里吗?”
      “在呢,可是有什么急事,我帮你喊她出来。”

      王婆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围,从袖口掏出李俊丫鬟递给她的信,“也不用叫红袖姑娘出来……就是我这儿有封信,还劳你帮我递进去,送信的说急,我也不敢耽搁。”

      “什么人的信?”回风皱眉。
      “红袖姑娘晓得的。”王婆将信往回风手里推了推,“怕是大小姐也要看一眼,还是快些送进去吧。”

      回风接过信封,这信封上什么也没写,叫她隐隐有了几分揣测,等拿进屋里,往红袖面前一递,回风道:“红袖姐,王婆说有人托她给你送了封信。”

      红袖一愣,接过去打开扫了一眼,便俯身在苏媚耳边嘀咕了几句。
      苏媚听惊讶的将红袖手里的信接过去,看完也皱眉。

      回风轻声问:“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媚倒没想瞒回风,只是李俊女扮男装的事情,目前只一个红袖知道,她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李俊有桩生意要跟我谈,回风,一会儿我跟红袖出去一趟,你打个掩护,只说我午睡呢。”

      回风脑子里轰隆一声。

      这段时间苏媚跟李俊的联系,都只带了红袖一个人,回风也是今日才知道两人竟还有联系!一时间,回风在心中连连骂李俊恬不知耻!

      论偏心,苏宅里的丫鬟哪个不偏呢。

      虽应了苏媚的话,回风走出房门却差点摔了一跤,见门口王婆还等着,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这送信的事,红袖姐姐定是叮嘱过你了,我也不多说。王婆,上回你吃酒差点误了小姐的事情,可是我念在春儿的份上在大小姐跟前求的情,听人说,你最近又喝起来了,可别叫我哪天听见你又喝了酒,嘴上没把门。”

      王婆支吾道:“老奴记着的,酒已经没喝多少了。”
      “记着就好,你快回去吧。”回风摆摆手,“信大小姐已经看了。”

      这“私会”的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苏媚刚去到郊外的小庄子,李俊已经迎了过来,不等她开口,苏媚已是一声惊呼:“俊儿,你这头发是怎么了?”

      苏媚冲过去,摸了摸李俊的头发秃掉的那一块,李俊躲避不及,连连呵她,“别乱摸!”

      “你怎么秃了!”苏媚越是不让她摸,越是频频伸手,惹得李俊直跺脚躲她,“你这是跟谁打架了?这么重的手,得多大的仇。”

      李俊见苏媚憋笑,一把抓住她的手,喝道:“别摸了,还不是我那二伯!还记得先前你跟我出的主意吗?”

      “怎么,没成事?”

      “成了!”李俊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斟酌了下话语,“我按你说的,找了个神婆忽悠我二伯母,说我命中带煞,克妻,跟二伯母的侄女八字相冲,万一成亲还要连累亲戚头上,什么破产亡命,怎么严重怎么说,我二伯母信是信了,也不知道跟我二伯怎么说的,确实好一阵儿没再催我,可……”

      “可我五天前,得到了一个消息。”

      “我二伯母的侄女,就是这么高……你从前也见过的那个,左家的姑娘。”李俊抬手比了个高度,这高度一比划,原本平静的面容下,便不由自主淌了冷汗,刹那间汗毛倒竖,“你还记得吗?瘦瘦小小,因着父母双亡,寄人篱下住在我二伯母家里,长得十分清秀那个……”

      苏媚察觉出她话语中几分异样,轻轻握住她的手问道:“出了什么事?”

      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天了,李俊早已明白事不可追的道理,只是她仿佛还在困在那一天的情景里,满心的焦躁不安,见着苏媚这知道自己女儿身的“青梅”,才终于可以将自己的男儿肩膀垮一垮。

      “她死了!”

      李俊抓住苏媚的手,眼泪瞬间便盈满了整个眼眶,憋了许久的话说出口,一时天旋地转,李俊努力睁大眼睛,眼前却是模糊的,

      原来是她的泪,早已顺着脸颊砸落到地上,无声无息,瞧着叫人难受。

      苏媚虽跟李俊吵吵嚷嚷这么多年,成年后却没见过几次她哭,倒不是李俊成年后就格外坚强,只是幼年的好哭包,自从被灌了毁嗓子的药,总嫌弃自己声音难听,哭就更难听了,那刻薄别人的话,说起自己来,也毫不客气。

      ——我这嗓子,被刀割过似的,再哭几声,能把死人吓活过来。

      苏媚掏出手绢擦了擦李俊的脸,拉着他到屋里的凉椅坐下,柔声细语道:“别哭,别哭……你先别哭了,出了什么事情,你总要跟我说清楚。好好的人儿,怎么忽然就没了?”

      苏媚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总算从旮旯角回忆起李俊说的左家姑娘。

      “左家?你莫非是说左元青?”

      “我记得她有个哥哥,素有才名,如今已是举人,进京赶考去了,你那二伯竟敢动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没这道理啊……”

      “不是他……”李俊哽咽道,“是我。”

      “为着叫神婆的事情显得可靠些,前头二伯来催婚,我就应了,这才交换了双方的八字,后来二伯母听了神婆的话,二伯就来找我退婚,我想着这退婚的名声不好听,不如让我自己担了,便只对外说,是我行为不检,女方主动提的退婚,为这事儿,我还当众赔礼道了个歉。”

      “也不知怎么,左元青就跳河了!”李俊硬撑着从凉椅坐直,整个人直哆嗦,“我、我是真不知道她这么喜欢我,要是我知道,我就不退婚了……”

      苏媚不断抚摸李俊的背,温热的手掌好歹安顿了几分李俊的慌张。

      接下来的事李俊讲的顺畅许多。

      “本来已经过了好一阵了,左元青的哥哥春闱回来,据说考的名次很不错,二伯一家子都很高兴,许久没来烦我。谁知道五天前,她就跳河了,据说……”李俊吞了一口唾沫,“据说她跳河前一晚,还很高兴来着,说许久没见她哥,这一见就再没遗憾了,那天我娘也去了二伯家,还将这事讲给我听。”

      “谁知道她第二天就跳了河?”

      似乎是为了缓解慌张,李俊扒拉开自己额头上那缕头发,主动向苏媚展示了刚刚不准碰的一块秃斑,苏媚凑近瞧见,这才发现这竟是一块结了痂,明显是被人扯秃的一块,一时咬了牙,恨声问:“谁干的?”

      李俊却没听到苏媚的话,她仿佛又回到了知道左元青跳河那天。

      那天李俊心情很好,跑去青楼要了个房间,跟身边几个丫鬟喝酒,叫了青楼里最擅琴的鸳鸯姑娘弹琴,她不睡姑娘,出手又大方,混熟了求几声,还愿意舍了钱财赎人,虽在东陵城名声不佳,但青楼里的姑娘,哪个不喜欢这样的冤大头呢?

      一时靡靡之音不绝,粉黛熏香温柔乡。

      没多久,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雅间的门被推开,昂首一个男子气势汹汹闯了进来,四周传来惊叫声,李俊手里的美酒翻去了桌底下,头皮一痛,便被扯着头发拖出了门。

      未等她明白发生了什么,头顶寒光一闪,便对上一双怒极含恨泛着血丝的眼睛,这眼神太可怕,叫后来李俊再回想,竟怎么也记不起来人的模样了。

      来的是左元青的哥哥。

      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几乎瞬间便要捅进她的胸口,也就是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口传来了她娘的声音。

      那是李俊头一次听见自个亲娘喊得那么大声。

      她娘是白鸿飞,是这东陵城里,最坚韧冷情的妇人,那一刻却撕心裂肺跪在地上喊:“别杀他!求你了,左家哥,当年我夫君也曾教你念过书,他英年早逝,就那么一个儿子啊!”

      是了,儿子。

      李俊不知道那瞬间自己是怎么想的,对着悬而未决的剑尖,竟向前挺了挺腰,闭上了眼。

      可惜剑尖没戳她个透心凉,只握着她发丝的手一紧,她痛哼一声,被直直拽下一缕长发,血混着长剑掉在了地上。

      “锵”地一声,像那戏台子上的好戏开场。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京洛出少年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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