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树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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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不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在和默默说话，记不得我们当时在聊什么了，只知道当时我很兴奋。
可是下一秒，我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撞飞了出去，在大马路上，被撞飞还会因为什么，那肯定是出车祸了呀。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我只知道我被困在一个黑暗的世界里，那里安静得可怕，没有一丝光，我被淹没在黑暗里，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可是我并不害怕，就蜷缩在黑暗里，我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我，我不渴望光，光也照射不到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害怕，我并不是一个胆大的人呀，在那样的环境却让我觉得很舒服，所以我不愿意离开。
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我过了好久好久，我都快忘记我的名字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在这个寂静世界里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了。最初我还有些惶恐，不知所错，甚至想要冲出去将那些声音赶走，因为我现在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自己。
可是他的声音却让不安的我平静了下来，甚至想要一直听他说话。
最开始只是一些关于我病情的谈话，我知道他只是一个实习的医生，所以才会被分配过来照顾我这个久治不愈的人。
可能是觉得躺在这里的我什么都听不到吧，所以才会什么话都说。
大到家里的人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姐姐要结婚了，小到爸妈催婚，吵架，鸡毛蒜皮的事情，有开心的不开心的。
我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讲这些事情。
因为他，我甚至有了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念头，只是这个令我有安全感的地方，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这样的相处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沉溺在他的轻声细语里，我想象着他的笑容，难过和不安。
慢慢的，他没有了那么多的时间过来陪我，我知道他升职了，有了自己的病人，他可以出去独当一面，为自己病人消灾解难。
他喜欢做这些事情，喜欢看见病人和家属们枯木逢春的笑容，所以即使他在难，再累，他都会藏在心里，然后找时间来跟我说。
最近我很焦虑，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过我了，他是找到了新的树洞了吗？还是出了什么事？
突然发现，我待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我想要出去,想要确定他是不是安全的，也想知道他长什么样。
然后，我就听到有人在叫医生，然后一群人围了过来，我茫然的看着他们。
他们检查我的瞳孔，测量我的体温，做了很多我不懂的事情。
我在人群中找他的声音，想要确定他是不是也在我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赶来了，只是，所有的人都说话了，我却没有找到那个声音。
妈妈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了，她看见我坐在病床上很惊讶，流着泪拥抱着我，然后来来回回的将我检查了几遍，然后看见我完好，又抱着我哭。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从我开始能感知周围世界开始，她就只来看过我一两次吧，而且陪我的时间也不是很长，看着我，摸着我的手，说的却是她新家庭的不满和怨言。
或许在她心里我还是她的女儿，只是女儿而已。
我抱了抱她，她再婚后我就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也没什么话可说，我们两个好像除了血缘关系外，就什么都没了，可怜我也就她这么一个有关系的亲人了。
不出我所料，她待了二十分钟不到，就又匆忙离开了，说是家里的弟弟闹着要找她，所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以前最好的朋友远走他乡了，回家，那个已经很久没人住的房子肯定都结蛛网了，回家还不如在医院待着，反正我还没有找到他。
我走遍了医院的每一个科室，都没有找到他。
医生已经在让我强制出院了。
我想，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其他什么也不想管了。
我在医院里吵闹，就是为了找那个我不知道姓名的医生，却照顾了我很久的医生。
久病初愈的我医生不敢刺激我，只好打电话将人叫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很紧张，我知道我是无理取闹了，可是如果我离开了，那你是谁，我就永远不会知道。
我蜷缩在窗边的椅子上，抱着自己，看着门口。
旁边的人是谁，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听那个人说话。
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张望着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可是我不在乎，从小到大，这可能是我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了吧。
出现在门口的男人瞪着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眼里写着不可思议，我心里在猜测这是不是他。
旁边的护士喳喳的说：“林医生，她一定要见你，要不然她就不出院。”
可是他不说，看着我。
我确定了，就是他，哪怕他不说话，我也熟悉他身上的味道。
我冲过去抱住他，抱得很紧。
我感觉得到他很惊讶，任谁也想不到我这个昏迷了快三年的人，第一个吵着嚷着要见的却是个素未谋面的医生。
他过了很久才有了反应，用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背，我才放开他。
我说：“你去哪儿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没有穿和其他医生一样的白大褂，皱眉。
“我不做医生了。”
我抓着他的手，“为什么？”
他视线逃避，没有看我，可是我不甘心，逼着他于我对视。“你什么事都跟我说的，为什么现在不愿意说了？”
“你都听见了！”
“你说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你已经见到我了，可以出院了吧。”我感觉到了他的不悦，本来只是想要找个树洞说说话，但是忽然有一天这个树洞却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任谁也不会有多开心的吧。
我感觉到了，他想让我走，他不想见到我。
可是我知道，我爱上了这个人，这个喜怒哀乐都会对我诉说的人，这个看起来并不是很起眼的人，这个现在想要远离我的人。
我看向还在一旁看戏的医生护士说：“我可以和他单独聊聊吗？”
他们离开了病房，并且很体贴的将门关上了。
我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你就是坐在这里跟我说话的，你告诉我江南的雪很细很美很温柔，因为难得所以能遇见一次也是不枉此生的；你说爸妈怎么吵闹都没关系，只要他们都健康，你愿意回去给他们收拾残局；你说你喜欢当医生，你喜欢救死扶伤，你还想去西藏看看文成公主住过的布达拉宫，你——”
“够了！”
他将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我看着他。
他从来没有这样跟我说过话，他那两个字就像是在咆哮的狮子，眼神也在告诉我他的愤怒。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我只是——”
“我不知道你想要表达什么。”他看着我，“我现在后悔对你说那些话了。”
手里摸出了一包烟，从里面抽了一根出来，刚要点燃，又意识到了什么，将烟又收了回去。
接着说：“我以为你就是一个长睡不醒的植物人，对你说这些毫无压力，要是知道你会醒，还会记得，我不会对你多说一个字的。”
“我现在不是医生了，也不会再做医生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要结婚了，和一个很有钱的富家小姐，曾经那些看起来很高尚的追求现在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了。”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刀一样，在剜我的心。
“不对，你喜欢帮助别人，你最喜欢看见他们的笑，你——”
“人都会变，你不是小孩子，你只是睡了三年而已，你应该知道这个道理。我来见你不是因为想看见你久病初愈，只是因为你无理取闹而已。之前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树洞，一个普通的病人，现在是我想要避之不及的人，你知道我太多事了，从某种角度来说，你是知道我最多秘密的人。”
我也以为我很了解他，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并不是这样的。
他想逃离我。
我也想逃离他。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直沉溺在那个梦中。
我一个人回到了我原来住的，看着请来的临时保洁收拾屋子。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会贪恋那个没有声音也没有光的地方了，因为现实太残忍了啊。
当人满怀着希望的时候总是会将人推回深渊。
这座城市我生活了二十多年，可是我与它从来都不亲近，甚至说我们彼此都很陌生。
没有亲情，没有友情，也没有爱情。
明明我走了这么远，到头来我还是孑然一身。
因为喜欢他，被他拉回了现实，却又将我推回另一个深渊，又何必来过呢。
江南的雪很美，却似昙花一现。
既然这是个悲伤的城市，那不如换个地方吧。
我要去看看无穷无尽的雪原，到那里再做一场梦。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树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