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劫》不言木

1、晏时

　　晏时从有记忆以来就在春风楼了，她知道在楼里的众多姑娘中有一个是她的生母，只是询问打听了许多人，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晏时喜欢待在厨房里，她很喜欢掌勺的师傅，因为他老是给她说一些外面世界的东西，听得故事多了她也就对外面越来越好奇。
　　因为晏时的性子讨喜，所以楼里的人都很喜欢她，谁得了赏钱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她分些。不过妈妈却是很势利的人，在她十岁之前看见她总是会嘀嘀咕咕的说道半天，来去不过就是赔钱货、吃白食儿的这一类的话，有的时候还会让她干些重活儿累活儿，不过在十岁后的某一天看见了晏时后态度大转弯，会专门安排人教习她识字学艺，所有人都知道晏时没有办法逃过这一劫，毕竟晏时长得太出众了，小小的年纪已经可以引得来楼里的客人为她而来了。
　　对于被突然的重视晏时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里毕竟是花楼啊，只是她又有什么办法，那样的社会，她那样的身份，本就如浮萍一般，随势漂流。
　　即使妈妈每天给他安排了许多的功课，她也会跑到后厨去帮忙，找掌勺的师傅说故事。
　　掌勺的师傅在知道了她被妈妈重视培养之后在面对小晏时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叹气，他很喜欢小晏时，可以说他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在那之后掌勺师傅讲故事的时候总是会比之前多讲一些，他们都知道再过两年晏时就没有时间来后厨了。
　　因为春风楼的后厨有一条小巷通向外街，不过因为后面太过杂乱，没什么人会过来，没事的时候晏时就喜欢坐在后门的门槛上发呆，她很向往那条小巷尽头的世界，只是她不能离开。楼里不是没有逃跑过得姑娘，只是妈妈的势力太大，再加上和官府有些门道，就算逃得再远也是被抓回来了的，每每被抓回来都会少不了毒打和饥饿的惩罚。
　　与牧之菏相识那天，晏时也是待在厨房的。那时她也坐在门槛上，隐隐约约的看见巷子那头有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走过，看样子马上就要倒了。晏时跑过去将那人扶住，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小乞丐，也许是因为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所以连走路都不稳了。
　　晏时将他扶着坐在门口靠在门框上，去厨房里拿了碗鸡汤和一个馒头又冲了出去，她听到掌勺师傅的叫喊，不过并没有理会。
　　小乞丐在看见吃的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理智，上手就去晏时手里抢，晏时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在吃完东西之后，这才注意到蹲在他面前看着自己的晏时，瞬间有些害羞了，把碗还给晏时，说了句谢谢。晏时笑着说你吃好了就行，之后就回去了，她不能在门口逗留太久，被妈妈抓到会很惨的。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小乞丐都是待在这条小巷子里的，晏时问他怎么不去别的地方，小乞丐说这里安全，没有坏人。晏时依旧会给小乞丐送吃的，虽然都是些客人剩下的，但是也是极好的吃食，每次看到小乞丐吃晏时总是很满足，这是她认识的第一个楼外面的人，她的朋友。
　　晏时已经是十三岁了，她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如今妈妈已经在让人教习她人事了，即使她很抗拒也不得不学习，心里的难过和委屈都只能告诉那么住在后院门外的小乞丐，面对他的时候自己才会多一些存在感。小乞丐又那里懂他说的那些，只知道晏时很不愿意，很难过，只能拉着她的手安慰她。
　　有一天晏时再来后院小巷的时候没有看见小乞丐，自那以后小乞丐都没有再回来，晏时知道这是她早晚要面对的，她这样的身份又哪里来的朋友呢？
　　那年中秋之夜，妈妈命人给晏时梳洗打扮，晏时就知道那一天终究是来了。没有太过艳丽的装扮，一身素装，简单的发髻，一张面纱，清新脱俗又具有神秘感，达官贵人们最喜爱的莫不过就是这种了。
　　和之前楼里姑娘开张不一样，妈妈要哄抬晏时的价格，所以她要花一时间来造就声势，所以中秋夜那天晏时只是在台上跳了一曲舞，说了几句话，以她曼妙的舞姿和如空谷幽兰般的声音，当时就引得男人们争先恐后的点名要她。这是妈妈要的效果，但是远远还不够。
　　自那天以后，晏时的名声就传开了，有许多人来春风楼就为了能看看晏时的风姿。觥筹交错，酒林肉池的生活让十三岁的晏时厌恶，她没有办法拒绝，只能陪着那群人推杯换盏。
　　十九岁的那一年的上元，妈妈把晏时的初夜终是拿出来拍卖，她坐在房间里听着楼下的男人们不断的报价，八千两可以说是到了天价了，谁会为了一个风尘女子的初夜花这么多钱啊。晏时坐在那里不禁自嘲，或许自己是开天辟地第一人吧。
　　就在妈妈要宣布最终花落谁家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大堂中央传来：“八万两，我要买她。”晏时听着这个声音，心里是绝望啊，是啊，她现在不就是商品吗，随意出价买卖，这就是她的命啊。
　　也许是因为牧之菏的身份，也许是因为他出的价格过高，所以并没有人跟他抢，妈妈也没有反对。
　　就这样，晏时被卖了，卖给了一个她完全不知道的人，这是她欣然接受的结果。被一人欺辱总好过被万人欺辱吧。
　　所以在妈妈领人来她房间的时候，晏时已经收拾好了所有行装。
　　牧之菏在进屋看到晏时的第一眼，觉得她好像少了些生气，不似最初见到的她那样灵动了，可以想象出这些年晏时在这里经历了些什么，那时他还小，不懂晏时说的是什么，回想起来也能够听得出来她对这里的厌恶和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晏时抬眼看见来人，行了一个简单的礼，并没有说什么，清冷就是她的人设，所以她从来不觉得这样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跟着牧之菏回去之后，才知道牧之菏是当朝的小王爷，之前一直在塞外，前两天才回京城，晏时不禁好笑，男人，都是一样的。
　　让晏时觉得奇怪的是到了府里之后，牧之菏并没有要求她做什么，每日会命人送来小玩意儿，还会主动领着她出去玩，从未有过越矩之事。
　　牧之菏长相虽然不是特别出众，但是也是端丽之人，上门求亲之人很多，或是因为他的身份，或是因为他的容貌，亦或是因为他的人品，只是对于这些人他总是拒之门外。
　　因为牧之菏的小心呵护让晏时觉得自己或许不再如浮萍一般，也可为人掌中之花，对牧之菏的喜爱也就日渐增加，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本就不配站在王爷的身边，但是她却贪恋这十几年以来唯一的温暖。
　　牧之菏一生都没有娶妻，曾经皇帝想要为他赐婚，他直接当众就拒绝了皇帝，说这一生唯一的妻子只会是晏时。
　　到晏时躺在病榻尚留一息的时候，她问牧之菏：“你为什么选择我？”
　　牧之菏握住晏时的手，放在唇边，笑着说：“我是你的小乞丐啊，命中注定你是我的人，所以我就来找你了啊。”

作者有话说

　　临时想的一个小故事，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