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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30.
      那日下午坐在沉睡的克里斯蒂娜旁边,或许是她的睡颜过于圣洁,如同天使一般。我开始想是天主你在提醒我,要分清什么是晴朗的爱,什么是阴沉的情欲,回想过去十年,我恍如重获新生,在离开那个妇人的时候我已经死了,是主啊,你让我的灵魂重生,皈依于你。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头顶的天花板上传来了砰地一声响,好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这一声闷响把克里斯蒂娜惊醒了,她睁开那双明亮的眼睛,含含糊糊的说,怎么了,怎么这么吵?她转头看见我,便笑笑,有些羞赧,说道,坦克,你的声音还真是催眠呢,我刚才都睡着了。她又问,什么在响?

      我好像记得上面便是书房里,我说,我上去看看吧,应该没什么事情的,你继续睡吧。

      她嗯了一声,估计还没睡醒,又闭上了眼睛。

      我上到书房门口,但见房门虚掩,我轻轻推开门,却见尚夫人直直地躺在地毯上,一个人正在对她进行急救。

      我顿时一下呆住了,尚夫人怎么了?我这句话脱口而出。

      那人抬起头来,这是一个英俊的男子,皮肤苍白,眉目纤细,又有几分柔弱的女子气,但是抬头看我的动作干脆洒脱。

      那人低沉着声音说道,尚夫人没事的,只是一下刺激过大昏过去而已。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我看着这个俊美的有点过火的男子,身形削瘦,躯干细长。我上前去,摸了摸尚夫人的鼻息,还是平稳的,就是嘴唇紧闭,眉头锁在了一块儿。

      我的心定了下来,我问道,你是谁?

      她不理睬我,说道,先别说这个,帮我把尚夫人扶到那边沙发上去。

      她小心翼翼地给尚夫人盖了张毯子,她的动作轻柔的像个温柔的情人,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忧虑和怜惜。她转过身来,向我伸出手来,说,你是韩牧师吧,我是CHRIS,克里斯蒂娜的教母,她有跟你说起过我么?(扬尚的文里怎么能少了春春的友情客串捏,一定滴)

      噢,我顿觉方才失礼了。克里斯蒂娜又提起过她的教母克里希,实际上克里斯蒂娜的名字还是她的名字还是随她的教母。可是我没想到克里希竟是这么俊俏的人,她的年龄应该也不小了,她半长头发有一半已经花白,但是她的肤色极好,所以反而像是个四十岁的优雅绅士。

      她走到书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长长吁了一口气,问我要么,我摇摇头。却瞥见刚才尚夫人倒地的地方有一张纸,我便走过去把它捡起来。

      这是一张化验单,我在教会医院里工作时经常见到的,谁的单子?上面的专业术语很多,我直接看到了下面,一排字触目惊心:依据上面的化验结果,基本可以断定为“多莉综合症”。

      多莉综合症?!

      我看了看昏倒在沙发上的尚夫人,“多莉综合症”目前为止只出现在克隆人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克里希喝完了一杯酒,见我看着那张化验单,她“啊”地叫了一声,但是又随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懊恼的神情,她说,韩牧师……把手伸过来,示意我把单子给她。

      我便把化验单递给她,伸过去的时候我的眼睛还是盯着单子的,电光火石之间,我看见了单子的顶头赫然写着:患者——24岁,性别——女。没有名字。

      我顿时间感觉天旋地转,没等克里希接过化验单,我便缩了回来,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破口而出:不可能的,不是她!这么可能?!

      克里希一脸平静的看着我,把手缩了回去,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不理会她,我看了这张单子的化验日期,是昨天晚上,“天哪,克里斯蒂娜!”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这不会是真的,犹如晴天霹雳。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克里希。

      克里希惨笑一声,道,牧师,我们一直期待奇迹的出现,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你说,上帝会不会惩罚我们?

      为什么不惩罚我们,有罪的是我们,为什么?!她说着这话时,是痛苦,还是悔恨?我已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得目瞪口呆。

      这时候尚夫人醒来了,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克里希?

      克里希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两个人都不说话,默默相望,两人脸上就如昨天傍晚尚夫人的表情一样,巨大的空白,平静,如果这是她们一手导演的悲剧,那么结果其实一早就预见到了,中间挣扎努力的,也是求个心安的徒劳,人哪,实在是太可怕了!

      疯狂的人!我看着她们两个,之前尚夫人的种种奇怪的举动言语都在瞬间出现在脑海里,原来如此!

      “克里斯蒂娜知道吗?”我的语气几乎是恶狠狠的。

      我厌恶眼前的这两个人,特别是尚夫人,这么无耻的,丧尽天良的行为她怎么做的出!天哪,制造一个克隆人孩子,多么疯狂的女人!

      尚夫人摇摇头。我一刻也不能忍受再在她面前。

      31.
      站在克里斯蒂娜的房门口,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该如何解释方才的那一声巨响?随便什么东西摔倒了吧,噢,克里斯蒂娜,你的教母也来了呢。
      她一直很喜欢克里希的,她说小的时候只有妈妈一个人,有时候会被些无良的孩子欺负,都是克里希出头帮忙的,还说克里希以前是个很了不起的歌手,那时候啊,风靡大江南北呢,坦克啊,你没听过她的歌吗,我来给你哼上几句吧……
      克里斯蒂娜,你教母来看你了。噢,克里希来看你了,克里希来看你了,是的,是的,没错,我怎么会骗你呢?

      我的心蓦然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击倒,我颓然坐在房门前,不敢进门去看里面的那人儿。不敢看她明媚的脸,她熠熠生辉的双眸,莫非她是来自天国的孩子,如此完美,如此耀眼,上帝也要尽早把她召回么!?

      噢,不!这么完美的人或许根本就不存在,是我们一厢情愿地把她造出来,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毁灭掉!上帝是不会做出这样的罪恶,主啊,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如果那时候我不是那么冲动,我本来可以先把事情弄清楚的,而不是坐在过道里不知所措。可是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克里斯蒂娜会是克隆人,而为什么尚夫人会要一个克隆人孩子,那克里斯蒂娜的原型又是谁,是谁会使得尚夫人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神哪,你是目睹了这些事情的,为什么你不阻止呢,你给我们人类的自由实在是太多了,多得我们完全滥用了它,我们甚至于想替代你,成为造物主!这是多么可怕的僭越。

      我突然感觉一阵疲惫,我不敢进门去跟克里斯蒂娜说话,是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怎么面对,如何编造谎言,如何强颜欢笑?

      这一点我真的佩服尚夫人,她能亲手把她制造出来,看着她从一个小小的单细胞,慢慢分裂,成一个小小的胚胎,再到一个小婴儿,会对着她笑,对着她哭,会按照她设想的那样成长,也知道了这个孩子总有一天比她先离去。她能这么多年镇定自若,真是狠心肠的女人!

      我对这个房子生出了一种厌恶感,这个谎言堆砌的温情脉脉,怪不得尚夫人只和机器人住在一起,冰冷的女人。她把克里斯蒂娜当成了工具,或者是只是一个手段,一个替代品,明知道等待这个克隆孩子的是什么样的命运,她怎么能,她怎么能?!噢,神哪!

      32.
      我回到我的房间,什么都不愿意再去想,或许我需要的是睡一觉,不想再去为明天忧愁,耶稣基督的教导我不敢忘记:不要为明天忧虑,因为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够了。

      克里斯蒂娜把我安排在了面对南面一大片葡萄园的房间,说是通风阳光都比较好,想到她总是那么会为别人着想,我就觉得揪心。主啊,你听到我的祈祷了么,为什么你在这时候却是沉默不语?!

      如果这是你的旨意,全知全能全善,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比得上伟大如你,为何良善者要受苦,无辜的孩童要早夭,为何作恶者却得以颐养天年,是否你已经善恶不分,还是你,无上神明的意志,我们这些渺小的人无法揣测?!

      我躺在床上觉得头越来越疼,这时候却听到电话响的声音,是我的老师阿伯拉尔,这两天事情纷乱复杂,焦头烂额之际我差点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牧师,还有我的职责。

      我打开墙壁的屏幕,看见阿伯拉尔坐在他的书房里,还是那件不变的黑色长袍,他静静的坐着,我看着他,便觉自己狼狈不堪。

      他还是那么温和的样子,他说,坦克,你想好了么。

      我以为他问的是跟他去罗马的事情,其实这个上面我并无选择,我说我愿意听从教会的一切安排。

      阿伯拉尔笑了笑,甚为满意,他说,其实你也可以不去罗马,如果你觉得跟着我们一群老头子没意思的话。罗马教会正有意挑选一批年轻教士到东方去,阿塔那修斯大主教的意思是,我们曾经失去的地方,要夺回来。

      他冲着我眨眨眼睛,这一笑也颇为意味深长。

      度假的这几天,生活安以舒适,让我的脑筋都迟钝了,我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心里很吃惊,望着阿伯拉尔。

      阿伯拉尔笑笑道,坦克,不要这么惊讶,你的祖国里那个教会我们都觉得它已经偏离了主的道路了,跟政治太紧密了,而你知道跟中国人打交道总是很麻烦的,他们永远不会把话说得清楚明白。也许你会比较适合,你那么含蓄内敛,还容易害羞,你不会给人任何压力,这样对于开展主的工作是很有利的。

      我明白了阿伯拉尔的意思,罗马教廷一直对外邦的教会不服管束非常不满,现在世界局势微妙,或许这是个契机。但是我不觉得我能够为这个做什么。当然,即使没有什么大的成绩,作为教皇特派的使节,也许再回到罗马,更容易得到升迁的机会。

      阿伯拉尔也是这样暗示我的,他说他不希望他的弟子还跟他一样,四五十岁了,只能屈身于一个小教堂。

      我说,我会再仔细考虑的。

      其实,这又有什么好考虑的呢,教会下达的就是命令,顺从就足够了。

      33.
      第二天,我趁着早饭的时间,想要跟尚夫人告别。不管出什么事情,尚夫人家里的早餐总会在八点开始,这次克里斯蒂娜平时的位置上坐了克里希。

      尽管我不想再见到她,可是不辞而别实在是件太失礼的事情。

      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我也在想着怎样措辞才会让大家都显得体面,不至于失了脸面。

      用过这一顿极为尴尬的早餐,神色愈加苍白的尚夫人立即起身离开,在听到我在后面呼唤了她一声,她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以为她会有些羞愧的神色,可是她没有。

      她这两天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可是脸色平静,她的眼神除了痛苦和压抑,还有的就是倔强,和坚持。她什么都没说,端起放在桌边的早餐盘,我知道她要去哄克里斯蒂娜起床了。

      我便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克里希还穿着晨衣,拍拍我的肩头,说,牧师,不要怪LAURE。来,跟我到楼上去喝一杯。

      在客厅里,她并没有喝一杯的打算,反而是坐在壁炉边,点燃一根烟,自己开始吞云吐雾。她年轻的时候应该是跟克里斯蒂娜说的那样,不知会迷倒多少少女,正如她抽烟的姿势,没有一丝刻意,她做什么事情都是那么浑然天成,没有矫揉造作,在烟雾背后她的脸显得模糊。

      我猜测她也许是要跟我说些什么,所以我就干脆也坐到窗边的一个位置上,烟味我总是不大喜欢的。

      克里希说,韩牧师,我们当然知道教会在克隆人方面的立场,所以你的反应我们并不意外。

      我控制不住自己冷笑了一声。克里希把烟掐灭,她说,不过,韩牧师,如果你能知道这个事情是怎么回事,也许你会改变看法的。

      我有点恼怒了,她说话的的样子令我万分不喜,她像是惯于发号施令的,她的语气总是居高临下。我干笑道,我不觉得这些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这件事已经摆在这里了,你们有没有想过克里斯蒂娜?!

      克里希没有跟我一样情绪失控,她说,冷静一下,牧师,也正因为是克里斯蒂娜,我们才认为你需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克里斯蒂娜一直都把你当成朋友,我们希望你能帮助她。

      我便不再说话了,我预想到接下来我或许会听到一个什么丑闻,或者什么风流韵事,我承认我是有点好奇,但是这个好奇心很快被另外一种悲哀压倒了。

      主啊,我要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情呢?其实你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清楚吧,这是一个罗生门式充斥着谎言的故事,因为我不是不相信她们互相矛盾的说法,当她们想要对一个牧师告解的时候,在神的注视面前也会是有所隐藏,为自己不停辩解,而让我觉得悲哀的是她们始终不觉得自己的罪孽。

      其实,我何尝不是这样呢?

      34.
      以下便是克里希对我说的故事,她开门见山。

      问我知不知道JADE LIU?我摇摇头。

      她轻轻一笑,“这是大概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她当红的时候估计你还没出生呢,不知道也不奇怪,JADE以前是个歌手。当然牧师肯定不会关心这样的人和事。如果是以前认识JADE的人,一看克里斯蒂娜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她们长得太相似了,一样的身材,一样的相貌,连性格都一样,当克里斯蒂娜小的时候跟我说隔壁班的女生都偷偷给她递情书时,我就知道克里斯蒂娜的性情也是跟她一样的,那么喜欢招蜂惹蝶,呵呵。”

      克里希拿出一张照片来给我看,照片是年轻的尚夫人一脸青涩,甜蜜地靠在克里斯蒂娜的怀里,克里斯蒂娜戴着一顶黄绿色的针织软帽,痞子般的笑容竭力做出满不在乎的神情。

      不,那个不是克里斯蒂娜,不光是尚夫人的年龄不对劲,这一位“克里斯蒂娜”的眼睛不像,克里斯蒂娜的眼睛是和尚夫人一样狭长的丹凤眼。照片里的两人都同样的青涩,而且甜蜜。细看之下,克里斯蒂娜的相貌跟JADE并不相像,

      克里希的声音有些奇怪,她说,这就是JADE了。没错,克里斯蒂娜就是JADE,也是LAURE的孩子,这点牧师你不难明白吧。

      真够疯狂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张照片我的心情反而一下子镇静下来,我说,这个翡翠庄园也是以她命名了的,是吧。克里希点点头。看着照片里也是帅得一塌糊涂的JADE,很熟悉的感觉,不知道她会不会也是长着两颗兔牙,笑的时候跟克里斯蒂娜一样嘴角上翘。我又问,她们是恋人?

      “呵呵,很明显,不是么?这张照片我帮她们拍的,三儿那时候很少愿意跟人这么亲近的。不过你知道,五十年前,两个女人是不被祝福的,况且她们两个都是公众人物。噢,韩牧师,克里斯蒂娜应该没跟你说过吧,三儿以前也是做歌手的,克里斯蒂娜出世之后她就搬到法国了,你看克里斯蒂娜和JADE长得太像了,一旦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克里希说这话的时候顿了一下,有几分嘲讽的意思,不过她很快继续说,其实三儿和JADE是同一年出道的。她的眼神透过了我,望着外边的无尽晨光。

      就像所有冲动和疯狂得近乎愚蠢的爱情故事一样,她们在参加同一次歌唱选秀的比赛中认识的,并且一起走到了最后名列三甲。克里希说到这里,看着我笑笑,她说,也就是在那个最后的比赛中我第一次见到她们的,因为我是上一届冠军,所以来给她们加油的。

      我也冲她笑笑,我的心情莫名轻松下来之后,我想把这个当成一般的故事来听就好了。可是猛然间有种奇怪的感觉,克里希不仅仅是在讲一个故事而已,她的神态在极力做出轻松的样子,可是她的眼神在陷入回忆的时候是那么的迷茫。克里希低沉的嗓音,非常悦耳动听,听她讲故事吧。人生若梦,难道不就是个被人评述的故事么?

      “其实那次比赛开始,她们就已经情愫暗生了,后来我再找出她们的没被剪辑过的比赛录像来看,两个人在舞台上都控制不了眼神和小动作呢。克里希叹了口气。

      可是你知道的,是比赛总有结束的时候,庆幸的是她们两个成绩不错,后来也签约了公司,出了唱片,也算是当了歌手吧。你听过她们的歌么?”

      我摇摇头,说,不过我听过克里斯蒂娜唱歌,声音很特别。克里希本来还有点小失望,但听我这么一说,便说道,克里斯蒂娜的声音比较像三儿。克里希已经不自觉称呼的“三儿”我已经可以肯定是指尚夫人了。这个亲密的昵称,像是亲朋好友之间的熟络称呼。

      这也提醒了我,我见到的那个六十几岁的尚夫人,她也曾经有过那么热情洋溢的青春时期啊。而我们总是习惯于把老年人当做老朽,总是以为她们不是从年轻的时候走过去的。

      35.
      “不过,你知道的,这人啊,不出名的时候,感情什么的都好说,可是两个人都有点名气了,然后都要忙于事业了,整天跟歌迷见面啊,开演唱会啊,做采访啊,而且又不住在一起,还能有什么时间见面呢?感情就算没生疏,你也知道那些狗仔队,整天乱报道,怎么会不编出一些绯闻来呢,这样时间久了,就产生误会了。

      而三儿又是个沉默的人,并不善于跟人沟通,她总是认为,事情不是那样,随便你们怎么想吧。两个人那时候终究比较年轻啊,而且你也知道那时候的社会不能容忍同性相爱的事情,平日里艺人闹个绯闻都要形象大损,更何况是同性绯闻呢。”

      说着这话,克里希的语气甚为苦涩,似乎说的不是别人的故事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下来。

      “就跟别的恋爱一样,总是免不了吵架的,一吵架就坏事了,两个人本来能见面在一起的时间就少,那时候都说事业为重,追求自己的音乐梦想,呵呵。赶通告,上电台,接受采访,跟些无聊的记者做节目,似乎这些都是头等大事了。

      而且JADE的绯闻特别多,男男女女都有,人长成那样,还让人说啥呢。我那时候也有时在一些演出中见过JADE,一个人站在舞台上,有些人天生就是明星。我甚至想,也许这个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了。之前也见过她们两个一起参加活动的,后来渐渐的,都生疏了,有一次JADE拍戏摔断腿了,三儿也没去看她。这是JADE跟我说的。

      以为她们就是这样子就完了,你知道的,来来往往不就那样呗,感情嘛,谈不来就分手咯。可是没过多久,也就是大概三年后吧,JADE突然宣布退出娱乐圈。我非常的惊讶,这个消息还是三儿告诉我的,那时候因为在同一家公司,两个人也比较谈得来,她突然告诉我这个事情,她那时候很焦急。

      我注意一下当时的新闻才发现,原来JADE和一个同性歌手的绯闻已经被炒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小报上刊登着JADE在咖啡馆出来之后亲吻一位女子的照片,不过那张照片并没有拍到那位女子,据目击者声称当时JADE意识到有记者时,就用衣服帮那女子把头脸遮住,而且那名女子衣着普通,看不出身份,但是根据咖啡店的员工透露,跟一位很有名的女歌手长得有点相似,不过那名女子在店里一直戴着墨镜和帽子,所以也不能确定。等那些记者再去采访时,咖啡店里的员工都被换了另一批了。

      报纸上还登有JADE和之前一些女艺人的亲密照片,其实JADE的性向在圈里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只是这一次闹得有点大了,涉及的人太多了,她的公司也罩不住了。JADE却很快开了个记者招待会,宣布自己退出。据某些知情人士透露,JADE这次是为了保护那一知名女歌手的。公司怕继续查下去,只能牺牲JADE了。

      这些八卦消息有时候是很令人厌烦,但是也不能说它们说的全是假话。我马上就猜到了那个女歌手是三儿,直觉使然。JADE确实是个很花心的人,定不下来,长得漂亮的人都很难专一的,但是我永远记得JADE看三儿的眼神,那次我们一起排练,三儿在前面练习动作,JADE就坐在后面看着她,不说话,那时候她们已经吵架分手了,但是JADE的眼神专注而且温柔,仿佛她的眼前只有三儿一个人,那份怜惜的神情我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有时候爱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你明明想不顾一切都要得到,却愿意放手。”

      克里希说到这里,我听的却有些不耐烦了,不过是一个很俗套的明星爱情故事罢了。不过她这么一说,JADE的种种行为,让我想起克里斯蒂娜有时候倔强的表情,或者固执自见时的样子。但是这跟克里斯蒂娜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知道克里希的故事还要讲多久,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回忆里。又或者她只是想找一个人倾诉而已。

      36.
      “等我找到JADE时,她的状态很好,并没有说受到什么大的影响,她说趁着这个时候到处去玩玩,就当是休假了吧。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四海为家呗。我就安慰她说,这种小新闻过个一年半载就没了,到时候她还是可以再回到公司的,我知道她其实也是喜欢唱歌表演的人,她天生在镜头前的挥洒自如。但是她却说她觉得自己厌倦了。

      而且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跟我说,她心里觉得很迷茫,在这个圈子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她觉得很厌烦,巴不得早点离开呢。我不知道她迷茫什么,她虽然那时候没有大红大紫,但是也算是小火一把。事业正蒸蒸日上。或许她说的是感情吧,我早该想到的。她说那些人来来往往的,觉得没有一个可以长久,身边连个说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然后又忏悔自己对不起的女子,说那时候都喜欢乱来,好像还弄得一对双胞胎姐妹失和。

      那晚上我和JADE喝酒,她不住地灌我,然后一个人继续唠唠叨叨她那些绯闻女友。我想会不会明天的报纸登上我和JADE的绯闻呢,夜店买醉共入酒店欢度春宵。跟她说的时候,她哈哈大笑,让他们登去。她是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的,所以行为很是放荡不羁,但是确实是个真性情的人。她从不在我面前说起三儿,即使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她们两人之间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个人从此性情大变,三儿那时候就开始改变形象了,改走知性淑女路线,人都变漂亮了很多呢,害的媒体又八卦她去韩国整容了。另一个却躲得远远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次喝了一次酒之后我们俩才算得上是朋友了,我并不怎么喜欢跟人来往。后来我很久都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有人说她去了英国,又说呆在巴黎的,总之就是没个确定的说法。过了两三年吧,我就自己开公司了,签约的公司总是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做的,而且我也有些厌倦了,想转到幕后。公司就我一个人,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怎么如意,但是后来慢慢的也签了一些年轻的歌手进来,也算是慢慢上了正轨了吧。

      没想到这时候JADE竟然来找我了,问我能不能帮她发唱片,你也知道的,几年前的新闻现在已经烟消云散了,当然她以前的粉丝群也散的差不多了,都这样。歌手吃的是青春饭嘛。所以我就没敢一口答应她,她说她写了些歌让我听听。她的样子变化不是很大,但是整个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怎么说呢,是成熟了很多。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又想出来唱歌,她说缺钱花,也是,她花钱大手大脚的,再大的老底也给吃光花没了,她家里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就闹得很不愉快了。

      她写的歌很奇怪,而且她的唱腔跟以往有很大的不一样,整个曲风走的是摇滚路线,但是她低下声音来唱歌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的。我们当时就决定帮她出碟,但是真的不能确定市场能不能接受。其实那时候我们公司资金运转不大好,而且正撞上经济危机,本来她的唱片要推迟些时候才能出的。我跟三儿吃饭的时候跟她说起这件事,三儿竟然说她愿意在我们公司投资,不过不能让JADE知道,她说她只是想做一点投资而已。呵呵,牧师,你不要笑,年轻的时候谁不是这个样子呢?

      唱片推出之前,先在电台推出一些单曲,在接受一些采访啊。没怎么炒作,大众的接受度要慢慢来刺激的。那张唱片一开始卖的很不好,真的很不好,除了她的一些铁杆粉丝,整整一连两个月只卖了千百来张。那段时间大家都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了,那些钱就当是打水漂了呗。幸好那时候公司其他歌手包装的还不错,公司也没什么损失。不过JADE也没闲着,参加一些小的演出,再接一些戏,戏接的很多,角色都不挑。

      奇怪的是,那张唱片卖了半年之后,销量却逐步上升,而且越卖越火,然后有一次我们出去吃饭,旁边的店都在放她的歌了。到年底的颁奖会,竟然还能入围年度金曲,那可不是花钱买的,我们都很高兴,给她搞了个庆功会。没想到,被她灌了几杯酒,她问我公司这么困难怎么有钱给她发唱片的,我喝糊涂了就跟她说是三儿投钱进来的。她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我以为她们两个或许还有可能在一起的,毕竟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三儿对哪个人这么上心,两个人或许只是一时年轻气盛吵个架,拉不下面子罢了。我当时是那么想的……但是后来她们也没什么来往,都各自忙。出第二张专辑大卖之后,JADE真的红了,比我之前还红。呵呵,开个玩笑。她之后的成就更是我们完全没有想到的。而且她整个人跟她复出之前可以说是性情大变,变得有些孤僻,不爱说话,经常是一个人呆在录音棚里面。当然绯闻还是不断,就是一个女星说喜欢她的歌都能被添油加醋。

      我后来就给她弄了个舞台剧,从宝冢买了《伊丽莎白》的中文改编权,嗯,就是茜茜公主的故事。我们原先计划让JADE来扮演里面的死神,可是伊丽莎白的人选就很麻烦了。我们挑了好几个人选,有导演建议,为什么不找LAURE呢?呵呵,是啊,为什么不找她呢,她的唱功是没得挑的了,而且人物角色也适合,不过她的出场费就很高了。后来我去探一下她的口风,她是答应了,不过附加了一个条件。”
      克里希说到这里露出一个很古怪的笑容,又点燃了一根烟,看来她今天是要一吐为快了,但是这个越扯越远的故事会在哪里结束呢?我并没有打断她的叙述,尽管我也在想宝冢是什么?就像很多告解中一样,叙述的人有时会直奔主题,但是大多数人是在讲述中慢慢地不是在对对方讲述了,而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而我,只在一旁静静聆听即可,让她知道还是有人愿意听的。
      37.
      “三儿说她看中了死神这个角色。呵呵,这个说法我回去跟导演组商量,大家觉得她的嗓音和爆发力是非常适合的,那JADE呢,其实之前有人建议JADE来演伊丽莎白的,因为她的外形很合适,尽管一向以中型造型示人,但长相那是无可挑剔的。没想到JADE竟然愿意出演这个角色。想起来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当时的那些小报记者写的是“Jade反串出演女角”,呵呵。不过那台剧也算是成功吧,伊丽莎白这个角色还给JADE赢回了主流观众的认可。
      这一点对她以后是比较重要的。因为她之前的绯闻还是时不时被拿出来炒作一番,而且她的摇滚曲风一直备受争议,我从没见过一个歌手像她那样,歌迷会对她如此爱恨分明。我那时候比较担心的是三儿,她其实一直没有忘记JADE,要不也不会当时愿意出钱帮我们出唱片,只是最初她俩为什么分开我就不知道了。那几年三儿是打算结婚的了,已经谈过了好几个,我都劝她不要着急。
      JADE愿意一改形象演那个角色,我似乎有些明白,确实在声音上三儿比她合适,JADE的声音比三儿更清冷一些,三儿的死神更有冲击力,又或许她只是想还三儿一个人情罢了。排练的时候,她们两个都很客气,礼数周到,我并没瞧出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我原先担心JADE会像以前那样和剧组里的闹绯闻,她倒是安分的很。那个剧目后来在全国各地公演,又加了几场。

      其实到现在我还想不透JADE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对什么都没有一点留恋之情,而且这也影响到了她的歌,她之前就只是一个大众青春偶像的那种,有着光鲜亮丽的外表,一副不错的嗓子,在台上蹦蹦跳跳吃力不讨好。不知道JADE消失的那几年去了哪里,她的唱功有了很明显的变化,是极大的提升,我们都怀疑她是不是这几年躲起来练歌了。
      而且她是性情大变,剧组的人都跟我抱怨她难合作,她不是耍大牌,而是经常一个人沉默寡言,问她要什么呢她都说好,工作人员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之前她在粉丝面前是很亲切,后来完全是不理不睬,外面碰到有人找她签名或者拍照,都是一脸木然。
      她像是一阵风一样,有时候看见站在舞台上的她,整个人都很虚无缥缈,就是感觉不像是个真实的人物,你永远抓不住。她也永远不会为什么而停留,就像她那首歌“永远在行走的我,没什么要找寻,就只是想随便走走”,呵呵,韩牧师,见笑了。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情,因为之后的事情有点奇怪了,有人跟我说JADE已经和一个女子同居了很长时间。公司会派人检查艺人的行踪的,提醒她们在外面要注意言行。当然,那名女子不是三儿。
      我觉得非常奇怪,难道是她消失那几年认识的?一直没有听她提起过,由于还没被记者发现,我手下的人也是很偶然才看见的,JADE隐藏的很好,三儿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做老板的,下面的私人事情如果不影响到公司我们是不管的。我就很担心三儿,或者说心里多少有些不愉快吧,总觉得JADE对不起三儿。三儿后来却说,其实她早就知道了,从JADE回来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了。
      三儿的性格就是这样吧,我永远不会看见她发脾气,那些记者再怎么为难她,她都是笑着回答的,她很聪明,也懂得什么时候什么东西更重要。先前她和JADE的那次绯闻差点被曝光的事情我后来也弄清楚了,她们那时候确实是在谈分手的,咖啡馆前的亲吻也只是一个送别了断罢了,而事情闹大之后,她之前的公司派人跟她说如果被曝光出来,只能雪藏她一段时间了。没想到JADE先说退出了。按理说,两个人分手后还是朋友吧,但没见过这么老死不相往来的朋友。
      当然,这不关我的事情,那个和JADE同居的女子是谁我也不关心,我只是跟JADE说她要小心记者。再出事的话,谁也保不住她了,况且再复出的话,人生能几个十年呢?JADE也许是听进去了吧,她把那个女子送出国了。后来我以为也就这样了呗,能怎么样呢,三儿从来不跟我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尽管大家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三儿还是找了一个刘姓的富商结婚了,看上去两个人生活好像很美满的。有些时候年轻时觉得要死要活的爱情,慢慢地消磨,也不值一提了。
      可是有一件事我一直记得,就是三儿结婚的时候,我去给她做伴娘,JADE也去道贺了,婚礼很热闹,就像大多数的婚礼一样,吵吵闹闹的。那晚我要回去了,三儿却跑过来说要跟我出去喝一杯,我觉得有些奇怪,她却说新郎喝醉了,没事的。那晚她喝得很多,我从没见过她如此失态,她喝多了就不停地说话,我决定以后再也不让她出去应酬了。
      她笑自己太傻了,结不结婚又能怎样呢,那个人她始终是得不到的。她说她想要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的人,不要别人三心二意。她说说着就哭了,新娘子新婚夜跑出去跟朋友哭,这也算是件怪事了。我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是个死脑筋的人,认准了的就很难改变,我隐隐约约觉得她说的是JADE,她的手机这么多年一直都有JADE以前和她一起用手机随便拍的照片。
      韩牧师,我是不是说的太啰嗦了?”克里希眯着眼睛看了看我,我耸一下肩,表示我还在继续听着,她说了很多关于JADE的事情,可是JADE在我印象中还是模糊的一片,某个摇滚乐明星?我设想一下克里斯蒂娜穿着奇装异服在舞台上抱着个吉他声嘶力竭,那样子也算是特别吧。克里斯蒂娜似乎只适合穿着件白衬衫站在河边静静笑着,那个摇滚的样子很难想象出来。可能是事情关乎尚夫人,克里希并没有怎么详细的叙说尚夫人,很多都是点到为止。
      我也只能想象是她们两个早年是在一起的恋人,感情逐渐淡漠了就分手吧,没想到当时事情却被抖露出来,然后JADE出于保护尚夫人的目的退出了娱乐圈?克里希没有明说,她的语言却似乎是在这样暗示着我。那她后来为什么又要复出呢,照克里希所说的,她的性情为什么改变那么大呢,那个同居的女子又是谁?那这个克隆的孩子克里斯蒂娜是怎么回事?听得越多我越是一头雾水。
      38
      克里希这时候却在叹气,说,“那时候大家都看好JADE成为乐坛上的天皇巨星,她也确实差一点就做到了,当时的人说她连续几年在各大颁奖礼上横扫千军,也只有上帝能让她突然失声阻挡她的步伐。上帝没做到的事情,疯子却做到了。疯癫的人做到了。想起来真是件可怕的事情。我真的不愿意再去回想那一天发生的事情,那是颁奖典礼上走红地毯,我本来要跟她一起过去的,可是公司临时出事我只得留下来处理。
      没过一会儿,工作人员却通知我说JADE 出事了,让我打开电视看直播,画面里颁奖典礼现场却一片混乱,镜头对准躺在红地毯上的一个人,是JADE!在她旁边的是三儿,帮她捂住胸前不断渗出的鲜血,一脸茫然。直播里说刚才她们两个是一起走上红地毯的,歌迷群里突然有人向两人开枪,不知道是想谋杀谁,是JADE中弹了,凶手当场截获,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了。我当时一听整个人都傻了。JADE那晚是要领年度最佳歌手奖的,这个奖可以说是全年中分量最重的一个。我们连庆功会都准备好了,主角却再也无法出现了。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了,那颗子弹鬼使神差般不偏不倚打中了心脏,JADE失血过多,送到医院的时候脉搏已经很微弱了。我看到了坐在手术房外面的三儿,她的手上还沾满鲜血,我怕她被吓着了,想叫她回去休息一下,她却坐着一动不动的,望着手上的血,叫她去洗干净,她也一动不动。医生过来说,已经没办法了,让家属过来签字吧。JADE的家人这次也来了,她爸爸听到这个消息心脏病突发也送来了医院,她妈妈站在两间手术室外面,面无表情。我是JADE的老板,她的善后事情我也不能不管。
      她走的时候还跟我说我不一起去也没关系的,说她肯定是可以拿座大奖回来的。那座大奖颁奖会还是派人送过来了,可是她却拿不到了。那天晚上她的兴致很好的,她一直拿奖拿到手软,出席颁奖会也都穿得马马虎虎,那晚上却穿件很别致的白色小西服,格外帅气。说这个干什么呢,牧师,我只是在想,如果那天我坚持和她一起去的话,也许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她没有带保镖的习惯。
      可笑的是那个凶手的女友竟然是JADE的忠实歌迷,凶手说他再也不能忍受他的女朋友每天对着一个女人发花痴,家里到处贴着她的海报,每时每刻都在放JADE的歌曲。说她女朋友还经常说他比不上JADE的帅气,JADE的温柔,觉得自己活着真是没意思,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完完全全比下去。这次去看颁奖礼还是她女朋友热心筹划了很久,两个人花了几个月的积蓄赶过来的,就为了见JADE的一面。医生鉴定说凶手已经精神失常了,他被一辈子关在精神病院里,现在还在。出事之后他女朋友当场就晕倒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克里希说到这里,暂时停了一下,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我先前还在想JADE会怎么样呢,她这么快就把一个结局摆在了我面前,如此鲜血淋漓。她还能以这么平静的语气继续讲述下去,也许是事情过去的太久了吧,毕竟鲜血也会变暗,如同墙上的一滩蚊子血。天长日久也会随着灰尘剥落。
      “那天因为在医院还有大量的媒体涌入,我要出面打发,最后实在不行了只能出动保安。混乱中我也没看到三儿去了哪里。之后整整一年都没有再见过她,包括在JADE的葬礼上,她也没有出现。之前和JADE同居的那个女子也没有出现,我们不知道她的地址,JADE瞒住了所有人,我们只知道那个女子是她那几年在巴黎认识的,至于是谁我们一概不知。
      我们在帮她整理遗物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她平时很少跟人来往,除了在录音棚和拍戏的地方,就是回家睡觉,家里冷冷清清的,就是些书籍和唱片,还有就是一些衣物了。但是她那些唱片的版权问题,房子归属权问题,我们公司也跟她家人打了好几年的官司。牧师,我首先是个商人,你尽可以鄙视我,而且我也不能眼看一群在她困难的时候不管不顾的人最后人还尸骨未寒的时候却跑出来伸手要钱。
      我再见到三儿的时候是在医院的产房里,三儿已经停止工作一年了,这一年她的行踪神秘,有人说她似乎回大学继续念书,也有人说她经常去法国。她已经离开了公司,有自己独立的经纪人团队,她的经济人也在一夜之间被通知解约。我们都很奇怪她是不是因为目睹现场,心里打击太大了,所以要退出。我也找不到她,她换了手机号。突然她打电话给我说,她生孩子了,希望我能去看看。

      我感觉到非常奇怪,因为似乎有传闻说她已经跟丈夫分居了,这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产房里也没见到她婆家的人,她躺在那里喂奶,那个孩子是剖腹产出来的,全身皮肤没有一点皱巴巴的,我夸了一句宝宝长得很漂亮。她抬头对着我一笑,说,是不是跟JADE一样漂亮?她笑得非常得意。

      她的话让我很震惊,因为我抱过那个孩子的时候总觉得她的眉目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的,俊俏的眉毛和下巴活脱脱是JADE的模样。我霎时间明白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了,JADE并没有兄弟姐妹,如果不是克隆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孩子呢?但是我真的不敢相信。她这一年里躲起来就是为了制造这个孩子么?

      那时候克隆人的技术已经成熟了,只是碍于各国法律限制,只是有些实验室偷偷摸摸地做,一些失败品销毁的时候被人发现才被曝光出来的,我们国家也早就在实行这方面的研究了。而我差点忘记,这家医院正是克隆研究胚胎干细胞研究非常出色的。三儿抱紧孩子,亲了一下,说准备让这个孩子受洗,叫我做她的教母好不好。她抱着孩子冲着我笑。

      是的,我的反应也跟你一样,这个女人简直是疯掉了!她的笑容让我毛骨悚然,疯了,我也跟着疯了,我竟然答应了她。看着她笑,我就想哭,那个孩子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我,那是三儿的眼睛。牧师,你告诉我,我当时应该怎么做?是的,我还有点常识,我知道克隆人会早早患病死去,我也知道制造出来的这一个或许是魔鬼,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会怎样,她会什么时候变成什么样子。

      事情在冥冥之中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低估了三儿,我低估了她的爱,我也低估了她的疯狂。可是我真的没有任何语言来谴责她。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子,她却一直笑着,直到在我临走的时候才跟我说,这样她就可以完完全全地拥有她了,谁也抢不走,难道不好么?!”

      疯掉了,完全疯掉了!我倏地站起来,指着克里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我的手已经开始哆嗦了。脑子里混乱一片,我的脊背上凉嗖嗖的,我想起以前尚夫人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克里斯蒂娜时的样子,噢,神哪!

      克里希苦笑一声,说,她说那话时的神情我记得清清楚楚,她微笑着,那个孩子也笑着,那个笑容像极了JADE。孩子叫克里斯蒂娜。三儿带着孩子在乡下住了五六年,我也时常去看她们,后来孩子到上学的年龄,可她也越长跟JADE越像。她就搬去法国,就一直住到现在。

      我来看孩子,她越来越像JADE,你看她笑的神态,她走路的样子,她的头发,她的眉毛,我也越来越不知道怎么办。我后来也查了一些克隆人的信息,知道她们最幸运的话也只能活到四十多岁,也就是说有可能在她的有生之年或许还会看见第二个JADE离她而去。

      牧师,你的愤怒我能理解,你以为三儿是把克里斯蒂娜当做工具了,当成一个替代品了,是么?但是我们是真的爱她的,克里斯蒂娜,她从那么小的慢慢的长大,从开始学走路到可以活蹦乱跳了,我们以为再也不会看到的一个人又活生生地站在了我们的面前,你能理解那种感觉么?如果不是因为克里斯蒂娜,我不知道三儿怎么能支撑到现在。

      噢,牧师,如果你以为我跟你说这些事让你觉得三儿可怜去同情她,那你就错了。看在克里斯蒂娜的份上,她已经在那里了,我们都是有罪的,妄想死人复活,妄想自己的过错能够弥补能够挽回,但是克里斯蒂娜她是无辜的。牧师,你是她的朋友,如果她现在需要你,我希望你能帮助一下她。”

      克里希说这个的时候神色疲惫,这一番回忆似乎耗尽了她的精神,她用手抚住额头,靠在椅子里,不再说话。我就问了一句,尚夫人是把克里斯蒂娜看作是孩子还是恋人?克里希静静看着我,久久没有回答。

      好了,这个故事听完了。我可以走了么?我关门之前看了一眼克里希,她背对着我,夹在手指里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

      39.
      日影西斜,恍在梦中。她讲了很久。但如果是用这个时间来讲一个人的一生,你说是太长还是太短了?

      我站在长廊上,下面就是克里斯蒂娜坠马的地方,那天尚夫人的反应着实是奇怪,如今方才明了,那天克里斯蒂娜拿着的玫瑰红得像鲜血一样堆在她的怀里。

      克里希为什么要把这事告诉我,也许是她知道牧师会守口如瓶吧,也许她只是想找个人诉说一下。我懒得去计较这个。

      我用一种新的眼光来打量这个翡翠庄园,依旧是宁静的气氛,依然是不见任何人影,平时克里斯蒂娜不在庄园里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冷冷清清。偶尔两声猫叫,剜在了心里的凄厉叫声。不知道尚夫人每天听着这些叫声是如何感觉呢?

      或许那件事也让她对人产生了极大地不信任感,来来往往都是机器人,她说过机器人只会按程序办事,可以牢牢掌控,不会出现半点意外。

      我还是决定去看看克里斯蒂娜。知道尚夫人是这么疯狂的人,谁知道接下来她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呢?

      克里斯蒂娜已经可以起来行走了,自己拄着根拐杖挪动脚步。

      尚夫人站在一边,她背着阳光,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她只是侧着头对WALL-E吩咐些什么。

      我走过去,对克里斯蒂娜说,怎么样了,可以到处跑了?

      她把拐杖扔一边,把手伸给我说,LAYRE说我可以下床了呢。来,坦克,我们出去走走,这几天可把我闷坏了。

      她的手变得很冰凉,不像是以前那样的温暖。我的心里掠过一丝异样,这个人是谁?

      尚夫人不说话,微笑着看着我们。她神情自若,嘴角微微抿起来。那个老式的发型让她越发像是一个老太太,还是一个非常固执的老太太。她的决心似乎从不会被别人所左右。

      难道我刚才的担忧是多余的了,是的,尚夫人眼里的这个克里斯蒂娜是克里斯蒂娜,还是JADE?

      尚夫人的眼神几乎全放在克里斯蒂娜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眷恋,让我觉得万分压抑。

      克里希也过来了,坐在一边神色不定地望过来。克里斯蒂娜很高兴地冲她打招呼。

      这里的几个人各自都心事重重,也只有克里斯蒂娜还是无忧无虑。多么讽刺。

      我跟克里斯蒂娜说,教会紧急召唤,我今晚就要回巴黎。让她好好养伤。

      克里斯蒂娜果然很不高兴地拍拍自己的右腿,咳,真是见鬼了,怎么会摔下马来呢。把我的假期都弄没啦。不过,坦克,你做牧师也真是麻烦呢,连个完整的假期都没有。下次你有时间我们再去热带雨林吧。

      克里斯蒂娜不会婆婆妈妈地跟我说些言不由衷的挽留,她似乎从不强求。

      说着她还冲尚夫人眨眨眼,说,说不定LAURE也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呢。

      就让她这么以为吧。我们三个人几乎都同时扯动嘴角给她一个笑容。

      尚夫人说要来帮我收拾行李,我在她后面问,尚夫人,如果克里斯蒂娜需要朋友陪伴的话,我会来的。

      她手上的动作顿住了,转过来看着我,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僵硬。她淡淡的说,我会照顾好她的。

      这个女人,我一天之前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厌恶感。如今我对她更多的怜悯,尽管这种怜悯是不适当的,也不会是她所需要的。

      我也没见过哪个女人像她这样,安静地能让你忽视她的存在,她平静的外表下是那么疯狂的勇气,仿佛就是整个世界都来谴责她,她也只会淡然地站在一旁冷眼相对。

      爱情里,谁不是勇士,谁不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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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斯蒂娜还有多少时间?

      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技术有多强大,给了生命还是拦不住死亡。

      也许从她出生开始,就跟我们一样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只不过我们也许还可以期待步入老年享受天伦之乐。但是克隆人的老年来得更早,在他们的灵魂还没有衰退的时候,身体已经垂垂老矣。

      有心无力,说的是这个么?对于某些人来说,衰老或许比死亡更可怕。皱纹爬满镜里的容颜,权势、财富统统都不能阻挡衰老的步伐,或许我们一生都在不平等中度过,造物主在却终点给了我们最伟大的平等。

      我们无法预料她的一生会是怎么样的,会是跟她之前的那个人一样么,或许我们可以给她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成长环境,可以让她完全按照我们想要的那样成长起来,可是那个人还是那个人么?

      克隆一个爱人,真是不可思议。

      今生抓不住的,再制造出一个来——可以在襁褓中就好好看着她,可以带着她蹒跚学步,可以为她心甘情愿换尿布,洗手作羹汤,就为了那一个成长起来熟悉的身体,我们爱慕的、眷恋的是同样的身体,还是那个独一无二的灵魂?

      对造物主最大的僭越,不忿,妄求,人狂妄到了这种地步。将死亡的的阴影延长,谁能逃过一切终究湮灭?

      我被派往东方的时候正好是三战前的最后一个夏天,当然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战火在随后的秋天就会熊熊燃起。经历过战前美好时光的人,

      我对即将面临的工作报以极大地热忱,和极小的希望。东方的教会早就合并了,但是内在里仍然是之前施行的那一套,罗马方面说给予尊重东方的文化社会不一样。但是罗马始终希望能把东方彻底能抓在自己的手里,怎么能满足于形式上的?

      而且东方教会早已自成一统,罗马的声音传到这里已是山高皇帝远,我们这一批名义上的教皇特使,也只能是学术交流罢了,仅此而已。

      41.
      果不其然,我们来到时,这边的教会以隆重的礼节招待,表面上的自由行动,事实上每日里大大小小的交流会,座谈会,到处的考察,就是不给任何机会参与当地教务。我们一早就料到是如此这般了。也莫奈何之。

      我只是随行的小牧师,有必要时充当翻译而已。我们这一行也是战前最后一批前往东方做最后协商的特使。三战爆发后,因为东西对战争问题产生了很大的分歧,罗马愤怒谴责东方教会参与战争,充当刽子手,紧急召回东方的牧师。然后东西方教会再度分裂至今。

      我们的工作并不清闲,大主教的密令是在东方教会内部争取温和派的支持。我被派到国内的那所神学研究最为出名的学校,说是去赠送罗马特别捐赠的中世纪古卷。

      我就在F大住了下来,阿伯拉尔说,坦克,此次情况有些微妙,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的,那次教皇特派的使团是达成了战前东西方教会的最后协议,但是这份协议也被称为东方教会对罗马的最大障眼法。那就是后话了。

      我不想涉及这些权斗,阿伯拉尔要我到的这个神学院的院长正好是他当年的同学,或许可以给我一些照顾吧。我的梦想是能主持一个教堂,能在讲坛上讲道,这个还很遥远。

      我在那里住了一个半月吧,院长并没安排我去干什么,就是时不时和我一起谈一下索尔邦学院里的事情,她对以前学习的学校充满了眷恋,她还说如果我愿意也可以在学校里上上课。

      我当时做的研究是最早罗马派往东方的耶稣教教士的传教活动,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可以到处走走。我在巴黎呆了八年,期间没有回来过一次,并无亲人在此,也无什么特别值得留恋的,走到哪里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一本经书就是我的全副身家了。

      克里斯蒂娜腿已经好利索了,她回到了巴黎准备拿学位。我不知道尚夫人为什么会继续让她在外面到处跑,她现在在我心里是个面目可憎的妇人,什么都要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当然,愤恨是不应该有的情绪。

      同时我也怜惜她,她偶尔露出来的笑容很是温和,让我想起在孤儿院里那些温和的修女。或许情欲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能让人做出完全丧失理智的事情。

      克里斯蒂娜还会经常与我联系,说等她毕业了也会来这里玩玩,说她离开之后也是一直没回来过,说LAURE就是不允许她回来,呵呵。

      她在电话屏幕里的笑容如今看起来很是没心没肺,特别是有时候她讲电话时,还可以看到坐在背后的尚夫人一脸木木的表情。

      不知道尚夫人看着克里斯蒂娜是不是想的是了另外一个人?JADE,你是如何对着她笑的?能让尚夫人这么理智的人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能让别人恨到要杀死的人,该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啊。

      42.
      那日是星期天吧,我在教堂做完礼拜,天气很晴朗,已经将近夏天的尾声了,刚下了一场大雨,把街道冲洗地干干净净,行人都从躲雨的屋檐下走出来。

      我喜欢那天边的彩虹,还有这样明朗的早晨,这种时候马上回到旧书堆里是件大煞风景的事情呢。

      所以我也就随便走走吧,就当是荒废这时光,这里街边也是高高的梧桐树,点点滴滴的雨水打了下来,我收起了伞。

      幸好我来到这边之后,很少在面穿黑袍,要不人家大白天看见一个牧师在大街上晃悠,也是件奇怪的事情了。

      街边的摆小摊的一个妇人拦住我,问我要不要尝尝新鲜水果,刚上市的的荔枝,我不禁哑然失笑。

      我在超市里买了些日用品,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是要烦心的。出来看见旁边是家音像店,心念一动。

      那家店里的老板,是个中年的妇人,懒洋洋地坐在柜台后,眼睛盯着进进出出的顾客,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问她有没有JADE的唱片,我说是二十几年前的一个歌手的了。

      她的眼睛猛然一亮,说,是JADE 啊,我知道的,当年我很喜欢她的。不过她的唱片现在很难找了,那都是绝版了的唱片啊。我想想看啊,好像以前是有一张的,不知道有没有没人买走。

      她的热情出乎我的想象,她整个人换了一副样子,兴致勃勃地在店里翻箱倒柜,说,现在没什么JADE的歌啦,那是我们那个时代红的了,你这个年轻人也很奇怪啊,竟然知道JADE。我没说话,随便看看。

      店里的其他顾客很奇怪地看着我们两个,有个小女生还问她的同伴,JADE是谁?怎么我从来没听过这个人?

      我瞅着她笑笑,旁边的店主也听到了,嘟哝道,现在的年轻人懂什么,JADE可比现在那些什么乱七八糟唱歌都五音不全的好多了,没法比。原来这个店主也是JADE的粉丝呢。

      半晌她很是懊恼地跟我说,那张唱片两年前就已经被买走了,而且现在JADE的唱片在市面上很难找得到,一般都被收藏的人买了,主要是那家公司竟然完全不再发行JADE的精选啥的。这个店主在叹气,盗版现在也没人做了。

      我正要离开时,她却突然跟我说,不过她自己好像还有一张是JADE演的舞台剧,就是那些唱歌跳舞的,那是LAURE SHANG主演的歌舞剧。问我知不知道。

      说既然我也那么喜欢JADE,便宜点卖给我怎么样?她还是榨取了我五十金币。

      唱片很破旧了,店主说还是能听的,封面是三个欧洲古代宫廷装的人,写着“LAURE,JADE,CHIRS倾情演绎欧洲宫廷大戏,宝冢歌舞剧中国重现辉煌”。这倒有点意思了,克里希没说她也在里面有戏份的。

      回去我马上就拿出来看了,我几乎认不得那个穿着贵族小姐服饰的人是JADE,她浓妆艳抹,一袭长裙曳地,那么帅气的一个女子着上女装竟然也这般动人。见惯了克里斯蒂娜的花边衬衫,还真是不习惯这个女子气十足的JADE。

      她看身形比克里斯蒂娜还瘦些,特别那是JADE的眼睛,比现在的尚夫人还淡漠,她果然像是一阵风一样,有一个坐在秋千上唱歌的场景,她清冽的声音,如梦如幻。

      尚夫人在里面扮演的是死神,一开始就喜欢上了JADE饰演的贵族小姐伊丽莎白,年轻时的尚夫人一身沉沉的黑衣,极具穿透力的嗓音一出场就震慑着全场。死神的爱,执著而热烈,她不断地引诱着伊丽莎白,终于在伊丽莎白对丈夫失去希望时得到了她。

      恰恰扮演伊丽莎白丈夫国王的就是克里希,多么有趣。

      死神,也只有死神能完全拥有JADE,一语成谶。

      墙壁上的屏幕闪烁着她们三个在舞台上穿梭来往的画面,或进或退,或哭或笑,一出二十五年前的戏码,谁能料想日后是这般结局?

      戏里的死神狂热地爱慕着伊丽莎白,一声声高声唱出的是谁的心声?当时的尚夫人已为人妻,JADE也早已有了别人,这样的日日上演深情的戏码,如何不算讽刺?

      每个人都会有些好奇心,我知道了尚夫人的事情以后也会奇怪究竟是什么给了她这么大的力量,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复制出另一个生命。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这一点我始终不得而知,因为自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尚夫人和克里斯蒂娜。

      43.
      过了不到半年,三战毫无预兆地爆发了,起先是太平洋对岸的那个国家在中东加派机器人部队施加压力,继而各地的恐怖分子突然一夜之间在各地发动大规模袭击,对岸的那个国家将战火引到了自家的院子里,而且进一步扩大。

      东方教会宣布支持国家派兵的政策,鼓励民众服兵役。罗马教会将我们紧急召回,欧洲各国宣布在此次战争中采取中立态度,民众普遍对战争表示厌恶态度。

      年轻人纷纷逃避兵役,出现了拒绝服兵役的大规模社会运动。

      战争进行到第二年,米国在中东投入了第一批克隆人部队。这个消息震惊了世界。

      民众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精锐的克隆人部队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克隆人比一般人类更优的地方是,他们都是出自实验室,经过了基因改造,战斗力加倍,而且生长快速,战术执行比机器人更灵活,更成功。

      三战的前期是机器人大战,后来就演绎成了克隆人战争。被攻占的城市,手无寸铁的一般人类在全副武装的克隆人大兵面前毫无抵抗力。

      教会往各地派了很多牧师,进行平民和士兵的医疗和救助工作,但是在能不能对克隆人进行洗礼的问题上产生了争议。因为随着克隆人在战争中去得的成功,一般民众却对他们产生了极大地反感和厌恶,觉得他们就是彻头彻尾的杀人机器。

      战争的前三年我从东方回来被派到南美,那是战事的最前线,因为阿塔那修斯大人再次被流放了。我甚至来不及到翡翠庄园去跟克里斯蒂娜道别。

      战争中我知道在欧洲又掀起了反对克隆人的浪潮,很多宗教极端分子甚至在各地追杀克隆人,说是为了人类的纯洁,古老的欧洲变得越来越癫狂,越来越保守。

      战争期间我没有一点她们的信息,我不知道克里斯蒂娜的身体状况如何了。实验室制造出来的新型克隆人似乎找到了对抗加速衰老的方子,而且还能使他们始终保持超强的战斗力。

      但是奇怪的又是这些新的克隆人却被剥夺了表达情感的基因,他们有着强壮的血肉之躯却又往往像是机器人一样冷血无情。

      古老的美洲大地第一次成了世界大战聚焦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被炮火灼烧过,在这里上演的最野蛮最血腥的行为,人类通过制造出生命又让他们互相厮杀。

      教会、牧师的讲道在战火面前变得苍白无力,我们虽然是被安置在后方的城市,也时刻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三战颠覆了以往的一切战争,它没有了所谓的前方后方的区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就有厮杀。

      诸神隐遁了。

      44.
      战争的第四年,我回到了巴黎。因为教皇去世,教会内部希望有一个更强硬的教皇出现,促进教会在争取和平方面的进展,阿塔那修斯大主教得到了大部分的支持。

      阿伯拉尔也晋升为主教,我没能随阿伯拉尔再次去罗马,因为这时候我正在接受宗教法庭的审查。

      我是在南美前线违抗当时教会命令,公然给克隆人士兵施洗的牧师之一。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命运。

      因为教会不认为克隆人具有和人类同样的灵魂,他们不是上帝的造物,而是人类忤逆神的罪证。

      我不能不那么做。在南美的前线我每天都要目睹好多克隆人死在我眼前,而他们大多数非常短暂的一生,灵魂都在骚动不安中度过。

      他们和我们一样也会感到痛苦,也会因为疼痛而哭泣,他们中的有一些甚至具有比人类更高尚更纯洁的灵魂,是人类把他们当成了战争工具来使用。

      是人类的罪恶,不是克隆人。

      为什么我们要推卸我们自身的责任?

      我犯的是不顺从的罪名,这一条足够让我在教会中苦心经营的晋升之路变得渺茫。

      我被再次贬黜,但是阿伯拉尔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让我留在国内,但是我要去的就是一个边远的小教区了。

      等到战争结束之后,我在南部的一个小港口城市的教堂里做牧师,离尚夫人的翡翠庄园只有几十里的路程。我也曾去那个庄园打探消息,我不知道在这次战争的反克隆人浪潮中尚夫人是如何处理的。

      奇怪的是在我最初被派往南美时还能接到克里斯蒂娜的信息,可是后来就跟她完全了联络,那时候我朝不保夕,居无定所。南美在战争中一夜之间退回到了二战前,通讯极其落后。我再也没听到来自克里斯蒂娜的消息。

      可是等我回到巴黎之后,翡翠庄园却早已人去楼空,整个庄园依然是机器人保安戒备森严,但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就剩下那个机器人管家WALL-E还在,庄园里死气沉沉,连声猫叫都没有。

      我联系不上尚夫人或克里斯蒂娜,也没有人知道克里希去了哪里。

      旁边庄园有传言说尚夫人带着克里斯蒂娜回国去了,连猫都被带走。尚夫人在公证人处留下了一张纸条,说如果我有幸从南美回来,将这个翡翠庄园的所有权给我。没有一个字提到她们去了哪里。

      她名下的产业也全部被变卖了。走得干干净净。三战期间她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我不得而知。我把WALL-E的存取记忆卡里的资料全部调出来了,也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把庄园里的机器人都留了下来,维持日常的打理,我并不需要这个庄园,我也始终不明白尚夫人的用意是什么?

      难道她认为我是牧师,克里斯蒂娜的朋友,不会辜负她的嘱托,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尚夫人和克里斯蒂娜似乎在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留给我的是一座空荡荡的庄园,和一个充满疑问的故事,还有那朵克里斯蒂娜送给我的玫瑰花,它始终夹在书页间,不曾散失她的芬芳。

      <上部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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