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暖》豆九

5、第 5 章

　　回到家的时候，老太太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声响，广播声音调得很大，“第三节，雏鹰起飞，一二三四……”
　　邱尤把东西拎到了厨房放好，出来的时候看了眼老太太的房间，老人家正很卖力地伸展着手脚，做着第二套广播体操。

　　温延问，“老人家的锻炼运动么？”
　　邱尤摇了摇头，“这是老太太的娱乐花样秀。”
　　老太太见天儿地换着花样体验新生活，邱尤觉得哪天回来看见老太太在房间里蹦迪，那都不是件稀奇的事儿。

　　邱尤把袖子往上卷了卷，准备进厨房做菜。
　　厨房里挺小的，放了个灶台和洗水池外，就没剩下多少空间了。邱尤把牛肉放到了垫板上，准备开火做菜。
　　切肉时切得菜板子噔噔作响，下油煎时噼里啪啦地一顿翻炒。一会儿，香气就传了出来。

　　温延在客厅里调着频道看，冷不丁地老太太从旁边的房间门口探了个头，表情有点委屈，“小温，你的电视声儿阻碍了我跳操的节奏了。”
　　温延拿着遥控器的手一顿，赶忙关了电视，“我关了，您可以继续了。”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回去继续播放她的广播。

　　温延在沙发上坐了会儿，觉得无聊。走到了厨房门口，倚在了门框边。微微泛着黄晕的灯光下，邱尤很娴熟地拿着锅上下翻炒，温延问，“你好像挺会炒菜的？”
　　邱尤眼角瞥她，“是不是老太太嫌你碍事，没事做上这儿来了？”她没等对方回答，又说，“那不是挺会，那是相当会。”

　　温延点了点头，这点她倒是挺赞同的，她看了眼锅里沁出的油烟，又问，“那你中午都不回来吃的么？”
　　邱尤手上忙着翻炒牛肉，香味嗞得人想打喷嚏，嘴里回应，“我们中午就休息半个小时，哪里有时间赶回来。”
　　她把炒好的芹菜牛肉放到了盘子里，“你把这盘子端出去，可以叫老太太吃饭了。”

　　温延迟疑地问，“老太太不是在忙着做运动么？”那种专注的程度，好像不是可以轻易打扰的样子。
　　邱尤把锅放到了水池里清洗，“你跟她说要吃饭了就成。”

　　温延把菜盘端到了桌子上，走到了老太太的房间门口，看着老太太做了个翱翔的动作，这个动作持续了得有三十秒，老太太才慢慢地把手放下了。
　　温延抓着这个当儿，说，“老太太，该吃饭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老太太迅速地抓过桌子上放着的毛巾，在自个儿的脸上和脖子上随意地擦了下，接着快速地走出房间坐到了四角餐桌旁。行云流水的一串儿动作，毫不含糊。

　　吃过饭后，照例是老太太先洗的澡。
　　邱尤坐在房间的地上，整理床底下的书箱。多年没有动过的箱子，这会儿上面卡着一层灰，里边儿的东西估计装得太多了，箱子上合着的缝儿都被挤开了一个小口子。
　　邱尤拿着湿抹布擦了擦箱子，刚打开，里边儿就掉出了本世界名著，邱尤还记得这是她上初中时老班奖赏她进步，送的书——悲惨世界。

　　温延这会儿正坐在床边看窗外，一听到书本掉在地上的硁磕声，回头扫了眼，问，“那本书能不能借我看看？”

　　那会儿收到这书的时候，邱尤还高兴的不得了，后来发现这本书除了能当枕头外对她也没什么作用，她就觉得老班不如送她吃的。不过这会儿温延想看这书，邱尤还是挺高兴的，自己不乐意看书，但她倒挺喜欢看别人读书的。
　　她继续翻箱子，边翻边问温延，“这本你看么？”
　　温延抬起头看了看她手里的《小学优秀作文一百篇》，摇摇头，“不看。”

　　老太太洗完了澡，喊邱尤，“里边儿还有热水呢，大邱，现在去洗么！”
　　邱尤应了一声，“就来。”她看了看埋头看书的温延，问，“你要不要先去？”
　　温延摇摇头，“你先去吧。”
　　邱尤利索地站了起来，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外面不时地传来狗吠声，温延转头向窗外瞥了一眼，刚扭回头的时候，眼角扫到了一本日记本子，封面用很大的字体写着‘大邱’。
　　看起来像是小学的日记。
　　温延把视线转了回来，盯着手里的书页看了几行。几秒后，她弯腰拿起了那本日记。

　　年头有点久了，本子泛起了褶皱，周边一圈儿的发黄。
　　她随意翻开一页。
　　标题——《做好事》
　　昨天语文老师布置了很多作业。
　　幸好我写完了，嘿嘿。可是我的同桌，李树军，他没写完。想起我们语文老师说的，同桌之间要互相帮忙，团结友爱。
　　于是我把书包里的另外一份语文作业递给了李树军，那是季小沫昨晚来我家写作业的时候落下的。李树军很开心，还给了我一颗夹心糖。
　　可是放学后，我、季小沫和李树军一块儿被语文老师叫到了办公室里了。
　　语文老师骂完我们后，季小沫哭了，她说再也不理我了。我的心很痛，我想，我再也不做好事了。

　　温延没忍住，笑出了声。
　　邱尤肩膀搭着一条毛巾进来了，看着肩膀一耸一耸的温延，有点无语，“你今晚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一直笑？”
　　温延嘴角噙着笑，摇了摇头。
　　邱尤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蹲下去整理书箱的时候看到了那本被打开的日记，“嗬，你是不是偷看我日记了？”
　　温延笑着点了点头。

　　邱尤盯了她一眼，“你这叫偷窥个人隐私呢！”
　　温延下了床，到她旁边帮忙整理地上一堆散乱的书本，“你小时候挺逗的。”
　　邱尤把书分好了类，一部分准备打包去卖给收废品的，顺嘴回了句,“谁小时候不逗啊。”

　　温延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下来了，“是么。”
　　邱尤把书箱挪到了角落，说,“去洗澡吧，等会儿再翻另外一本日记给你看吧，季小沫的。”
　　温延笑说，“你怎么还有别人的？”
　　邱尤吸了吸鼻子，“嘿嘿，这货东西拿到哪丢到哪，比我更逗。”

　　当天晚上，温延觉得似乎把这年的笑点都花费完了，歪歪扭扭的字体记着她从未涉足过的另一个生活。
　　上房揭瓦掏鸟蛋挖水沟，打架逃课种土豆。

　　两个人坐在一张床上，微黄的灯光晃着。
　　邱尤看了眼旁边嘴角勾着的人，心说这人比前两天有精神了。
　　她伸了伸胳膊，“该睡觉了。”
　　温延微微地弯了唇角，点头。
　　邱尤翻身下了床，把季小沫的日记放进了书箱底。这货要是知道当年写的傻逼日记还在她这的话，估计会跟她再一次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