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暖》豆九

30、第 30 章

　　自从家里多了只鹦鹉后，每天都用不着定闹钟了。这玩意儿准时准点地五点就开始亮嗓子，声儿吼过了，有时还上不来气，就变成‘喳儿——喳儿’叫。
　　温延平时都是晚起的主儿，几次被吵醒后，耐性条耗空了，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挽起袖子，嗓音低哑，带有愠怒，“再叫就把你蒸了！”

　　邱尤在外面正忙着蒸馒头，听到响儿后就赶紧跑进来，看到温延身上的冷气压后，也颤了一下。连忙把那只鹦鹉护在身后，语气和缓地劝道，“它还小啊，你跟它置气干嘛？”
　　温延对上邱尤的视线，冒起来的火苗瞬时就被压制住了，她揉了揉鼻子，小声抱怨，“它能长大么？不都一直那么小，你就护着它吧，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受委屈了。”

　　邱尤瞧着温延眼睛下面两片黑眼圈，也心疼了，回头怒斥小玩意儿，“再叫就把你阉了！”
　　白毛鹦鹉眨了眨绿豆大的眼睛，合上了尖嘴，不叫唤了。
　　温延坐在床头，看见了这么个情景，没忍住，笑出了声。刚起床的那股气性也消散的差不多了。这么折腾下来，她也睡不着了，索性换了衣服出房间。

　　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脸上挂着副老花镜，手机屏幕离得老远，端在斜下方，手指搓在屏幕上，看得挺认真。
　　看到温延经过时，叫住了人，“小温啊，你过来，帮我瞧瞧。”

　　温延停下了脚步，走了过去，弯腰，看到老人家手机屏幕里放着张红手绢的照片，她问，“老太太，怎么了？”

　　老太太手指伸到嘴巴里，沾了沾唾液，捻着手机屏幕往后一翻，刷出了一张另种款式的手绢帕子，问，“小温啊，你觉得哪种好看？”
　　温延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沾到的湿润唾液，顿时有些无奈，老太太您以为这是在翻书呢？她抽了张纸巾把手机屏幕擦干净了，说，“老太太，看手机时，不用沾唾沫，你手指一翻，它就自动出来了。”

　　邱尤从厨房里端着盘热乎的馒头出来了，一瞧，扬起眉毛，说道，“你跟她说了也不管用，她都习惯了。”
　　老太太嘿嘿笑了两声，“是习惯了，小温，你快点帮我瞧瞧，我等会儿要绣出来呢。”
　　“……”温延吃惊地看了看老太太，“您还会刺绣呢？”

　　老太太眯眼一乐，脸上褶子都在发光，“我最近刚学的，快，别废话了，抓紧帮我瞧瞧。”
　　温延只好低着下巴，打量了图片两眼，挑了个款式。

　　老太太挺兴奋的，提高嗓子应了声好，快步走进了房间，门一推，又关上了。
　　温延看的一惊一乍，她觉得这老太太除了脑子糊涂点，其他的倒是都挺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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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一月份，工地停工了，人撤了大半，大多收拾行李回了老家。饭馆里的生意一下子冷淡了许多。季晓沫坐在柜台边，扒算着这个月的收入，计算器噼啪摁得一阵响，末了，激动地说，“啊，上万了。”
　　邱尤凑过去看了眼，“咱能小点声么？”
　　季晓沫歪头看到前边还有两三桌的人在吃饭，立马噤了声。

　　邱尤肩背倚在柜台边，侧身探出胳膊捞过计算器，看了眼显示屏上的一万二，问，“扣掉成本费了？”
　　季晓沫声音压得很低，挡不住的笑意，“扣了扣了。”
　　邱尤歪着一侧嘴角，笑了，“还成。”
　　季晓沫嫌恶地咦了一长声，“美得你，还装上了。”

　　周俏正在抹桌子，她做事麻利得很，不喜欢休息，每时每刻手上都要有东西忙活，这让她感到安心。她把抹布叠好，放在一旁，伸手抱住一摞碗，回身朝厨房走。
　　地上有汤渍倒下，滑腻腻的一小片，她没留神低头看，昂着脖子走过去。脚底摩擦，膝盖一拐，整个人摔了下去。
　　噼里啪啦一阵响。

　　邱尤听到动静，眉头一跳，立马快步走过去把人扶起来，用手抹掉那人裤子上沾着的米粒块，“摔到哪里了没？”
　　周俏涨红了脸，瞧着满地摔破的碗盘，嗓子里噎住了，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
　　邱尤正想摆手说没多大事儿，就几个碗。话音刚提到嗓子眼里，季晓沫就凑了过来。季小沫先是瞧了瞧周俏，看这人没什么事，放了心。低头，一看，心疼得咵嚓响，“这些碗都摔没了啊。”这还是她专门去批发场溜了一大圈才买回来的货，样子还挺可爱的，现今儿可算是交代了个粉碎。

　　周俏连脖子都红了，羞得恼得，唾弃自己手脚笨。
　　邱尤摆了摆手，“没事，就几个碗而已，碎碎平安呗。”

　　周俏连忙感激地看向邱尤，她一个乡下来的，自尊心就芝麻点大，更怕做错事惹人恼。她本来对邱尤是有点害怕的，即便这人平时瞧着和和气气、吊儿郎当的，但是她怕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就要卷铺盖走人。现今看到邱尤这么个做法，顿时心里暖和，好感噌噌往上涨。
　　邱尤让她进厨房里拾掇一下，自己去拿了扫帚拖把清理地面。

　　她们这边闹了个动静，那边饭桌上的人也没闲着，一桌子的人本来聊得还好，也不知道捅到什么硬卯儿了，里边的两个人开始互呛，话音渐渐往上爬，胳膊都快抡到对方脸上了。
　　“操，你他妈的再说一遍，谁是怂蛋孬种？”
　　“说的就是你，谁昨儿上刘孙子那边打报告，谁就孬种！”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跟刘孙子说的话？你他妈就是神经病吧。”

　　季小沫看到了正在争吵的人当中有个面熟英俊的面孔，站在原地迟疑了会，心里一动，凑过去劝了句，“大伙儿好好吃饭呗，有什么事说开不就好了。”
　　“你懂个屁！”那个站着的人吼完，顺手伸出中指朝向对坐的人，“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你以为你算个屁啊？”
　　对坐的是个穿黑毛衣的年轻人，一听到这话，一下子火冒起来了，胳膊使出劲推了那人一把，“你嘴巴放干净点。”

　　眼瞧着局面越来越混乱，其他闲坐着的工友也有些待不住了，连忙伸手架住了黑色毛衣的人，“干嘛呢？别跟这种人计较。”
　　“你说老子是哪种人啊？”
　　“操，你他妈的今天欠收拾。”

　　桌子被推倒了，咣当的一声动静，接着有人互相推搡，拳头砸到了□□上，发出了闷响，墙边底下的塑料小凳子被人一手举了起来，抡圆了往脊背处猛砸。

　　季晓沫被挤到了角落里，吓得颤腿，她哪里处在这种场面过。耳边窜进那些拳头闷响，刺耳的拖沓声，她发抖地抬头一看，混乱之中一把塑料椅子冲她这里扬了过来。

　　邱尤眼明手快地伸出胳膊把她拉了出来，肩胛骨处却挨到了那抡过来的塑料椅子。一时间，椅子的横跨破裂。她心里咯噔一声，感觉肩膀似乎要废了。

　　后面有人喊了一声‘报警’，这群人才慢慢停下动作。瞅着了饭馆里破开的椅子和桌子，权当没瞧见，一边叹气一边离开。末了，只有那个黑毛衣的年轻人从裤兜里掏出了三百块，放在桌上，“老板，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长得是标准的硬朗形象，肤色黝黑，五官端正，额头上破了一小块，血汩汩流出。

　　季晓沫晓得这人，每天十二点都会准时来饭馆，沉默不多话，总是冷冷酷酷地插兜站在一旁。主要是这人长得还挺端正，身材也不错，才会惹得她关注。没成想，今儿这人居然会打了架。
　　她急忙拿过了桌子上的三百块，抽了两百出来，喊住了要走出门的黑毛衣，“喂，等等，”她把那两张票子塞进了那人的手里，“给一百就够了，你额头流血了，回去记得处理一下。”
　　那人低着眼皮看自己掌心里的两百块，愣了好一会儿，才挪动脚步朝外走。

　　邱尤动作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自己的肩膀，真挺疼的。她偏脸，拉开衣领往后瞅，看见了一小块淤青。
　　季晓沫回到她身边，垮着眉毛，担心地问，“怎么样，严不严重？”

　　邱尤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没你的脑子严重！人家一群男人在吵架，你过去凑什么热闹，动起手来，你这小胳膊小腿，能折成几块？”
　　“……”季晓沫挤出一张忧愁脸，愧疚得很，“我当时就觉得上去劝两句，没准儿他们就停了。”
　　邱尤气笑，“是谁给你的自信？”
　　“……”季小沫不敢吭声了。

　　周俏从里面拿了冰块出来，递到了邱尤面前，“没找到药酒，你先用这个冰敷一下吧。”
　　邱尤道了谢，没伸手接，指了指后面的一团烂摊子，“算了，收拾一下就关门了，回家再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