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暖》豆九

28、第 28 章

　　暮色四合，星光点点。
　　从台球室出来，已经接近七点。邱尤闷头足足打了一个多钟头，兴奋得脸颊泛红，后背的毛衣已经汗湿。

　　温延走在她后头，递给了她两张湿纸巾，笑着调侃，“我发现你体力挺好的。”
　　邱尤嘿嘿笑，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倒退步伐走路，“这才哪到哪，以前上学时不是跑八百米么？其他人跑完直接都快歇菜了，我还搁那儿蹦来蹦去，我们老班就骂我是只猴儿，甩不完的劲儿。”

　　温延被逗笑了，谦虚道，“那我该跟你学习一下，我估计跑四百米就该废了。”
　　邱尤瞅了瞅她的腿，“不至于吧，你这腿都白长了。”
　　温延放慢了脚步，眼梢轻挑，一本正经地说，“我这腿主要是用来观赏的。”
　　邱尤乐了，让她赶紧低头找找自己的脸，看有没有掉地上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大厅，刚推开旋转门，迎面就碰上章馨珏。温延脸上挂着的笑容顿时消失个一干二净，她顿了一瞬，放开了拉着的门把手，侧开一步到旁边，打算让对方先过去。

　　章馨珏经过她身边时，脚步遽然停下了，温柔娴熟的口吻，“阿延，可以跟你说一会儿话吗？”
　　温延语调冷得没有情绪，“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讲的。”
　　邱尤朝她们这里看了一眼，似乎感觉到气氛的不一样，转而将视线定到了温延脸上。

　　温延唇角抿成直线，低垂眼睑，盯着玻璃门的金属底部。
　　章馨珏视线掠过邱尤，极快又短暂的一眼。她稍微放心了，这个人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没办法拎出来跟她对比。她目光直白地看向了温延，嗓音细糯，“阿延，你想在她面前谈论我们的事情吗？”

　　温延目光定到了邱尤的身上，心底冒出些许复杂的情绪，挟带着一丝少有的慌乱。
　　她插在兜里的手指蜷了蜷，默了两秒，眼底迸出了冷意，终于肯正面看向章馨珏，“什么意思？”
　　章馨珏看到温延冷漠的表情，愣了下，脸上瞬时黯淡了，“我就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

　　邱尤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两个人的互动，挺莫名地，心脏就像被捏了一把似的，发闷。她偏头瞧了一眼章馨珏，尖下巴白皮肤，五官精致显眼，确实是个大美女。但她心里就挺莫名地不爽，啧，这女的什么毛病啊，非得对温延使出这种娇唧唧的口吻。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你跟温大款很熟么？没瞧见人家不愿搭理你么。

　　她把视线转向了温延脸上，略带些隐隐的期望，就是下意识地希望对方别答应。

　　温延低了下巴没说话，她抿了抿唇，敛去了脸上的寒意，抬头，放柔声音对邱尤说，“你先去里面等我，我等会就回去。”
　　邱尤整个人愣了下，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什么音。她低着嗓子‘嗯’了一声，回头朝里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转头往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温延走在那个女人的身后，距离拉得挺远。

　　一路过来，温延始终低着下巴，她不知道章馨珏想找她说些什么，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怎么在意了。她叫住了章馨珏，“不用走太远了，就这里吧，”
　　章馨珏肤白唇红，眼神极为柔美。她伸手把几缕碎发挽进了耳边，转身面对着温延，“分开的这些时间，我想的很清楚了，当时确实是我有点任性，是我做错了，”她抿了抿嘴，继续说，“阿延，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能离开你。”

　　温延眼底没有什么感情，冷得似冰，“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章馨珏眼角泛红，在素白的脸上显得极为楚楚可怜，“阿延，我只是有点不懂事而已。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能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原谅我一次？”

　　温延偏开视线，看向了湖面上漂浮的鱼嘴，想到了邱尤，心里没来由地就柔软了些许。她低着眼皮，嗓音沉稳，“馨珏，我们或许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章馨珏表情一顿，猛地扬起了头，眼眶泛红，“阿延，”她痛苦地伸手掩住了自己的脸，“你这是第二次对我说这句话了。”
　　她还记得大学时候，刚开始追求温延时，对方就跟她说过这句话，直戳戳地钉在了她的心头。

　　“是，要不是我一直巴着你不放，我们估计也不会走到一起。”章馨珏眼珠子不肯错落地直直盯着温延，似乎想从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眸里找到答案，“你什么事情都做得很好，你记得住所有大大小小的庆祝日，你很贴心很温柔，但是阿延，你真的够爱我吗？”

　　两个人在一起的那会儿，章馨珏看到有人同温延搭讪时，就恨不得把这人藏在口袋里，她不愿意温延同别人多亲近，这个人的身边只有自己便足够了。可是愈相处下来，她感到温延似乎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妹妹一般的存在，温柔且宽容，却独独没有所谓的爱恋。

　　她出去跟别人应酬喝酒，回家时，温延会细心照料她，却不问过多；她跟导演传绯闻时，温延心平气和地同她谈话，也没有翻过脸。这个人压根不知道，她有多么想看到对方为自己翻脸失态一次。
　　这个人太过善解人意了，以至于一切事情似乎成了公式化，让她压根感受不到爱恋。她一直在怀疑，她真的会是温延放在心尖上宠爱的那个人么。

　　温延的唇角拉得很平，目光微动。
　　她喜欢过章馨珏么？
　　她认为自己是喜欢过的，这个人追求了自己三年，陪她度过了事业低谷期，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形下，这个人已经融入了自己的生活。她第一次接纳了别人，也认为自己做的足够忠诚而周到，只要是对方想要的，她都会倾尽全力去成全。难道这不已经是所谓的爱恋了么？
　　但现在对于她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去纠缠的必要了。

　　她轻蹙眉头，默了片刻，视线飘到大厅，想到还有个人在等自己，便莫名地有些晃心了。她沉默了会儿，开口了，“章馨珏，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只能有两种，第一种，陌生人；第二种，点头之交的同学关系。”

　　章馨珏心里猛地一抽，抬头，看见了温延挺拔修长的身影，嘴角一扯，浮出了僵硬难看的笑容。她觉得，温延这一次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温延走进大厅时，立即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她没管，也不在乎，视线兜了一圈，锁定在了楼梯背角处正看鹦鹉的某人。

　　邱尤正好奇地盯着竹制鸟笼里的白凤鹦鹉，她刚刚本来要去上厕所，走到一半，被这鸟叫声拐了过来，惊奇地发现这鸟儿有点不一样。
　　她吹了口哨，两声，这玩意儿也跟着回应了两声；她憋着气儿一连吹了四五声，好家伙，这鹦鹉也给一口气回应了过来。
　　她乐了，自己一个人站在这儿逗鸟，却反过来自己被逗得笑不停。

　　温延瞅见这场景，紧锁许久的眉头终于放松下来，嘴角勾了抹弧度。眼前这情景，也不知道是人在遛鸟，还是鸟在逗人。她觉得，邱尤这人真挺神奇的，一件在别人眼里不稀奇的东西，转头到了她这里，就成了挺让人愉悦稀罕的一件宝贝。
　　这人很容易开心，也特容易满足。

　　邱尤脊背微弯，视线定在笼子里的鹦鹉。她伸出小拇指凑到笼子里，想试试这鹦鹉会不会自己飞过来，让她摸两下。结果手指刚从笼条间插进去一丁点，突然从后面传来了温延的声音，“在做什么？”

　　她吓了一跳，手上力度没个准儿，直接一用劲，把自己的手指捅了进去。往回抽，手指关节却卡在笼条间，勒得红，出不来。她疼得龇牙，哎了一声。

　　温延瞧见了，眉头一皱，急忙走上前，“……卡住了？”
　　邱尤一只手吊在鸟笼里，回头毫无杀伤力地瞪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么？突然出声，吓死我了。”

　　温延看见她卡在笼子里的手指红了起来，有些着急，连忙应了下来，“是，是我的错，”她急忙掉转脚步，往厕所方向走，匆匆扔下一句，“你等我下。”
　　邱尤还没来得及回应，扬起头，只瞧见温延高瘦清癯的背影。心口微微一荡，挺莫名地，她就感觉到温延刚刚的口气里似乎带着心疼。她抬起另只手轻轻挠了挠鼻尖，低声咕哝，吐槽自己，“你可得了吧，想的还挺多。”

　　温延从厕所里拎着一块润湿的小肥皂出来了，拧着眉心，脚步迈得很快。她回到邱尤身边，自己先动手搓了两下肥皂，再覆到邱尤卡着的那只手指上，盯着，说，“你现在把手指慢慢往外面伸。”

　　邱尤手指慢慢地往外面转，肥皂滑嫩的泡沫加助了润滑，一呲溜，手指全部拿出来了。她盯着自己那根红了一半的手指，又开始笑了，觉得自己真有些傻缺。
　　温延两手都沾满了肥皂沫，脸上跑得都出了细密的汗，看着邱尤笑起来，也放心了。
　　邱尤瞅到了温延这幅模样，心里一动，酥酥麻麻地有些暖，说，“赶紧去洗个手吧。”

　　温延转身走之前，抬起下巴指向了鸟笼里的鹦鹉，问，“喜欢么？”
　　邱尤眼睛发亮了，“这鸟挺好玩儿的，特别通灵性。”
　　温延没说话了，又盯着鹦鹉看了两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