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暖》豆九

24、第 24 章

　　下午，太阳高照。
　　镇上行人寥寥无几，对面店铺台阶上趴着只卷毛的花猫，姿态慵懒，肚皮朝天。

　　季小沫焉儿坏，剥了手里的花生壳，双眼一眯，投准发射。
　　没中，却惊到了那只花猫，转眼，消失得无影。
　　季小沫嘿嘿笑了起来，懒懒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拆了放在柜台上的辣条，指尖捏出一根放进嘴里，嚼得呱唧响。

　　邱尤正坐在长条椅上剥豆角，斜眼一睃，瞥到了季小沫这傻缺模样，抽了抽嘴角，问，“好吃么？”
　　季小沫从辣条包里挤出一根红辣滴油的酥脆棒，“尝一尝？”
　　邱尤低头把豆角头柄剔除，折成两半，说，“那里边儿有防腐剂，增味剂，再撘一个膨化剂，这些吃下去爽不爽？”

　　季小沫瞪起了眼睛，险些被呛到了，呸呸两声，“窝草，你能别在我吃的时候说这些么？”
　　邱尤把桌子上的豆角丝拢到了一起，装进了袋子里，“少吃点吧，我看你这礼拜都吃了十包了。”

　　季小沫眉毛一垮，啧了声，“被你说的都没胃口了，”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沾了油渍的手，“话说，你那个朋友说的亲戚到底来不来啊？都等了一个上午了。”
　　邱尤起身将椅子推了进去，应道，“不晓得。”

　　过了半个时辰，店门口站了个人。
　　瘦长脸，微胖的身材，脑袋后边支棱着一条麻花辫。她有些紧张，两手揉搓着袖口，视线小心地在店里徘徊。

　　季小沫正拎着湿淋淋的拖把出来，一抬眼，瞅到了人，跟往常一样以为是客人，招呼道，“买饭么”
　　麻花辫磕巴着嘴，“我……找邱尤。”临出门前，她舅舅有交代饭馆老板的名字。
　　季小沫掏了掏耳朵，转头冲厨房喊了一声邱尤。

　　邱尤应声出来，手指还沾着水珠，湿漉漉的，她皱了皱眉，“怎么了？”
　　季小沫抬起下巴指向店门口的人。

　　邱尤跟随着她的视线一转，定到了门口那个女孩子身上。对方的眼神闪烁，看到了自个儿盯着她时，立马缩下了脖子，低了头。
　　她纳闷，怎么感觉还挺害羞的？

　　季小沫用眼神跟她打交道：丫的，这谁呢？
　　邱尤没瞅她，把外面的人叫了进来。

　　麻花辫跟株含羞草似的，拧巴着身体跟在邱尤后边，也不敢坐。微微驼背，两只手互相握着，拇指在虎口处摩挲，嘴唇抿得紧。

　　十分钟的交谈下来，邱尤觉得有点费劲，脸上差点控制不住不耐烦的表情。

　　邱尤问，她才答。
　　话语来去，就那么一个字。
　　嗯、对。简直就是闷葫芦，惜字如金。

　　邱尤郁闷了，这刷子办的叫啥事儿啊？
　　这人性格一看就不搭队，更甭提要手脚麻利干活称心了。但她也不好这么直白决断地撵人，心想顶多就这么一个下午，到了明儿，她也好跟刷子交代，不合适，没法儿留。

　　打定了主意，她也没多做交代。转身进了厨房，准备作料。

　　她鲜少做过吃食，现今儿，突然冒了点兴趣。
　　一大瓶罐的腰果仁搁在桌角已放了个把礼拜，现在刚好拎过来炒个酥炸腰果。

　　邱尤往锅中放入腰果，添上一碗冒尖的清水、半勺盐和麦芽糖，开火煮。等待的时间里，她顺手掏出了手机，翻看娱乐新闻，点到了一个分享视频。标题还加粗放大，明晃晃的。
　　#原来，同性之间也会互相吸引#

　　她手一颤，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点了进去。视频的时长很短，两分钟，里面用图文结合的形式剖析了为什么同性之间会互相吸引。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是正常的。

　　邱尤摁灭了手机屏幕，顺进了兜里。眉毛没舒展开，似乎一点儿也没得到缓解的轻松。
　　毕竟，视频里的典型行为分析里，压根没有包括想亲人这一条啊。
　　她烦躁地拧了拧眉，掐过漏网勺将锅里的腰果仁捞出，过水晾凉。

　　等邱尤把一盘炸好的金黄腰果端出去时，瞅见季小沫正蹲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她走过去，问，“看什么？”

　　季小沫把她拉了下来，两个人挨在一块儿蹲着，乍看，就像门口摆着的两只招财狗。季小沫一手托住下巴，啧啧称奇，指向斜前方一百米垃圾桶的位置，“瞧见那人没？”

　　邱尤眯眼看了两秒，觉得有些眼熟，她转头在店内扫视了一圈，没看到麻花辫女孩周俏。
　　那么前边儿那人肯定就是了。

　　她目光看向正拿着一根扫帚弯腰清扫街面的周俏，疑惑地挑了挑眉，“她在干嘛？”

　　季小沫白了她一眼，“不明显么？这样都看不出来。在扫地呗。”
　　邱尤有些震惊，“怎么跑那儿扫去了？”

　　季小沫伸出细长的手指往饭馆里一戳，“你就都没发现么？这人把里边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连我拖地的活儿都抢了过去。”

　　邱尤转眼看了一圈饭馆，刚才没注意，现今儿仔细瞧了，才发现里边被整理得纤尘不染，锃亮发光，就连墙角旮旯里都没放过。她惊讶地咽了口唾沫，“这些都是她自个儿干的活？”
　　季小沫哼了一声，“可不。”

　　邱尤挺震惊的，震惊到连要撵人的事儿都给忘了。
　　她总算明白了，刷子人是抠了点，算计了点，不过说出的话还是挺实诚的。
　　至此，人好歹是留下来了。

　　邱尤在饭馆里忙完，走出来时已是抹黑的天气，七八点的行人街，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情侣都恨不得黏在一块儿挤着走。冷风兜头吹，拂走了一身的油烟味，邱尤紧了紧大衣，鼻头冻得发红。

　　路上途经一家花店，店里的一侧都是透明玻璃装嵌的，门口正上方挂着用荧光灯装饰的方形招牌。透过橱窗，可以看见里边靠墙放了一排高脚架，上面搁着各式各样的花型，色彩艳丽，在清冷的街头添了些许味道。

　　邱尤停步伫立了一会儿，随即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这会儿看见来生意了，连忙放下手里正打着的游戏，站起身走了过来，“美女，想买点什么？”

　　邱尤视线转了一圈，被这浓郁的花香熏得发晕，她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小圆盘石桌上，那上面放着一些巴掌大的盆栽，绿意盎然、色彩清新。

　　她走过去，弯腰细看，瞅住了一盆铁海棠，绿叶衬托着弯弯细细的花蕊，蕊头水嫩，轻轻飘荡。

　　邱尤端起了那一盆铁海棠，同老板讲好了价钱，掏兜付了十五块，悠哉哉地抱着它出门。
　　她觉得自个儿也是挺莫名其妙的，怎么突然就想养些花花草草的了？

　　走到三岔路口时，一辆淡粉色跑车从她眼前驶过，带起了半圈灰尘。没等几秒，那辆跑车又往后倒了回来，将将停在她的身侧。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一张尖下巴的精致脸蛋，鼻头有一颗痦子格外吸引目光，上面似乎还能看见两根细弱的毛。
　　那人张嘴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嘿，美女，打听一下，三十六号小区怎么走呀？”

　　邱尤抬起下巴指向了前面，“往前五百米，遇到红绿灯路口向左转，再走个一百米，瞧见小刘超市，小区就在它旁边了。”

　　晏晴怡眨了眨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似乎在放电一般，嗓音娇嗔，“哎呀，真是太感谢你啦，我跟着导航绕了三圈，愁死人啦。”

　　邱尤觉得挺神奇的，怎么会有第一次见面就对别人撒娇的人。她礼貌地弯了弯嘴角，“不客气。”
　　晏晴怡混不在意地嘟起了嘴，朝她递了个飞吻，“爱你哟。”

　　邱尤抽了抽嘴角，看着那辆骚粉色跑车转向了马路。她抱紧了怀里的小盆栽，继续前进。
　　那个人虽然也挺好看的，但是还是没有温延来得漂亮。

　　温延也是尖下巴，但不是那种特别尖锐的弧度，她的脸部线条更偏向于流畅，气质温和。眼睛也比较好看，扇形内双，眼尾修长微弯。

　　邱尤不受控制地在脑子里描绘那个人的五官轮廓，心口烫得发紧。

　　前边儿有红绿灯，路侧装了个提示器，这会儿发出滴滴的声响。邱尤抱着一盆铁海棠，杵在了一堆人当中，目光触及前方的巷口时，脑子里倏地闪过，三十六号小区。
　　嗬，这不就是她住的地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