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潜逃》利纳斯的狗狗

2、第 2 章

　　这其中，最大的表率要数爸爸的变化了。
　　从很多侧面线索显示，爸爸在上辈子应该受尽了黑死病的折磨然后痛苦死去，这辈子才会对口罩如此执着，对老鼠更是抵不住内心最深处的极度恐惧。
　　米其林水准的港式烤鸭并没能获得明朝北京人民的垂青，从而如妈妈所愿彻底扭转家里餐馆生意的颓势。就在全家即将过上风餐露宿的苦哈哈日子的焦头烂额之际，来自香氛国度的爸爸一跃而起，用起了餐馆里剩下的水果，朝花夕拾，带领全家做起了香水生意，轻轻松松掘到了第一桶金。
　　香水一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动全中国。当时爸爸还没想着推出男香系列，只布局了女性市场。可古人哪懂得那么多，这新奇芳香的小小瓶子，不仅让女人们心动，更是让男人们感到新奇！一时间，竟引得人们出高价争相购入。毕竟只需轻轻一小喷，就能直接获得令人愉悦的美好芳香，而不是仅靠浸泡花浴这一土办法，功效还比不上香水的千分之一快！很快的，香水也引起了皇亲贵胄们的关注，常是文家香氛限量一出，就被高价买断，逐渐成了只有富贵皇家才消费得起的奢侈品。所以文家也因着这，迅速积累了大量财富。从原不起眼的小商家，一跃进入本国“福布斯富豪榜”。
　　这算是我们家第一次尝到“穿越”带来的甜头。
　　正当全家赞叹爸爸真是一枚是来自欧洲的浪漫奇男子，时代的洪流很快把这一家沉浸在赚钱乐趣里的现代人拍打回了原型。
　　社会人讲究人脉靠山资源，古代更是深受此荼毒。
　　见我们文家是只有钱没有权的“黄金软柿子”，当地官府速度很快，平白捏造了个“传播致幻毒物”的名头，二话没说就逮捕了文家老爸。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让我们全家慌了手脚，甚至还没等到当代法律部门的任何一张有关传票，我们家的所有财物就以“不法所得”的罪名全部被充了公。这还不止，再没收了我们香水作坊和财产后，当地官府仍不感到满足。古语有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抢了“鱼”的他们，自然还贪心不足的想要“渔”了。
　　在经历所有求告无门的无奈后，就算是现代人，也不得不在这个腐败的时代面前，败下阵来。
　　不知道古人想法如何，但在我们家一致的观念里，钱再重要也不如家人。所以我们一致决定交出珍贵的香水制作技术，唯一要求是要爸爸完整地无罪释放回来。
　　官府见我们只是息事宁人的求人，而不求一分财，甚是遂心，就也没再多为难，很痛快达成了这个交易，终于让爸爸回到了我们身边。

　　只是这次突然的变故让我们家的处境变得更难了。
　　父母想要再次创业，但家产已全被官府充了公，整个文家现在说是一穷二白也不为过。从前还能有个小餐馆，如今连小餐馆这座“东山”都没了，又该拿什么再起呢？此外，一直在学习西医的哥哥看之前家里经济终于好了起来，第一次向家里提出想去德意志继续医学深造的理想，先前也得到了父母的欣然应允。可这场变故让哥哥的求学之路也不得不耽搁了下来。
　　在中医为主的明朝，西医根本没有生存空间，还一直被认为是巫术般邪恶的存在。所以要支持哥哥理想，必须有雄厚的经济实力作为后盾送其留洋才能成行。因此突然破产的父母对哥哥感到很歉疚。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这个春天，莫名其妙的时疫很快在京师城郊外蔓延开来。
　　爸爸再次记起了被鼠疫支配的恐惧。早早拿出了多年来囤积起的口罩储蓄，让全家都戴上预防，此外还反复叮嘱我们要多洗手多做运动，增强免疫力。
　　对此预防举措，作为西医生的哥哥很是赞同，还提炼了一些免疫的药物让我们事前服用。因此在被时疫侵袭的区域，有口罩源源不断供应外加免疫护体的文家，竟无一人中招。
　　见着自家邻居街坊遭受时疫病毒之苦，哥哥医者仁心，使起了西医诊疗法，给身边的小撮人进行治疗。邻居们对他大别于中医诊疗手法的恐惧不亚于时疫，原是宁死也不肯被“实验”。可不过几日，受尽了病痛折磨的他们见太医院的中药疗方遥遥无期，京城里的中医馆也全排不上号，在家里躺着只能等死的情况下，再没得选，鼓起勇气把自己贡献出来，叫文明死马当活马医了。
　　医治的同时也需要预防。每次诊疗后，文明都会提醒患者要佩戴口罩隔绝传染。为了支持儿子的诊治事业，爸爸也只得依依不舍，从自己的口罩库存里抽出一小部分，捐给文明送给患者。
　　出乎患者们的意料，文明的诊治竟非常有效，自己没有死成！通过多个凝集千年智慧的化学式子提炼制作出来的小小药片对抗这场百年以前的小病毒根本不在话下，且爸爸贡献的口罩也有效隔绝了病毒的呼吸道传播源头。所以这些人要是被他治死了，他文明才会怀疑人生好吗。
　　原本还以为文明行的是巫术，白色的小小药片是堪比鹤顶红的毒药存在，并且在此之前文家人有“传播致幻毒”的罪名之嫌，所以除了求医无门才鼓起勇气累给文明做了小白鼠的几个邻居，根本没人敢来受文明的诊疗。百姓们全还在翘首以待全国医术最顶尖的太医院研究出治疗时疫的药方。
　　其实怪不得古人迂腐。自古以来，人们对不了解的事物都有着天然的恐惧。若换做自己是个寻常大明人，没有前世打针吃药如家常便饭的遗留记忆加持，即便是家人，我也是断断不敢让文明乱来的。我可以理解大明人。

　　数日后，京郊城外，毗邻文家那几户受感染的邻居，在感染时疫后，竟奇迹般的完全康复了！这消息一出，瞬间成为轰动京城的最大要闻。
　　邻居们还是有着古代人的纯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被文明所救，稍稍痊愈便迫不及待带着全家来跪拜文明以致谢。可只知众生平等的文明哪受得了这个，竟再也不敢见病好了的患者们，怕他们说着说着就跪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往他身上擦，毕竟每个医生身上多少还是会有点小洁癖的习性好吧。
　　见文明不受自己的跪拜礼，邻居们还是绞尽脑汁想着要给文家做些什么报答。除了每日给文家送上新鲜肉菜不算，逢人就夸文家公子如菩萨在世，救人一命功德无量，什么样彩虹屁响就怎么的往外吹。这就算了，更过分者还请来媒婆到文家说亲，誓死要把自己年仅六岁的女儿嫁给他报恩。
　　邻居们的“彩虹屁”很快在人群中引发效应。越来越多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病人再也不愿无限期等着太医院的消息，悬最后一线希望，自愿加入文明的“小白鼠”行列中来。
　　文明当然是来者不拒。可无奈文家太小，就算文明有心医治，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我和父母们也苦于不懂护理之术，看着日夜辛苦操劳的哥哥，内心只干着急怕他吃不消。到最后，全家什么也顾不上了，硬着头皮上阵给他担任助理护士。
　　这件事上，爸爸的行为不得不说是真伟大。
　　正如先前提到过的，他是受过鼠疫折磨的人。尽管已知我们全家对这场时疫免疫，但现下真的要无距离去接触跟护理患者，不就等于是直接碰触传染源吗？爸爸心里还是对此抑制不住的感到害怕。
　　细心的妈妈很快就察觉到爸爸的恐惧，安慰他说配药工作也非常需要人，于是让他只负责配药部分即可。
　　可此时就算已经用上了全家的劳动力，也架不住呈爆发式增长数量前来看病的患者们。我们仨恨不得能生个三头六臂好处理了这些乌泱泱的大批闻声赶来看病的人。
　　原本只站好配药岗的爸爸看此情形，再也呆不住了。一心想要帮助家人的念头克服了他心头与生俱来的心魔，最终也加入到了护理的队伍中来，帮助哥哥接收患者。
　　人力问题是暂缓了，但更让我们家感到束手无策就是经济问题。先是提炼药物的原料需要钱不说，源源不断闻讯而来的病人不仅透支着全家人的精神体力，还在掏空爸爸多年来攒下的珍贵的“口罩储蓄”。于是文明不得不提出了前来看病的患者需要先支付一笔高昂的费用作为诊金的条件，自己才会进入下一步骤为他们进行医治。
　　爸爸是第一个出来反对他。只见他义正言辞批评哥哥说：“哥哥你是医者，医者自古以来悬壶济世，行善积德，做的都是好事。病人们受病痛折磨已经够可怜，怎么能趁病打劫，收如此贵的诊金，发国难财呢？”
　　“可是我实在不想看父母妹妹为了支持我如此辛苦，”文明见自己被误会，内心委屈不已，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要知道收受诊金的决定对他来说何不是一个痛苦的决定。但比起操行高尚，还能有什么比自己家人还重要呢？哽咽着继续解释，“家里已经为我的事业倾尽所有，还把爸爸辛苦攒的口罩……”
　　“哥哥，”听到这里，爸爸快速打断了哥哥，摇了摇头，道，“照顾你们，是我的责任，因为我们是家人。”说罢将哥哥的手放在自己双手的手心里，郑重地握了握，给哥哥传递信心，注入力量。
　　我和妈妈在旁边看了也忍不住感动落泪，纷纷伸出了自己的手，搭在他们父子双手之上，互相给彼此打着气。
　　此刻，我感觉我们全家个个都如此圣母，怎么会不是真正的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