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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走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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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侄二人和小厮赶到赵府时,已经快要临近宵禁的时辰了。
方才还透着光的天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全黑了,街上空空荡荡,商铺小贩早就关门收摊,路上只留得月光和窗户隐隐绰绰透出来的烛光。
果真如赵武官所言,这凌霄国的宵禁严格非常。
还未至赵府就看到有小厮挑着灯笼在门口张望等候,看到来人才松口气,连忙下了台阶来迎。
“终于把先生给盼来了,老爷夫人都等急了,生怕先生忘了宵禁,触了金伍队的霉头。”
“赵大人千万嘱咐,不敢怠慢。”白朝暮这会又是个翩翩公子的稳重模样,与方才在客栈里的闲散截然不同。
飞廉这会也不似在客栈里的叽喳话痨,安静的立在白朝暮身侧,认真的捧着法衣服饰,俨然一个恭谨顺从的小辈跟班。
“先生快快里面请。”小厮引着白二人往门内走去。
进门之前,似乎是感觉身后有什么异样,飞廉回头往来的路口看了看,仿佛看到有一片衣角在墙边闪动,再一眨眼却又是毫无动静,兴许是眼花。
快至宵禁,这个时辰该不会有人在街上闲晃,飞廉并未放在心上,随着小厮进了赵家大门。
入了内厅才发现,赵府竟未置任何烛火灯笼在庭前廊下,整片宅子漆黑一片,只有面前小厮提的灯笼一点光源和投在庭院的月光,下人也都不见踪影,树影婆娑沙沙作响,竟隐隐透着些阴森恐怖。
‘竟节俭如斯?夜里连灯都不上吗?’白朝暮心里暗道,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默默拉着飞廉跟紧了些。
到赵溪儿院里,人才多了些,烛光也多了些。虽然还是很晦暗,好歹不再似刚才那般的漆黑。白朝暮松了一口气,散了心中那点紧张。
“白先生,你可算是来了,招魂何时开始?”
“我担心溪儿的魂魄回来受光亮惊扰,特意让人灭了院里的烛火,还叮嘱他们谨言微行,如此可行?”赵夫人殷切的看着白朝暮,一连串说了这许多话。
原是如此,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令爱定会感受到夫人的良苦用心,距离子时尚有一会儿,我们先暂做休息,待时辰将至便可开始招魂。”
话虽如此,可一心牵挂女儿的赵氏夫妇怎会放心大胆的休息。赵夫人依旧守在赵溪儿房里,赵武官则将白朝暮二人引至前厅。
再次经过来时的长廊,白朝暮不再觉得漆黑一片的赵府阴森可怖,赵夫人的举动让他心里稍有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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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里,赵武官端坐在堂上,脸色一片严肃担忧。
白朝暮见此,出言欲缓和他的情绪:“恕我唐突,这案上的玉色小牌是为何物,我见它四周灵气精纯又有暗光流动,煞是好看,有些好奇。”
赵武官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脸色缓和了些。
“先生长居冰原怕是对此物不甚了解,此乃曲牌中最常见的辅牌,曲牌可通灵力,辅牌亦辅万物,我凌霄家户中此类牌最常见,或是为了祈福祝愿,或是为了宁心净神,用途甚广。”
“我府上这枚乃是三妙先生所著辅牌之一,名曰走溪,有疏解灵力淤塞之效,此类曲牌常见,多为我凌霄修行者所用。”
“既是曲牌,为何没有乐声?”
“先生凝神细听,可否听见有细微的溪水潺潺流动之声。”
白朝暮闭目静听,摒弃心中杂念后果然有一丝丝水声萦绕,似是小溪潺潺流淌在耳边。
“果真如此!”
“不错,曲牌以曲目为手段记录天地灵物的灵力,激活曲牌便能在释放精纯灵力的同时,还原灵物本音。”
“这倒真是有趣。”
经这一打岔,赵武官放松了些,与白朝暮二人又搭了会儿话,一直到子时将至。
“时辰将至,还请赵大人将赵小姐抬至府中地界开阔之地。”
“开阔之地?此间院内可否?”赵武官指向前厅门前的庭院,庭院中间有一平日饮茶下棋的平台,四周也无大树遮挡,只在四方置有吉祥缸,缸中鱼儿游动,水光粼粼。
“可行。”
得到肯定答复的赵武官告辞去了赵溪儿的院子,只留一两个小厮在前厅候着。
“小师叔,你真能招回那赵小姐的魂啊。”周边无人,飞廉又恢复了话痨本质,低声说出自己的疑问。
“那是自然,也不看你师叔我是谁!我既答应了这委托,就有办法招回那赵家小姑娘的魂。”
白朝暮语气放松,姿态还端着,外人眼中还是自持稳重的高人模样。
飞廉就佩服他小师叔这点,不管平时有多不靠谱,关键时候总能有些奇怪有用的法子。最重要的是在外人面前能装,上一刻还毫无姿态张牙舞爪人来疯,下一瞬就能风度翩翩矜持沉着少年郎。
冰原小辈无不被其变脸之快震到过,简直就是课堂躲长老必备技能。
“仁心堂里教的都是医理学说,药草识别,长老也未曾在堂上讲过招魂啊”
“你不懂的事儿还多着呢,多看看书。”话是语重心长,白朝暮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他此前也未曾做过招魂通灵一事,准确来说是他不记得,毕竟他从冰原醒来也没多久,前尘往事对他来说就像是被天狗吞噬的残月,残缺不全又无迹可寻。
不过洗灵一事与他之前在夺金赛上对灵力的感知类似,还有那场梦,那场奇怪的梦,才让他想来试试救治赵家这个“撞邪”的小姑娘,用“招魂”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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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回笼,算算时辰,赵溪儿此时也应该快到前厅。
“东西给我,他们要到了。”
飞廉手一伸,那堆彩色法衣又杵在白朝暮眼前,力道用大了,差点把夹着的细铃串掉在地上,一双鹿眼望着白朝暮,很是期待他对自己审美成果的认可。
“我说的是辅牌,不是说有助于灵力施展吗?”
听罢飞廉只好摸出怀中的辅牌,依依不舍的抽出一张,见白朝暮没有收手的意思,一咬牙闭眼全给了白朝暮,给完还眼巴巴的盯着那牌。
三妙先生最后三张刻录被没收了,又没得到审美认同,飞廉眼皮都耷拉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白朝暮见他这个样子心中好笑,虽然那堆花花绿绿在微弱的月光下依旧很晃眼,他还是从飞廉要收回去的手中接过了衣服。
果不其然,小家伙一下子就高兴了,也不盯牌了,一脸期待的望着他,眼里全是跃跃欲试。
“得,这下真成跳大神的神棍了。”
怀着浓浓哄小孩的既视感,白朝暮换上了法衣细铃,将两枚辅牌置于左右袖中,一枚随意绑于腰间,正整理衣装时赵溪儿也被推到了前厅。
赵家人也不知从哪变出的轮椅,赵溪儿似乎未从下午的昏迷中醒来,歪坐在轮椅上。赵氏夫妇看到白朝暮的打扮愣了一下,还是淡定的接受了这奇装异服,未予以置评,一门心思全在自家女儿身上。
赵氏屏退府中下人,只留得一两个贴身的丫鬟小厮在远处候着,飞廉将赵溪儿推至前厅门前的踏步上,赵氏夫妇俩看着白朝暮步至院中的木台。
细碎的铃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空灵孤寂,月光在白朝暮身上渡了一层温柔的光晕,此时沉默不语的他真不像是此间凡人了。
招魂,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