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恋》沈叶shirley

6、独处

　　临近三月末，苏心苑照例又非常忙碌。尤其这个月又接下好几个酒店会议和旅游团队，客房和餐饮几乎天天满额，财务报表层出不穷，虽然已经做惯了，但还是让她疲命奔命，差点在办公室安营扎寨，嘟嘟也理所当然地被接到殷父殷母那里，现在换成是殷泽思每晚等她回来。
　　这天殷泽思下班比平常早，和苏心苑打过招呼后他就开车回家。远远见到前方的十字路口时，殷泽思放慢了车速。他再三犹豫还未下决定时，便见朝左行的绿灯亮起，于是他不加思索地向左打方向盘，朝与回家路线完全相反的方向开去。一路开来，离闹市区已越来越远，但还是有一定人流，属次闹市区，殷泽思细细搜索，很快就在林立的店铺中看到用霓虹灯组成的“阅书吧”三字。
　　殷泽思自看到周聆后就有和她单独谈谈的想法，当时周聆递的名片虽然由苏心苑收着，但殷泽思在接名片时就特意记下了上面的地址，以后几天他一直在来与不来中摇摆，直至刚刚才下定决心。
　　殷泽思泊好车走进书店。由于现在是下班时间，书店内人并不多。殷泽思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书吧大概有100平方米，与普通书店并无多大区别，四周全用来摆放书架，仅在门口处设了一个付款处。中间是一张浅蓝色的桌子，上面平放的书籍围成一圈，较为特别的是桌上放着一块证书样式的牌子，上有“今日推荐书”的字样，中间还盖着鲜红的印章，印章上的字自然是“阅书吧”。殷泽思看着左右并无书吧的服务人员，只好走到付款处问：“你好，我是周聆小姐的朋友，请问她现在这里吗？”
　　服务员指着殷泽思身后：“周小姐在二楼，从那边的楼梯上去就可以了。”
　　“谢谢。”
　　楼梯是木制，踏上去厚实温暖，转角处悬挂的茶色刻花玻璃壁灯是整个楼梯管线的唯一来源。到了二楼，殷泽思感到眼前豁然开朗。原来二楼将中央近40平米的环形区域专门辟出，放了一组灰色流线型沙发，沙发线条流畅简洁，或凹或凸，自成一定空间，显是根据人体舒适度设计。沙发中心空无一物，铺上了白色大理石，石质洁白细腻如玉，不做任何点缀，极有视野开阔之感。剩下的空间则用镶流苏的落地绿色布幔与沙发隔开，布幔有垂下有挽起，错落有致，四周散放着原声材质的桌椅，颜色柔和，每张桌子上还放了盏形似宫灯的台灯。
　　殷泽思暗夸此处装潢构思新颖，他也没有忘记正事，很快就发现周聆正做在沙发上悠闲地看书。
　　“你看的是什么书啊？”殷泽思走到周聆身边坐下，翻到封面，“厨房宝典？你居然会看这个！”
　　周聆合上书，轻声说：“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呵呵，看来你看得很认真啊。怎么有兴趣看这个，你以前不是不喜欢下厨房吗？”
　　“你还记得？”周聆斜瞟过去，似嗔非嗔，“都这么多年了，就不许我有变化？”
　　“变得我都不敢认了。上次见面就觉得你的外貌变化很大，今天看到这间书吧，环境好得我都想直接待在这里不走了，看来这几年你学了很多。”殷泽思由衷赞叹。
　　“这算什么，不过是舍得花钱罢了。我的老本都扔这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盈利呢。哪像你，现在坐等着钱飞到账户就好。”周聆做苦恼状皱起眉头。
　　“慢慢来，哪有人一开店就盈利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殷泽思安慰道。
　　周聆起身：“行了，别在这里影响我的客人看书。这附近有间咖啡厅不错，我们到那里去吧。”
　　“好。”
　　走到书吧门口，正要出去，殷泽思突然拉住周聆：“你穿的这么单薄出去会不会冷，要不去找件衣服披上，或者我的外套也可以借你。”
　　周聆仅穿了一条蓝色碎花束腰连衣裙，脚蹬一双金色鱼唇单鞋，挑染了酒红色的卷发完全披散肩头，十分洋气，但明显只适于待在室内。她凝视般地看着殷泽思，又马上转头，轻轻叹息：“你还是那么温柔。”很快她的声音又变得欢愉，快到那声叹息几不可闻，似成错觉，“不碍事，咖啡厅很近，就几步路。”

　　咖啡厅的确很近，出书吧走十来步路就到了。周聆他们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我要一杯黑咖啡和一份舒芙蕾。”周聆把菜单递还侍者。
　　“你居然能喝黑咖啡？”殷泽思不敢相信，“这七年你到底是怎么过的，为什么连口味都变了那么多？”
　　周聆狡黠一笑：“当然是有很充分的理由，等上了咖啡我再告诉你。”
　　“我和这位小姐一样。”等侍者走后，殷泽思胸有成竹地对周聆说，“看来这家店的黑咖啡一定有它独特的地方，借你的光我可不能错过。”
　　“这回你可打错算盘了，这里的黑咖啡和其他地方一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哦？”殷泽思半信半疑。
　　侍者很快就端来他们点的食品。“麻烦你再给我添份鲜奶，另外可以给我一个空的咖啡杯吗？”“好的。”侍者很快就拿来了周聆要的东西。
　　周聆奇怪的举动惹得殷泽思像小孩子看魔术般的兴奋。只见她把两份用来调和黑咖啡的鲜牛奶倒在空咖啡杯里，然后舀了几勺黑咖啡到盛牛奶的杯中，放上适量砂糖。“大功告成。”周聆得意地端起刚刚调好的饮料，尝了一口，满足的神情像极了偷腥成功的小猫，“味道好极了，你要不要试试？”
　　殷泽思目瞪口呆：“跑到咖啡厅喝牛奶，你也太有才了。”
　　“不然呢，你真以为我能喝得下那苦涩的东西。就像你觉得我变化很大一样，其实你看到的未尝不是表象，我，一点都没有变。”最后一句，周聆是一字一字慢慢吐出。殷泽思一时无言，沉默地拿起杯子喝了口纯黑咖啡，顿时五官皱成一团，苦不堪言，涩得从嗓子直顺着食道蔓延，确实，与生俱来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呵呵，苦到了吧，吃口舒芙蕾去去味。这舒芙蕾啊可要趁热吃。”
　　殷泽思连忙舀了满满一勺塞在嘴里，这才舒眉：“口感绵实，味道的确不错。”
　　周聆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拨弄面前精致的餐点：“舒芙蕾在法文中是吹气的意思，因为刚出烤箱时候的舒芙蕾因受热向上膨胀，像云朵般松软，但很快就会失去她美丽的外表，所以它被称为是稍纵即逝的梦幻点心。”
　　“原来这点心还颇有渊源 ，那我刚才狼吞虎咽的吃法不是暴殄天物了。”
　　“真是无趣，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对我刚刚的解说表示赞许吗？”周聆突然靠近殷泽思身边，仔细端详他的五官，百思不得其解，“你吧，又不会哄女孩子开心，长得也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当时我怎么就会和你在一起？想不通。”周聆又坐回去，纳闷地摇摇头。
　　当周聆接近时殷泽思一阵心慌，直到她退开后才正了正心神：“你别看不上眼，我年轻时可也迷倒过不少女孩子。”
　　“谁，苏心苑？”周聆一脸挪揄，“恕我眼拙，我一直都觉得，你只是中人之姿。这些年我见的人也算不少了，但要说最入我眼的男人，还得数杜宇。”
　　“杜宇？”
　　“他是我的初恋，也是认识你之前唯一的男朋友。”
　　周聆放下勺子，目光悠远。杜宇，杜宇，那是多久以前的人了，为何现在从沾满尘埃的沉重记忆里翻出来，却还是那么光彩夺目。只是美好时光短暂，如眼前的舒芙蕾，稍纵即逝，一旦错过，不可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