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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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到了机场附近丧尸密集的区域，R低声让佩里闭上眼睛——于是佩里把眼睛眯了起来，只留下可以稍稍看清地面的缝隙，如此一来，他不得不更加依赖R的搀扶与指引。
M早就注意到了他们，不过他那时正被两三个女丧尸环绕着，自然也就把自己的好朋友R撇在一边了。这时丧尸们都四散开来，他这才走向R，看看佩里，迟疑道：“… …瞎子？”
R其实不想欺骗M，但他也不敢拿着佩里的性命去冒险，于是他耸耸肩，没有否认。
“他们… 会…让瞎子…出来？”若是M的脸上有表情，那一定是惊讶万分的。
R再次耸了耸肩——M是个聪明的丧尸，他害怕再待下去会让M看出端倪，于是敷衍了几句就拉着佩里匆匆走了。
行至他的那架小飞机附近，就几乎看不见其他丧尸的影子了。这附近大而空旷，因而其他丧尸很少踏足，他们并不像R一样需要个人空间，反而更喜欢聚在一起。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天光寥落，暮色四合，R搀着佩里进到他的机舱里——这小小的空间因为他那些收藏品而略显拥挤，但并不杂乱。佩里坐在软椅上，因为疲惫的身体终于能得到放松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脱下鞋袜，挽起裤腿，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脚踝已经肿了起来，不过… …他试探着摸了摸脚踝附近，感觉情况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大概只是软组织损伤吧，也许有点骨裂，但既没有骨折也没有脱臼。不过，肿成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好不利索。
他把脚抬高，好让自己舒坦些，一天的奔波带来的劳累，让他觉得有些困倦。但R正坐在那儿，不加掩饰的望着他——他不能从R那毫无表情的脸上解读出什么情绪，被这样看着，他便觉得R就仿佛是在盯着食物… …
就算R帮了他，他也不可能对一个丧尸完全放下戒心，自然也不会在他面前放心安睡。
便在此时R倒是突然站了起来，对佩里说：“我先…走了… ”
倒也不是R体贴，只是捕猎过后他总是要和M互相交换找到的大脑，体验不同人的不同记忆——那块儿男孩儿的大脑早被他揣在了口袋里，这大脑和肉都可以存放几天，但时间一长、内里的生命能量流失殆尽后，便失效了，吃了也是白吃。
出门前R竭力挤出几句话来安慰佩里：“别怕… …他们不会…来这儿….”
“好好…休息。”
（二十二）
走下飞机后R反而有些犹豫了——口袋里这块大脑分明和以前那些没什么不同，但此时要把它分给M，他到有些不舍得。
大概是因为这大脑的记忆里有佩里。尽管有关佩里的地方只是那么一小段，但 …他还想看看佩里从前的样子，哪怕只是一眼。
对佩里生出的探究欲是他此前从未有过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保护佩里，为什么要把佩里带回机场——此前人类于它，无非是食物，以及敌人。但佩里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于是R顺着自己的性子，从一开始说出要放佩里走这样的话来之后，就再也狠不下心来吃掉佩里了。
反正他也不缺这一口两口人肉，再说，路上的野猫野狗还多的让他吃不过来呢，只不过难抓又肉少罢了。这样想着，他觉得放过一个人类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掰了一小块大脑放入口中咀嚼着，然后画面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他饶有兴味的感受着那一切，直到佩里的面孔再次出现在眼前——
他看到佩里沉默的站在一方墓穴前面，恰逢阴雨天，连绵的雨丝将他的头发都打湿了，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下来，但他依旧沉默的站着，仿佛一座雕塑。
一个年长的男人走过去拍了拍佩里的肩头，安慰了他几句——这个男人的面孔R在很多人类的大脑里都见过，他似乎是那偌大的安全区的最高管理者。两人的话语间，R不难听出，死者似乎是佩里的父亲。
后来人们开始将泥土填入墓穴——死去的人远不止一个，男孩儿的视线没再看向佩里，后来他转头的时候，只看到佩里离去的小小背影。
R的心里有些触动，后来的那些记忆，他半点儿也没看进去。
过了半晌，他睁开眼睛，有些恍然的向前走去——M应该在吧台那儿等他，但他全无赴约的兴致。
每次看人类的记忆时，总有那么一件事情让他不好受——人类们的记忆总是在提醒R，他不过是站在人类对立面上的一个蠢丧尸而已，只会为人类带来杀戮和痛苦。
（二十三：river flows in you在你身上流动的河）
R回到机舱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佩里早已睡去，绵长轻柔的呼吸在安静的机舱里显得异常清晰。R不需要睡觉，他将一晚上搜罗来的战利品放在佩里身旁的座椅上，然后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
窗外是无边无际，深如洞窟般的黑夜。冰冷沉寂的如同他曾独自度过的无数个无眠的黑夜。
然而佩里的生命能量和他的呼吸，如同一片柔软的羽毛搔动着他，他偏过头去，看着佩里胸腔的微微起伏——尽管丧尸的夜视能力不错，但此时他还是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这种情状让他蠢动——尽管刚刚进了食，但他依旧会对生命能量感到渴索。
他阖上了那双天灰色的眸子，听着佩里的呼吸声，渐渐的反而把心静下来了。
R一直“活”的很混沌——捕猎，进食，收藏，发呆，偶尔和M用残破的语句聊聊天… …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可抱怨的，但也没有什么可愉悦的。能行走下去固然好，完全死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他遇见了佩里，鬼使神差的决定保护他——
尽管他只是一个丧尸，也终究明白他与佩里间横亘的巨大隔阂，也终究权衡得出这样做于自己没有半分好处，他不是没有动摇过——杀死佩里，对他而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尤其在此时此刻。
但是，但这样一个寂寥的夜里，佩里的呼吸又似乎是一条纤细的绳索，将他与这个苍凉的世界紧密相连，让他从一个神游天外的局外人，变成了一个不得不为了保护佩里而活下去的局中人。
他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四肢，感觉佩里的生命能量就宛如空气中流动的温暖河流，而他沉浸其中。
（二十四）
次日天光大盛。
佩里慢悠悠的享用着昨天晚上佩里给他找来的食物——几盒罐头，还有两罐啤酒。
“…来点…音乐？”R有些期待的问了一声——佩里颇为意外的看着他，但还是点了点头。
丧尸们无法阅读，但R已经根据唱片的包装区分好了它们的内容——毕竟这些音乐他已经反复听了很多次，佩里没来的时候，是它们陪伴他的每一个夜晚。
他挑了一首他喜欢的钢琴曲，把它放在唱机里，轻缓美妙的钢琴声尤其适合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德彪西？”佩里依稀听出这是他少年时听过的曲子，挑挑眉，“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听过音乐了… …”
“还有这个，”他举起一罐啤酒，“这个是安全区里的违禁品…他们不让我们沾酒精，以及一切会导致我们不清醒的东西…”
说到此处，佩里苦笑了一下：“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清醒着面对这一切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他拉开拉环：“去他妈的！敬清醒，敬你，R。”说着，他把啤酒举起来，向R扬了扬，然后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R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佩里仰着头，展露着他的脖颈，那里还残留着干涸的R的血液。因为喝的太急，有金黄的酒液顺着佩里的唇角滴落下来，在晨光映照之下光彩熠熠。
R着迷的看着他喉结的起伏，因为自己这位新朋友喜欢自己为他献上的音乐与食物而感到满足。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