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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八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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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好累啊!”一见到思协进来,阿珊就换汤不换药地撒娇。
思协驾轻就熟地操刀上阵,“是,珊珊辛苦了。”
“心也好累啊。”阿珊犹不停歇。
谊佳可受不了了:“多大了你,还装嫩。”
“要不然多找一个人吧。”思协说真的。还要忙着准备“十佳造型师”比赛,阿珊和谊佳两个人确实招架得吃力。
“不用这么短视!”阿珊毫不迟疑地否决,“你回来就行了。”
思协不以为意,“你是老板就好了,给我批几个月假。”
“辞职嘛。”阿珊踌躇满志,“你财务又不精,强留在那里有意思吗?还不如回到擅长的领域来,我们并肩作战,所向披靡。”
“是哦,思协,你的兴趣和专长都在头发上,进事务所太勉强了。”谊佳也平缓地添加赞同的砝码,“而且重新找房子多麻烦,你还不如回这里住。”
“我可惦记你了,来一次问一次你什么时候回来。”
“‘烦恼飞’是你们三个人的完美之作,少哪一个都不行。”
“赶紧回来吧。”
旁边的顾客也纷纷加话。
“你真的忍心弃我们的结晶于不顾吗?”阿珊煞有介事地拿出一副痛心疾首的伤心状。
“给她爸打电话,要家长发话才行的。”谊佳一语中的。
阿珊豁然开朗地拿出手机拨号,一阵交谈之后,兴冲冲地说:“思协,你老爸叫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会帮你搞定你老妈。”
思协毫无意外,其实她早就知道爸爸会同意,爸爸对她一直是很纵容的,四年前,他还掏钱支持她们自主创业。
虽然思协没有做出明确的回答,但是他们的很多话她都听了进去,并且经过周末两天的深思熟虑之后有了一个决定——辞职。
可是她还没来多久就要走,辜负事务所的倾斜录用感觉真不好意思,所以思协在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走进庄岩的办公室。同他熟一点,很多话比较好说出口。
眼睛刚扫到“辞呈”两个字,庄岩蓦地一滞。停顿半晌,他控制住内心的波涛汹涌,以平静的语气问:“为什么?”
思协回答:“经验不足,能力不够,学艺不精,无法胜任。”
“并不特别需要你的经验和能力,有心就可以。”后一句话,庄岩间断了一下才说出来。
“可是我没有耐心和信心。这么久了,财务知识还停留在业余水平,总觉得是小材大用,颇有滥竽充数之嫌。”思协推心置腹,“而且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散漫惯了,对于职场复杂的人际关系处理不来。”
“真的没有任何留恋吗?”庄岩有种不甘心的意味。
“总是有得有失的,你和同事人都很好,肯定会怀念你们。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而且我们都在C市,要见面也不难。”思协心无城府地说。
咸苦盘亘在喉咙,停了一会,庄岩才轻问:“辞职之后有什么打算?”
“回发型店重操旧业。所以你们要做头发就来找我,免费的。”思协说得义薄云天。
庄岩心里进行着痛苦的挣扎,如果放她走,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断了,他真的真的很舍不得。
情绪一涌而上,庄岩急切地说:“思协,我……”然而,看到她澄澈的眼神,他硬生生刹住话。他怎么忍心让那双明亮的眼睛被愁雾笼罩?
庄岩起身走到窗边,将视线凝固在空中,有一种痛楚从他眉宇间袅袅飘散开来。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冷凝。
“如果那是你心里渴望的地方,你就过去吧!”他轻而抽离地说完。这句话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刚才,冲动一触即发,可是,他到底没有让自己的爱欲浪涛漫过理智的大坝,千军万马的感情最终只凝成了一句话。
“什么?”视觉停留中,她觉得他的侧影看起来是那么悲伤,思协无法置信地想从庄岩脸上寻找一点迹象的流露。
沉顿良久,庄岩肃黯的表情一点一点舒展开来,“什么时候走?”回过头来,他已经转换了情绪,脸上是一贯的淡然无波,让思协不由得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方便的话,尽量快吧。”思协照直说。店里那边两个人真的是忙不过来。
没有阻截,也没有挽留,庄岩出口的话语是浅浅清清的豁达:“我知道了。”他回到办公桌,干脆拉开抽屉,一气呵成地把思协的辞呈投进去。“下班吧。”
当门上锁的声音响起,最终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庄岩松懈了自己,沉沉靠向椅背,疲惫喷薄而出。他真的很累,没有力气伪装下去了。
已经很久没抽烟了,但这一刻,庄岩倍感烦燥地点起了火,在烟雾缭绕中安抚自己,算了,就这样吧,只是转一个圈,再回到原点而已,你和她终究是不同一条道路的。
在事务所里,思协和温镇的私交比较不错,此时在茶水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于是思协向她提了辞职的事情。
“太没良心了。”温镇用力地打了她一下。
“你来做头发九点九九折优惠可以了吧。”思协“大方”地允诺。
温镇变本加厉地拍,“吃人不吐骨头。”
“不,我要吃饭,你请客,当饯行。”
“我请你吃霸王餐……”
两个人闹了一会,才发现展邦站在身后,他深沉地看思协一眼,冷漠地走了。在他眼里是觉得吴思协不识好歹的。
“我有点相信他给你穿小鞋了。”温镇对她表示同情。
“算了,我都不想了。”思协倒是心平气和。职场自有它的规则,就当她初出茅庐必经的吧。
展邦疾步走向庄岩的办公室,直接推门进去。庄岩此时正埋首于案头工作,他专注的神情反而让凝视他的人有些怅然若失。庄岩比他小两岁,但因为高二就参加高考,只比他低了一届。历经沧桑波折,所以性格内敛沉稳,庄岩看起来比年长的他要坚毅稳重得多。庄岩一路走来的艰辛,他都看在眼里。别人见到的只是庄岩作为CPA行中翘楚表面的光鲜,光环背后的磨砺过程和坚忍付出却鲜为人知,而现在心里装着伤痛,还是没有人知道。
展邦径直走到庄岩面前,急问:“她要辞职?”
庄岩慢慢抬头,理解了展邦的话后,移开目光。他冷静睿智的眼里有痛楚闪逝而过。
“你,何必这样!”展邦吞下叹息。
“萍水相逢而已。”庄岩的口气很淡很淡,却有着沁透的悲凉。
“为什么不留住她?”
“不爱,怎么留?”庄岩沉敛的黑眸里,潜藏着滞涩的无奈。
“你跟她说了?”
“没有。结果一直显而易见,何必增加无谓的困扰!”他说得很轻很轻,语气很弱很弱。
“不说你怎么就知道她不爱你?”
“我有眼睛看。”
“试一下,你有机会的!”展邦竭力想说服庄岩。
“算了,只是一个错误。”一种深重的悲哀在庄岩眉宇间缓缓散开。
“庄岩,你从来就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展邦实在无计可施,“你不说我帮你说。”
“展邦!”庄岩急急阻止他,“不要告诉她。”有些事情不知道,便不会有挣扎的痛苦和煎熬。
庄岩性格决绝,不说的话就不会说。对他的倔强,展邦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只能生气:“情圣也不是这么当的!找遍全世界都不会有你这样高风亮节的人!”说罢摔门而去。
庄岩隐忍的表情痛苦不堪。高风亮节?不!好几次,在她面前,他差一点就让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只是,他没有义无反顾的筹码,有些结局注定不会快乐,他终是把那股冲动压了下去。他跟她之间确凿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他无法跨过去,她也走不出来。
他了解她比她自己还多,眼睛在她心里,却给不了她要的。他不让他的遗憾成为她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