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番外番外》唛咚

11、第 11 章

　　1.
　　由人间不食出来，陆绎让岑福和护着几个女眷先回驿馆休息。
　　经过刚刚一番波折，徐子乔吓得有些慌乱无神，求助的眼神直落到陆绎脸上。岑福说了一番好话，才将徐子乔请进了轿子。

　　才刚入了戌时，洛阳城内街头却已没了人气。两旁的铺子尽是开着，却少有热闹的。那人满为患的一些酒馆金铺歌伎馆，不用猜想也知是伊王府的私产。

　　陆绎拉着今夏在城里走着，一时不知从何解释起来。从蒋知遥在宴席上说了那番赐婚的话，陆绎便留意着今夏。眼下除了母亲的血案，他最在意的……或者可以说他更在意的，便是今夏了。
　　他本以为这桩荒唐的婚事，待他把差事办得令圣上满意了，从湖广回到京城，便去请了旨推掉。不想今晚蒋知遥却为了助徐子乔脱困，将事情合盘托出。
　　“今夏……”陆绎轻声道。
　　今夏不回应他，挣脱开陆绎的手，跑到桥边买了两碗豆腐脑。一回头，一双机灵的大眼睛眯笑起来，引着大人直直地跟过去。
　　“大人，你说那人间不食里的吃食那么珍贵美味，怎么就是吃不下呢？还是这豆腐脑好吃。”说完，今夏一屁股坐到摊边的椅子上自顾自吃起来。

　　陆绎在今夏旁边坐下来。
　　“大人你尝尝……”今夏瞄了一眼摊主，贴在陆绎耳边小声道，“我吃着还是没有我娘做的好吃。等回到京城里，大人可仔细比较去……哦，对了，如今我娘每天都穿着华服到春晖堂去，也不知那豆腐可还有闲空做……”
　　今夏的眸子暗淡下来。

　　陆绎心中明白，今夏的心中定是难过的，却强装着没事发生一般。此时他已经查明了杀害母亲的元凶，今夏不想用旁的事情来分他的精力。
　　“今夏，适才兄长说的……”
　　一会儿的功夫，今夏已经吃光了一碗豆腐脑，冲着老板直喊：“老板，再来一碗！”

　　“今夏……”
　　陆绎目光炯炯，他抓住今夏的手，打定了主意要跟今夏解释清楚。
　　“我与那徐子乔……”
　　今夏也盯住陆绎，忽然两行热泪就流了下来。
　　陆绎慌了。
　　“大人，你不用多说什么，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苦衷，我也相信大人一定能将此事处理妥当。就是，就是不知怎的这眼泪这么不争气……定是想我娘的豆腐脑了……”
　　陆绎掏出手帕来拭去今夏脸上的泪，手帕上一个大大的“夏”字，给这暗流涌动的洛阳城添了一丝暖意。
　　“夫人……今夏，我那时说，我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人就是袁今夏。此生定不负承诺。”
　　陆绎眸子清澈笃定，好像这晚的月亮，便是这洛阳城的微光，笼罩下来，便让这地界不再只是黑暗。

　　2.
　　回了驿馆，徐子乔便发起热来。凉音请灵珠找了城中的大夫。灵珠怕自己腿脚不快，便又去请了岑福帮忙。
　　两个人骑着马，在城里转了许久才找到一家不归伊王府下的医馆。那大夫也算是有仁心的，背了药材便跟着岑福与灵珠来了驿馆。

　　大夫诊了脉，对凉音道：“请姑娘放心，这位小姐并无大碍，只是惊吓过度了”。开了个方子叫人去熬，三服药下去便可好转。

　　大夫走后，灵珠便领了药方，交给岑福去抓药。凉音忽然鼻子一酸，要像哭似的。
　　灵珠转头问道：“凉音姑娘怕是也哪里不舒服？”
　　凉音听着灵珠还懂得向自己嘘寒问暖，心里面竟然泛起一股暖意。随即开口道：“这洛阳城离京城有800里，小姐在这生了病，若是有半点差错，叫我回去如何与老爷交待……”
　　言罢，凉音竟然嘤嘤哭了起来。
　　灵珠倒了杯热茶递到凉音手上，想着安慰她几句，却想到往日种种，便半句嗔怪半句安慰地说道：“凉音姑娘平时厉害得很，我当姑娘心思有多厉害，想不到这点小事便值得哭起来。你且放心照顾着徐小姐，我家公子和夫人定不让小姐有半点差池。岑校尉抓了药便立刻回来，我将药煎了给你送过来。你如果有什么不便可与我说，我们家夫人心善，定会命我好生照顾徐小姐与凉音姑娘。”
　　灵珠的一番话，虽有微词，凉音却听出了情真意切。她上前一把抓着灵珠的肩，竟然抱了起来。
　　口中说：“灵珠姑娘，往日是我不好。我以后便视你为知己好友了，以后你有什么难处，也可同我诉说。”

　　灵珠心里也被凉音说得暖融融的，轻拍了她的肩，转身便离开了。
　　谁知，灵珠还未踏出徐子乔房间，凉音抽泣着在后面提醒：“不过，我是我，我家小姐归我家小姐，她要进陆府的事情，我还是要帮趁着的……”
　　灵珠赶紧一脚踏出去，在门外舒了口气。

　　待陆绎与今夏回到驿馆，徐子乔已服了药睡下。
　　岑福和灵珠向两人汇报了此事，陆绎沉思片刻，提笔写了张字条，便令岑福连夜去官驿送给蒋知遥。
　　昨日的交谈中，陆绎已得知蒋知遥到洛阳已有半月，该查的不该查的已是查清了，眼下也到了返回京城的时候。
　　若是陆绎请蒋知遥回京时将徐子乔一并带回去，彼此倒是可以少了不少麻烦。想必蒋知遥不论是看在陆绎的情面还是念在与徐子乔的情情，都不会拒绝此事。
　　只是今夏提醒着陆绎，徐子乔这一面，要好好做一番游说。
　　陆绎也不担心。他料想着，许是经过今晚的这一番惊吓，许是徐子乔也怕了这样未知前事的行程，愿意跟着蒋知遥回京城寻找徐府的庇护。

　　3.
　　果不其实，次日一早，陆绎和今夏去探望徐子乔，陆绎便提起了让她先一步回京的事情。徐子乔吃了药，脸色已经比前一夜红润了许多。但是想着伊王的作派与张狂，依然惊魂未定，话不多说，只是点着头。
　　陆绎和今夏也没多留，接着便退出了房间。不想在退出的最后一刻，徐子乔竟还想着说道：“大哥哥，那我便先回京等你去了。”
　　今夏回头望了一眼，病中的徐子乔更是娇柔动人，我见尤怜。

　　晌午过后，陆绎与今夏正在房间里理顺着近日发生的这些事情。先是杀害陆绎母亲的元凶鹰头图出现在洛阳城，再是蒋知遥来明里暗里透露着伊王便是鹰头图的主家，随后是今夏查到了许是扳倒伊王的关键人物——吴江。
　　如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伊王，除掉伊王便是除掉了为霸一方的祸害，也便算不得假公济私了。而除掉这混世魔王，若是找到了吴江，这事大概便是成了。
　　陆绎这样想着，怎的好似整个事情顺利得令人咋舌，遂心中生出疑窦。
　　“大人，有何不妥吗？”今夏看出陆绎并不是豁然的模样。
　　“还有关键的一环。”陆绎道。
　　今夏领悟到陆绎的心思，问：“你是说穆老？”
　　陆绎点头，若是穆老这一环通了，那便是整个事情都通了。
　　今夏道：“岑福已经让人将书信送去给穆老求问。穆老四处游历，想必得到穆老的回信还需要时日。”

　　岑福张慌着进来禀报，说伊王着今夏速速去人间不食，那里发生了人命。

　　听到伊王两个字，陆绎和今夏便心中不安起来。若说出了人命，伊王势力庞大，怎的找不出一个会断案的高手？
　　此刻来寻今夏，事情定是不简单的。
　　到了人间不食一看，见一身着粗布衫的人，躺在地上，头发散乱，面目狰狞，浑身满是鲜血。
　　今夏速速近前查看了一番。
　　此人生前遭了毒打，身上已是皮开肉绽了，虽皮肉连着，骨头已经残破不堪，连衣服都被撑开散碎了。
　　另外，此人身上的脚印显得尤为乍眼。
　　“此人是在楼上遭了毒打之后，被人用脚踹下来摔死的。”
　　今夏分析得周全在理，陆绎轻轻颔首，表示赞同。

　　“啪啪啪——”
　　伊王由侧门走来，一手拍着玉扇的柄处，口中直说：“精彩，精彩！不愧是打京城来的捕快，同我们这乡野里的什么仵作就是不一样。”
　　伊王身边立着一位着官服的人，伊王向他使了眼色，那人立刻作揖向众人道：“这人……满身酒气，周身无其他外伤，是……是喝醉了从楼上摔下来的。”

　　这位仵作的一席话令陆绎和今夏大为震惊。
　　今夏两步上前，想去与他辩驳一番，却被陆绎一把拉了回来。
　　陆绎觉得事情蹊跷得很，于是问道：“既然伊王已经查清了来龙去脉，不知为何着卑职夫人前来？”
　　伊王假意露出诧异的模样。他把玉扇一开，隔着一具尸身，都能闻到那把玉扇散发出来的浓郁香气。
　　“为何啊？”
　　伊王语气阴柔乖张，转而狠辣地望向今夏，道：“听说陆夫人在调查吴江的案子，难道陆夫人见了此人不觉眼熟吗？”
　　今夏一步未站稳，险些摔了下去。
　　“此人……此人是吴江？”今夏花容失色。
　　伊王忽然狂笑起来。
　　那笑声尖锐刺耳，听得人战栗。

　　回到驿馆，陆绎和今夏也未曾在人间不食那惨烈的场景里脱出身来。
　　江同死了，扳倒伊王的证据便也无从查得。
　　料想也是，伊王可以有今天的势力，手段也定非同寻常。
　　陆绎正困顿着，圣上一道八百里加急便送过来。
　　密旨上说，命陆绎即刻起程，赴湖广办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