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蜘蛛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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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不是因为没有方向，而是方向太多。
同理可得。我走失不是因为没有路……而是因为没有带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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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高估了我自己。
在一开始，还能凭借他叫喊的声音判断大概的方向。可等到那尖叫声不知为何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我彻底丢失了方向，站在看起来完全没有差别的林子中，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假。
我不行，我不可以，我没有了。再走下去，我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因为迷路饿死在森林里的鬼杀队剑士。虽说我没什么活着的欲望是事实，但是也不该是那么窝囊的死法。百年之后别人提起我来，难道是要求孩子引以为戒不要在不熟悉情况的前提下一个人瞎走吗？
那真可怕，还不如被针鬼吃掉，至少灵魂出窍后回头还能欣赏一下父亲大人的表情。
春和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大概挺远的，我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我，到了时间才会下来给我收尸或者给对面鬼送紫藤花。一般来说鎹鸦都会在战斗时远走高飞，以免耽误战局。而现在这个情况则是他一跑，战局全崩。由此得出建议，希望鎹鸦们能够根据剑士的习性合理安排飞走的距离。血与泪得出的经验，希望能得到采纳。
谁来都好，给个鬼都行。我思索着，但是什么也没有。甚至连虫鸣鸟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拥着云朵的月亮还在，与我静静对视。
月亮很圆。阴沉沉地悬挂在那，再如何努力挥洒银白的光芒也只能涂抹出幽深的气息，因为月光是冷的，冰冷的月亮是无法温暖他人的；月光是柔的，飘渺的月光也无法真正点亮前路。它存在的意义，也只是稍稍宽慰夜月下的生灵，说白了只是一种太阳的替代品。这可悲的光带着我幽灵似地在林间漫步，可能还会对自己的温柔沾沾自喜。心情肉眼可见地消沉，过往的事情被浮力推送上岸。
我一直知道父亲想杀我，从记事起。他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在无数的瞬间却还是不经意地泄露出了杀意。那时候也是圆月，月亮阴沉沉地挂在那，光轻飘飘的，透过窗披在身上。白日是练习课，有几刀没来得及躲过，也只是草草包扎。如今伤痕又开始发出密密麻麻的疼痛信号，撕裂的口子鲜血潺潺。感觉很奇妙，我闭着眼睛，安安稳稳地接受热量渐渐逃离的感觉，等待周公将感觉从现实剥离。等了半宿，等来了脖颈上冰冷的触觉。凉丝丝地，用了点力道，于是肉里嵌入了熟悉的金属，只要再用点力道就能让我一命呜呼。炙热的视线长长久久地停留在我的脸上，被隐藏的很好的呼吸越来越重，终于彻底暴露在了房中，絮乱地像濒死者最后的挣扎。
我宁愿他动手快点，所以故意翻了个身。但在这时他反而飞快地收回了刀，破开口子的皮肤失去了卡在其中的刀片，开始渗透出温热液体。粗糙的大手抚摸上来，我想这可能打算给我换一种死法。但最后我到底没有死，他给我重新处理好了伤口，最后留在记忆里的只有很沉重的喘息和模糊的“信子”二字。第二天道场再战，他打他的我伤我的，谁也没有多言。
那是我目前为止的人生之中最伤心的一天……因为他连杀我也磨磨蹭蹭的，执意不肯让我一了百了。既不让我活又不让我死，让我也很剌手，怎么样好像都没法成为父亲梦想之中的女儿。自杀实现他的愿望也不行，好好活着也不行，矛盾的堪比六岁小孩写的狗屁不通的文章。所以我很珍惜现在的父亲，他的愿望终于变得容易了。如果只要杀鬼就是他眼中合格的人，那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你说对吧，先生？”
本来就没有收回去的刀一举斩断了虚幻的月光，丝缎断裂的声音顿时慢慢响起来，再那么一刀，所有的一切全部崩塌，如世界消亡，空旷的空地，明亮的圆月全部崩塌殆尽。妹妹头的男孩瞪大了眼睛，迅速地向后奔跑却只有上半身得到了移动的机会，脱离了下半肢摔落尘泥。它面上由红点连做的线清晰可见，我一寸寸打量过他，窥见了他隐藏在雪白和服下颤抖的身躯。孩子太过多动实在是缺乏管教，刀在空中水般划过，雪白的衣袖连同双手一起落下，附赠它感激稚嫩的尖叫。
鬼其实很适合当做教学工具。毕竟它们还会再生。如果拷问机构拥有那么一个永不损坏的练习人偶，大概会惊喜万分。我看见它断裂的手臂根处开始冒出肉芽，助人为乐地为它修剪了一下。
“不用谢。”我说，“你让我回想起了很多美丽的事情。”
我懒得听见辩解，也不想听见道谢。从走入了深林之中就踏入了鬼的术这一点我也不想听。但这小鬼既然专门为人类编织梦境收取生命的报酬，我想它应该也决定接受后面的命运。它总要付出代价，以平息被强买强卖者的怒火。
右肩又开始发烫了。我在它眼里看见了金色眼睛的帝王。
“你也是白色衣服呢。这里那么多的鬼，都是你的家人吗？”我忍不住笑起来。脸有点僵，我没有试过在没有笑意的情况下微笑，所以我看见它眼里面目狰狞的家伙。我觉得不行，最后还是放弃了微笑的打算，扯住了它的白色短发，将它提起来。
“带我去找你们之中最厉害的吧。”我说，“是爸爸，是哥哥，还是姐姐都无所谓。带我去见你亲爱的家长吧。”
我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感到了喜悦。即便是愤怒，也是为数不多可以被感知的情感。
我决定去拜访这可造之材的家长。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蜘蛛之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