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无杏》犬马犬马

3、第 3 章

　　一发弩箭凌空而过，射落一只北归的大雁。

　　燕北草原上，一队五人的骑兵斥候高速行进。

　　“吴胖子！你搞什么！现在虽然军务突然松缓下来，也不是打猎的时候啊，万一误了军情，哥几个都得陪你上路！”队伍里一个副手模样的中年男子怒斥道。

　　吴胖子收好军弩，嬉皮笑脸说：“说嘛呢说嘛呢，这人是铁，饭是钢，营里头伙食那么差，再不改善改善，该饿死求了。诶，你们就没有听说吗？狗日的胡人要和我们议和了，这还巡啥防！马上啊，该我老吴回家娶媳妇了，诶呦，隔壁村有个美娇娘，那个身段...”

　　“做你的白日梦去！胖成这样，把村口老母猪牵你家里头，它都得连夜翻墙跑了。”

　　“快滚！”吴胖子一脚踹在说话的马兰生屁股上，马兰生是队伍里年纪最小的，嘴嘛，也是那最刁的一个，没少挨吴胖子的揍。

　　伍长许慕山举手示意巡查结束，准备折身返回，又说道：“不能掉以轻心，胡人也不是没有心计的傻子，如果我们都不以为然，整个燕南的眼睛算是瞎了一半。魏青，回营后修改巡查路线，向北再扩增二十里；吴恪，供给问题我接着去跟什长反应，大雁别打了，太容易暴露动向；兰生，这次巡查过后我会申请把你调回道府，你的实战功绩不少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阻碍；蔚然，你娘亲的病还好吗？”

　　林蔚然眼一红，“不行了。”

　　队伍里一片寂静。许慕山说道：“回家吧。你的缺省我会安排补上。记着蔚然，在这里，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大哥，”林蔚然忍住没有落下眼泪，“你们都要好好活着。”

　　五人静默无言,快马加鞭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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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南道道府云舆城，一片祥和氛围。在这儿久居的居民，已经快七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气氛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远比刚过去的新年更要喜气洋洋。不少大户人家晾出了大把的咸肉和咸鱼，预备着一场了不得的盛宴。街上的孩子也是尽穿着新衣来往打闹，哪怕是家境贫寒的，穿的也是重新翻新补好的旧衣物，手上也难得的多了小糖人。大家等了七年的平安，终于要来了。就像是午后清醒了一场梦，许多人还不敢相信，睡眼朦胧，初升的日头却已经暖化了身子。

　　云舆城并不大，准确的说，是在多年战乱的折磨下，失去了从前燕云道府的宏伟模样。若不是近些年边境并无大乱，要保持如今的生机都是难得的事。许多南迁的旧民在听说胡人谋求议和，朝廷为了生民百姓，无奈接受的的消息后，纷纷涌往云舆城，曾经萧条闭塞的农庄原野，渐渐地车水马龙起来，城里的商贸也顿时忙碌起来，许多旧置的老宅，纷纷卖出了高价。酒水也无一例外价格高涨，来自南方的布匹商人也都发了横财。

　　城里街上，秦四拎着小壶走进酒楼，醉醺醺得跟掌柜的比划起来。

　　“掌柜的，知道什么叫时来运转吗？知道什么叫草鸡变凤凰吗？今儿个...你秦爷算是熬出头了！嘿嘿，那酒，那肉，管好的上，知道不！别想着给你秦爷省钱，有钱！知道不！”

　　“滚滚滚！贱相！不就是找了个王府的差事吗，还不是靠你八辈子攒来得命，当了个兵没给马踩死，换来的点破军功，得瑟个劲了还。”跑堂的燕小二抖抖抹布，满不在乎的说道。谁不知道这秦四是街坊里最无赖的主，每次来喝最贱的黄酒，付一半赊一半，攒的帐都快能单独开本账本了，还整天美其名曰：“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真是日了狗了，招待这种客人最浪费感情。

　　“小二！说什么呢！秦爷赏脸来光顾，那是小店的荣光！你再不好好说话，我给你嘴撕了，说不定店里生意还能好起来。”钱掌柜凶起来。

　　小二纳了闷，这秦老狗，还真让他混出明堂来了？掌柜的可是出了名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狗不说话，平常可从来不搭理这姓秦的。

　　要不怎么说人家能当掌柜呢，钱掌柜消息灵通，知道这姓秦的王府当差的活来历不浅。据说，是当今南阳王爷亲自点名安排前线老卒生计，给这秦四谋到了这个活计，而那王爷，都说马上要到云舆城了，这秦四可不得威风起来。

　　“这好酒啊，还真是香！我从前觉得你老钱黑心，卖得贵，现在喝到嘴巴里，嗯！你老钱良心大大的好！该赏！”

　　钱掌柜不愧是老江湖，一脸表情管理极其到位，天衣无缝的假笑赶紧送上，也不怕自己放低了身价，问到：

　　“哟，秦爷，要不怎么说好酒配好汉，您这一身滔天贵气，小店的酒实在是配不上您......诶？您最近在府里头忙活啥呢，可有没有什么酒水差事好安排的，秦爷，实不相瞒，店里头陈年好酒美酿还是有一些的，您要是没喝够，知会一声，我翻箱倒柜也不是找不到......”

　　秦四飘飘然，又听到有好酒可以白嫖，眼睛发光，连忙道：“老钱！你可是问对人了，这府上大大小小酒水买卖，管帐的是我拜把子的好兄弟陈逢盛，你要想安排安排，我也不是没有路子，嘿嘿。哦对！最近就有个机会，这可是个机密，你凑过来，近点儿！蹲地上！过来......”

　　钱掌柜怒气值几乎快满了，硬是强忍着，躬身到秦四跟前，害，一股子窑子里的狐臭味。

　　“咱王爷，南阳王 ，王爷，有个闺女，晓得不？这次，她，也随着王爷来玩儿了，听说呀，这小郡主爱好梅子酒，王爷又宠她，府上要备上不少，咱们这穷疙瘩地儿哪有这个呀，你有门路，要是搞得到手，那这可是笔大生意，老钱啊，我可告诉你，这事可是个大秘密，王爷特地叮嘱不要外传的，怎么样，我老秦，对兄弟，不寒酸吧？怎么也配得上兄弟两碰一碰吧？”

　　钱掌柜听闻大喜，川剧变脸，握着新认的好兄弟的手，亲亲热热起来。

　　看得迷茫的店小二，在一旁陷入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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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

　　“要到了！要到了！”

　　车里头，一身红衣的女孩摇晃着身旁绿衣姑娘的胳膊，频率之高，令人叹为观止。

　　迟燕没被马车晃晕，愣是被身边的人摇成了傻子。

　　“郡主啊，这小破城，有啥可激动的啊，又破又冷，还没我爷爷家村子敞亮，咱们歇歇好吗，我一身骨头都快散了。”

　　红衣探出头去，外面风好大，刮得脸生疼，可她止不住想要多看看。

　　放眼望去，远处是群山，近处是草原。山是青灰，草是暗黄，明明是两种黯淡低沉的色调，在女孩的眼里好像五彩斑斓起来，又或者这两种颜色才是世上真实的颜色，其他颜色的鲜艳，无非是特地添上的彩墨，总是多余。

　　沈杏微觉得心好静。她裹紧了红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