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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 8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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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衍和叶芳音在回程的马车上相谈甚少,二人成婚许多年,默契尽在无言之中,叶芳音也猜测到陆渺渺给自己安排好的结局,她深知自己无力劝阻,不如成全。
绣花囊中的器物时时刻刻都在散着阴寒之气,赵衍二人也未有好奇,一路皆未打开过。
破旧的马车行驶在小村落里,李茕月脸色阴森得可怕,虽只是短短一瞥,也足够李茕月认出那个拿走镜子的人是谁。
早在李茕月还是薛镜的身份时,她和李长瑜便分别受阁主所托,她盯着叶芳音那夫妻二人,李长瑜则盯着那凌云境的苏玉,若有什么不妥必要出手相助。也是在那时,李茕月便盯上了赵小鱼的那副身子,伪造出先天心疾并不算难事,这才有了后事发生。
“去落霞镇,越快越好。”李茕月脸色铁青嘱咐郭宪道。
破旧的马车速度加快了许多,在不平整的小路上驶得踉踉跄跄,颠簸不平似要散架,车夫却并不在意,仍旧挥着鞭子卯足了劲赶路。
李茕月并非陆渺渺那般,被阵法所封,不生不灭,她当时遭了江酌那一剑,连人带灵体皆被斩成两半,痛苦非常,叶松林在她即将消散时,用阴阳境将她护了起来。阴阳境中极寒,可缓解一切痛苦,李茕月便顺理成章地化为了恶灵,只是两瓣灵体无法再合为一体,却仍共通感受,也因此,李茕月留了一半自己在镜中,外面的一半若出了意外,她便还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臭丫头!竟敢算计我!”李茕月恨不得回到几百年前,将那丫头掐死在腹中,她满心认为这世间只有她们才是互相理解之人,可她不但一次次辜负自己的期望,到头来她竟还要自己死。
任李茕月赶路累死了多匹马,也未能先一步赶到凌云境。
赵家小院前,赵衍扶着妻子下了车,二人脸上皆是赶路的倦意,见江酌在厨房中忙活,便直接从袖中掏出那绣花囊,递给了坐在小院中的陆渺渺。
陆渺渺伸手接过,寒意立刻自手中传遍全身,冻得她在大夏日里打了一个哆嗦,而后下意识看了一眼江酌所在的方向,确认他未注意这边便放下了心。
入夜,陆渺渺解开了那绣花囊,里面倒出了一块布裹着的镜子,陆渺渺犹豫许久,才扯掉了那块布,映入眼前的便是面容可怖的女鬼,故意露出半截血淋淋的脸,血光在漆黑的夜里映红了陆渺渺的脸,本想吓她一吓的李茕月收回了自己那张狰狞的脸,冷哼了一声。
“臭丫头,我倒是小瞧你了。”
陆渺渺冷笑了一声:“你倒不如见见我的死貌,看看是否会吓到你。”
李茕月冷了脸,隔着镜子盯着她道:“你知道了多少?”
“不多,刚好知道了该知道的,和你不想让我知道的,能想起这些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在观鹤城的安排。”
“可惜了。”李茕月叹了一口气,“我一直想让你想起我们曾经的姐妹情深。”
陆渺渺顿时面露讥讽,道:“想起来也不妨碍我送你上路。”
“李颂月!你别忘了,要不是我,你早就成了一捧黄土!”
“若不是你们映月宫,我本该平安喜乐度过平淡一生,又怎会成了恶鬼。”
李茕月怒不可遏,高声嚷道:“要不是我,你和江酌又会认识!更不会在一起!”
陆渺渺想起心中那人,不由勾唇:“缘分的事,你也要算作你的功劳,实在是不要脸。”
“你!”
陆渺渺将那镜子又裹了起来,放回了绣花囊中,托腮坐在床上出神,如今万事具备,可她却不知如何对江酌开口。
陆渺渺纠结了两日,还是赵衍看不下去,久违拿出了自己的配剑,说要和江酌比上一比,同时向一边的陆渺渺使了个眼色,登时陆渺渺头大了,就连郁婷君也满脸心虚,不敢问她是否要直接来。
江酌扫了几人一眼,皱了皱眉,并无拔剑的意思,坐到陆渺渺身边道:“久闻赵师叔剑法精湛,便不想丢人现眼了。”
赵衍顿时觉得心里一咯噔,这小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虽是祖师爷,瞧不上人或是旁的都好说,可他自谦说丢人现眼?这话倒是还可以再敷衍些。
赵衍刚要说点什么缓解心中不爽,忽然抬头盯着一处方向看去,江酌也是与他同时看向了那处。旁人还在疑惑不知何事,但见二人神色认真,便也盯着那处,马蹄声渐近,灰尘扬起,马车急停在赵家门口,马被车夫勒得蹬腿狂叫,堪堪停在门口半丈处。
年轻车夫摘了自己的毡帽,露出了那张书生气的脸,扶着李茕月自破旧的马车上走了下来,李茕月一步一顿,走得气宇轩昂。
“妹妹,又见面了。”
江酌将腿脚不便的陆渺渺护在身后,挡住她道:“映月宫宫主客气了,内人并不是你妹妹,还请不要胡乱攀关系的好。”
李茕月恨恨盯着面前好看的男人,冷嗤一声:“无妨,我今天只是来要个东西的,不管你是李颂月还是陆渺渺,只要你给东西还我,以后我们便两清,若是不还我,我杀不了你和江酌,还杀不了剩下的人了嘛!”
赵衍一见自己被小瞧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魔教妖人倒是狂妄。”
赵衍这话音刚落,郭宪抽了腰间折扇身形如鬼魅贴着赵衍而去,折扇倏得打开,带起一阵阴风,直吹向赵衍,赵衍后退了半步,剑自身侧横飞而来,与那扇子擦出一串火花。赵衍身法扎实且灵巧,郭宪自是不敌,只是靠着手中折扇的诡谲多变,即不知何处便会冒出来的恶灵,勉强成了平手。
与此同时李茕月也抽出了腰间长鞭,直冲向陆渺渺而去,李长瑜同郁婷君立即挡在了她的身前,只是二人并不敌李茕月,江酌握住了腰间长剑,凛凛剑气如崖下寒雪,李茕月立即落了下风,而郭宪只是靠些小手段才与赵衍平分秋色,时间一拖延,赵衍便摸清了路数,郭宪立即显得后劲不足。
陆渺渺和叶芳音在后边观战,并不担心面前战况,只是微不可见地,陆渺渺忽然脸色变了。她腰间挂着的绣花囊一直散着丝丝凉意,刚才那瞬间,陆渺渺忽然察觉这凉意开始扩大变化,酷夏渐渐成了初夏,抬眼看天,晴朗还是那般晴朗,只是一丝淡淡的水纹涟漪荡漾了开。陆渺渺伸手去摸绣花囊中的镜子,早已不在其中,陆渺渺也不意外,面不改色继续装作认真观战。
江酌也发现了丝丝不对劲,只是面前的李茕月越发难缠,不知何时起,他们已由上峰成了平手,又渐渐从平手落于下风。
赵衍也察觉对手的不对劲,人还是那人,招数也还是那招,只是突然不要命起来,只要赵衍的剑不会伤及要害,便搏着你死我活的劲,必也要捞着一些好处,虽是不划算的好处,可连着被这后生的银扇划了两处皮外伤,赵衍也是重视了起来。
“哈哈哈!”
李茕月的阴冷笑声不知自何处而来,明明处于众人对面,可这笑声却如无处不在般,汹涌淹入心中,便是这一时,郁婷君忽然分了神,李茕月的鞭子换了只手,身子轻轻一舞,长鞭直取郁婷君胸口。陆渺渺咬了咬牙,心里头忽然有些寂寥和愧疚,手抚过双腿,符咒轻闪了一闪没入了腿中。
叶芳音来不及阻止,便见那抹绯色的影子丝毫不见腿伤的模样,身子轻灵飘了出去,众人周身忽然结了许多细长的冰凌,不见的酷热又回来了些。
“陆渺渺!”
江酌不知为何,叫她的声音极为恼怒,陆渺渺却当作耳背,随风飘然似仙,轻轻踏在冰凌之上,锐刺刺入李茕月左手,又在她手中倏然变了形态,如暴涨的刺球,李茕月吃痛抖了一抖,鞭子轻轻一偏抽在了郁婷君身侧两寸处。
李茕月恼怒看着结了冰的手腕,恨恨甩着鞭子直冲陆渺渺而来,冰凌在她长鞭的凌厉下纷纷又化为了凉意,陆渺渺并未退出多远,李茕月便追到了面前,想象的疼痛却并未袭来,江酌一手揽住了她,一手握着那鞭子尾端,稳稳落在地上。
李茕月不给二人情意绵绵的机会,甩了鞭子便又上来,江酌几次将陆渺渺护在身后,却见她灵活得似只小动物,又溜出了笼子。
李茕月的长鞭一心只追着陆渺渺,似不管不顾定要拉一人下水般,几次拉扯江酌也是恼了,揪过陆渺渺的衣领,一剑如破空之势砍在长鞭之上,剑触及长鞭那瞬突然化为了虚幻,砍了个空,那惯力加上扯着陆渺渺的二人重力,一下踉跄了出去。
即便重心不稳,江酌也是一心护着陆渺渺的,剑身虚虚一撑,回手便反刺了回去,可此时怀间女子偏和他作对般,轻灵踏在瞬结的冰凌之上,轻飘飘挡在江酌与李茕月的中间,一柄长剑自腹中贯出,众人包括江酌这才发现,李茕月的左手凭空化出了长剑,只等着他剑来两败俱伤,只是李茕月的剑并未伤及江酌,却没入了陆渺渺的身体。
江酌虽知道她不会死,可见此景心里还是忍不住心头翻腾,手中的剑微微发抖,陆渺渺忽然对江酌灿烂一笑,忽然伸手抓着他的剑,抵住胸口,脚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血顺着剑身缓缓滚至剑柄处,江酌的胸口剧烈收缩,耳畔轰鸣,身侧灵气如被撕裂了一般,绕着他割裂乱舞,发出呜咽风声,在场旁人皆觉天旋地转,不由停手稳住身形。
陆渺渺感觉到渐渐袭来的无力感,长大着口呼吸,尽了一切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只等天黑的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