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江湖行》六月别歌

20、第20章

　　见二人的动作，苏风扬心底的猜测更甚，笑够之后，神情多了几分认真，“那一风姑娘说来也有18了？”
　　一风不悔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微笑着点点头，并没有想到其他。
　　倒是旁边的尹若虚看了他一眼，苏风扬对他笑了笑。
　　重新看二人，“18岁年纪也并不小了。”顿了顿，“不知一风姑娘觉得在下如何？”本来打算问他尹若虚如何，却是在说话的时候改口成了自己。
　　一风不悔本就十分聪明，此时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公子丰姿卓然，如灼月华。”断住话，“一风万万不敢高攀的。”
　　苏风扬对于她的拒绝并不在意，“一风姑娘聪慧有加，实在是一个极妙的女子，在下喜欢得很。”扬眉看尹若虚。
　　尹若虚面上微微笑，一如往常，“在下亦是如此觉得，一风姑娘实在是天下少有。”
　　这二人便是将一风不悔夸上了天。
　　这朱子隽再笨也明白了，抬头看两人，眼中颇有些难以置信来。
　　一风不悔笑着摇头，“公子宛若清风明月，一风一介凡人，不敢奢望。”
　　苏风扬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朱子隽，“姑娘如此推辞，是因为心上人的缘故么？”
　　很满意地看到原本轻飘飘的心上人这三个字成了炸弹，落在了一个人的心里。
　　难以置信地看向旁边的一风不悔，朱子隽脸上显出一些不安来。
　　一风不悔拍了拍他，笑了笑，倒是有几分勉强来。
　　“姑娘云英韶华，你喜欢他，他喜欢你，有何犹豫的呢？倘若姑娘愿意，我便为你下了聘礼便是。”苏风扬说话颠三倒四，看来没有条理，却是让人惊讶极了。
　　那边朱子隽看了一眼失身的一风不悔，心中有些恼怒。
　　一把抱住一风不悔，声音极大，“姐姐是我的，谁也不嫁，只能嫁给我。”
　　这话本是突然冲了出来，在安静的亭子里听来声音极大。
　　一风不悔在他的怀中，仰头看他，朱子隽看着苏风扬，十分坚定。
　　嘴角不由地露出笑容，放任自己靠在他的怀里，听他，心跳如鼓。

　　“啪。”
　　苏风扬张开扇子，笑了笑，“既然子隽喜欢，哥哥便不与你争便是，记得早日将一风姑娘娶回家，我也好吃杯喜酒。”
　　朱子隽低头看了看他怀里的一风不悔，一风不悔也看着他，眼底是深深的情谊。
　　他不由地紧了紧手臂，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那边苏风扬不知道想到什么，啊了一声，看向尹若虚，“越卿，4月16便是一个黄道吉日啊。”今日4月13，诛仙会是在4月15。
　　朱子隽本就不笨，马上就转了弯来，认真看了一眼一风不悔，再看苏风扬，再低头，看一风不悔，“姐姐……哦，不，不悔，我16便来娶你。”说话十分有力，似乎又想到什么，“你一定得记得。”
　　一风不悔笑着点头。“好。”
　　那边苏风扬和尹若虚看二人抱成一团，心中也觉得为他们高兴。
　　不动声色地也就退了出去。
　　走到半途，苏风扬回首，看见一风不悔正对着他笑，也微微笑了笑，跟在尹若虚身后离开。

　　从一风塘出来，发现北街上的人越发少了，天边的夕阳的红色的光拉得极长。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在一风塘坐了一下午。
　　苏风扬伸了懒腰，活动筋骨。
　　声音不大，“今日做了一件好事。”这分明指的是方才的牵线搭桥。
　　尹若虚看他，“你怎知是好事呢？”他一向稳重，但总觉得苏风扬今天的神情有些异常，终是开口询问。
　　苏风扬看了看夕阳，似乎被那美景给迷了心智。
　　尹若虚见他入神，也顺着看过去。
　　天边有一大片的红烧云，懒得四月的天气有这样的晴空万里。
　　“只是不希望后悔而已。”半晌，听苏风扬说了这么一句话，没头没尾。
　　尹若虚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走吧。”
　　苏风扬点点头，跟在尹若虚的后面。
　　他们住在西大街，是面对着落日的方向走。
　　尹若虚在前面走，苏风扬在后面，走着走着，就踩在尹若虚身后拉长的影子上，原本纷乱甚至有些伤感的心思不知道怎么就安定了下来。
　　再抬头看尹若虚，背对着他，背脊挺直，步伐坚定。
　　只是看着，苏风扬就觉得，自己安定了许多。
　　或许尹若虚这时仍旧带着笑，或许敛眉，或许嘴角抿着。
　　这时候的苏风扬，走在尹若虚的身后，慢慢猜测尹若虚的表情，各样的表情，很细微，但还是落在了他的心里。

　　夜里的时候苏风扬喝了酒。
　　是一风不悔让小可送来的，还专程送到了茂源客栈。
　　这是一壶上好的竹叶青，色泽清雅，味道香浅，不知道怎么，并不贪杯的苏风扬就有了喝的念头，一杯接一杯。
　　尹若虚也在喝，放下被子的时候又看到苏风扬继续给他自己不停地斟酒，见他放下杯子的时候还不忘给尹若虚也满上。
　　苏风扬本是自称千杯不醉，但今日却不知怎么越来越觉得头晕，眼前也越来越模糊，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
　　“我有一个表妹，她叫月盈，我叫她盈盈。”语气带着几许的怀念。
　　尹若虚听他突然说话，虽然心中知道他今日反常，但这样的突然还是不免被吓了一吓。手抖了抖，杯子中的竹叶青就溢了一些出来。
　　苏风扬却并没有理睬他，继续喝，也继续说，“盈盈和我一般大。她的母亲去得早，舅舅就将她带到我家，那时候我才10岁。一下子来了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那时候真是开心。”尹若虚也大概知道他家里情形和自己一般，兄姐和自己年纪差别大，虽然十分亲近，但总是缺了什么。
　　“盈盈像个男孩子一样，会上树，也会打架。”苏风扬说得平常，但尹若虚听得并不寻常，他不曾见过这样的女子。
　　“那时候我经常和盈盈在一起，当然，我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练功上。”
　　“盈盈和我很快就长大了，家里也多了许多人。我十五岁的时候，舅舅来接盈盈。那时候盈盈已经长得很好看了，很好看，很好看……”苏风扬一向用词丰富，辞藻华丽，今日却是只剩下了这三个字，想必心中也是……
　　“盈盈走的前两日，她来找我，她说舅舅要将她嫁人。我那时候功夫正要紧要处，也没觉察出她的意思。我一直忘不了盈盈的眼神，她是笑着，但眼睛在哭。没有眼泪，但是眼睛的确是在哭。那时候我并不明白，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
　　“第三日盈盈就离开了我家，而我也没来得及去送她，我的功夫实在是紧要关头，我没去。听大姐说，盈盈一直从马车里探头出来，似乎在找我，面上全是失望，但一滴泪也都没有。再后来，我功成，盈盈已经走了三天。那时候，我没有追上去，以我的脚程，是追得上的，但我没有。我还有很多的功夫要练，我不能输的。”
　　尹若虚这时听到最后几个字，“不能输？谁？”
　　苏风扬笑了笑，有些意气风发，“我也不知道是谁。哈哈……第二年的时候，舅舅家送来帖子，说是盈盈要出嫁了，那时候盈盈才刚过16。盈盈出嫁的时候，家里备了礼物，大姐犹豫再三，终是问我要不要去观礼。我还是没去。后来……”
　　声音越来越低，就没有了下文。
　　尹若虚也明白了他今日为何要点破那两人，想是他曾经十分喜欢那表妹，表妹也是喜欢他，却是两人都来不及说，表妹就为了人妇。
　　尹若虚喝了一口酒，他也有些醉，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你很爱了一个人，哪还会理睬功夫呢？”
　　尹若虚也没意识到自己说了这句话，但是苏风扬迷迷糊糊却是听见了。
　　他心中不由地点头，是啊，我果然还是更爱功夫啊，果然有一天，我更爱一个人，那么，我会一直拉着她，不让她走，也不会让她哭。
　　想着想着，却是昏昏沉沉，睡了下去。
　　而这边尹若虚亦是如此，终是震了震精神，起身，将苏风扬半搂半抱朝床边走去。
　　苏风扬和他身量相当，并不轻。
　　挣挣扎扎地朝床边走去，将苏风扬放在床上，盖了被子，自己也躺了上去。
　　握着他的手，平躺着，一夜无梦。

　　苏风扬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他，也还有盈盈。
　　盈盈对着他笑，恍若当年。
　　你过得好吗？
　　盈盈笑着点点头，“扬哥哥，他对我极好。你过得好么？”
　　我？很好，我现在很快乐。
　　盈盈歪歪头看他，“有以前我们在一起快乐么？”
　　啊，比以前更开心呢，我和越卿一直很开心的。
　　盈盈笑了笑，“你开心就好。”
　　嗯。
　　“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呢？也看看你的小侄子，他今年1岁了。”
　　好，那时候我同越卿一起来看你。
　　“越卿？越卿是谁呢？”
　　越卿啊……皱了皱眉，越卿是个很重要的很重要的人。
　　盈盈掩嘴轻笑，“比我还重要么？”
　　苏风扬不知道说什么，笑了笑，心中却有些打鼓，越卿，越卿有多重要呢？
　　“嘻嘻，看来三表哥还是更喜欢武艺啊。”盈盈的声音听起来却是有几分的无奈。
　　苏风扬摇了摇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再睁眼，夜色一片。
　　动了动手，却发现右手动不了。
　　侧头看过去，越卿平躺着，眉心微微蹙着，但是嘴角仍旧弯出一道笑意来。
　　苏风扬用可以动的左手抚了抚他的眉心，看见眉心舒展开来，自己心中的那一片褶皱也似乎松了开来。
　　不由地笑了笑，闭上了眼。
　　右手却是始终没有退出来，仍旧让他握着。

作者有话说

　　是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