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问归处》葛上亭长

2、第二章

　　半夜，陆沉掀开被子起来，端了杯水到床边喂花迟吃药。
　　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枕边之人便不停的动来动去，还自己动手拉开衣襟，出气儿略粗。
　　陆少主伸手碰他额头，果然滚烫得紧。
　　花迟蜷在他怀里睡得有些沉。
　　暗卫默默盖好瓦片，随便感慨一下，少主真的是好磨叽，明明就有些喜欢花公子，暗卫们都看出来了，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也不怕吓着这般温雅的花公子。
　　今夜明月高悬，黑黑的远处散乱着几粒星光，暗中传来沉沉的兽鸣，婆娑的树影遍布院内，风有些凉意。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花迟翻了个身，看着旁边无人。
　　有些疑惑，起这么早做什么。
　　陆沉推门进来，“感觉好些了吗？”
　　花迟摸摸鼻子，“还行。”
　　昨晚好像被抱着睡了，还挺舒服的。
　　“把药喝了，再睡一会儿。”陆少主递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我能不喝吗。”花迟把脸埋在被子里。
　　陆沉皱眉，避开他的伤口将人拎起来，捏住下巴就把药灌了个干净。
　　花迟：……
　　“你再睡一会儿，中午会有暗卫来送你出谷。”
　　花迟：“不留我吃饭吗？”
　　陆沉：……
　　花迟眼巴巴看他，都灌药了，受惊吓颇多，得吃顿饭压压惊。
　　陆沉替他掖好被子，“不如留下来过年吧。”
　　“那我还是走吧。”花迟开始穿鞋。
　　在谷中被暗卫热情拉着喝了白粥之后，花迟才慢慢往山下走。
　　天气晴朗，偶尔吹来一阵风，小路上的野花静静的舒展。
　　真是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
　　花迟伤还没好，又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自然速度就慢。
　　寻了块石头坐下，花迟幽幽道：“各位少侠，不用在树上躲躲藏藏的，下来走路多好。”长路漫漫，咱也好有个伴不是。
　　刷啦啦从树林间跳出七八个暗卫。
　　暗卫笑眯眯走过去。就说暗中跟着肯定不行，花公子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人跟着，少主还不许被人发现，这真的很难做到啊。
　　“公子果然聪慧机敏，这都能发现我们。”暗卫装装样子。
　　花迟：……
　　哪有人跟踪别人还嗑瓜子的。
　　而且还踩得树叶沙沙乱响。
　　“我们能聊聊天吗？”花迟有些迟疑，毕竟自己不算江湖中人，这么打听别人门派里的事，不太好。
　　暗卫目光如炬点头点到飞起。
　　花迟压低声音：“陆少主真的是凤凰？”
　　话音刚落，花迟就后悔挑起这个话题。
　　因为暗卫在用各种高大上的词描述陆沉凤凰涅槃的时候是如何艰辛，云梦山的野兽乱作一团，当年还有不少地方被凤凰之火燎得大旱，久久不见甘霖。
　　而且，因为是凤凰涅槃而来，所以陆沉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变回凤凰，展翅离开鬼谷。
　　然后，就是说陆沉长得有多么英俊，脾气有多么好，恨不得搬上几个说书先生一起。
　　花迟：……
　　“而且啊，还有不少女子排着队要嫁给少主呢！”
　　暗卫用“公子可得好好珍惜”的目光看花迟。
　　为什么这么看我？
　　“各位少侠出自鬼谷，想来轻功不会差，不如……”
　　话还没说完，花迟就被暗卫架起来踏着树梢往山下去。
　　“我们看着公子走得慢慢的，又时不时冒冷汗简直想直接动手将人架到山下好吗！”
　　奈何公子现在才说。
　　花迟哭笑不得，但被架起来的感觉还是很好的，不用走路简直美好。
　　一溜烟的功夫，花迟就被送到了山下。
　　“诸位请回吧。”
　　花迟笑眯眯的。
　　“可是公子不是要回西南吗，这旅途遥远，而且马上也要天黑了，怎么能没有人陪着说说话呢。”
　　暗卫表示非常不舍得。
　　花迟：“各位少侠放心，我今晚会住客栈，明日就去找我大哥。”
　　暗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走几步又回来塞给花迟一堆点心，叮嘱一定要想他们。
　　花迟回到先前住的客栈，草草擦了身子换上自己的衣服，躺在床上笑。
　　这陆沉究竟是怎么一个人，才教出这般有趣的暗卫。
　　不过，他今早不给自己饭吃这件事，倒是可以记恨几年。
　　“公子，饭菜已备好了。”小二在门外。
　　花迟连忙起来招呼他把饭菜摆在桌上。
　　“今儿送公子回来的，是鬼谷里的人吧？”小二替他斟了小半杯酒。
　　花迟叼着口面条，“你怎么知道？”
　　小二笑：“这凤梧州多亏了鬼谷才繁荣起来的，谷中弟子热情好客，偶尔下山帮着城中百姓做活，城里人可喜欢他们。”
　　“那你知道鬼谷少主吗？”
　　花迟啃鸡腿。
　　“这怎么能不知道，陆少主可是凤凰呀，一但变身，金光闪闪流光溢彩，会吐火降雨，目光如霹雳啊！”
　　花迟差点被酒呛到，楼下叫唤几声才将热情的陆沉忠实粉叫下去。
　　“而且陆少主长得英俊无比，剑眉星目，身材高大威猛，一笑魅众生呐！”
　　小二临走不忘补充。
　　第二日一早，花迟在路边买几个包子就匆匆往梧桐城赶去。
　　梧桐城隶属凤梧州，就在一个月前，城里有不少百姓开始发热，原以为是些寻常小病没怎么在意，也就抓两副药吃吃。可是不到十天，城里发热的人越来越多，严重的开始口水横流，浑身瘫软，甚至还有些神志不清。
　　西南顾家乃是医药世家，此番江南出了这种怪事，自然是免不了要来。
　　而来梧桐城的，正是顾连川。
　　再说，顾连川去年科举考中，本来也是今年上任，这下倒是直接来了梧桐城。
　　云梦山离梧桐城不算远，若马不停蹄赶路五日便到了。
　　花迟连夜赶了三天路，伤口疼的他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找客栈。再不停下处理伤口，只怕要发炎。
　　好不容易找着客栈，花迟待小二放好热水出去，就迫不及待开始脱衣服。
　　水有些烫，花迟全身染得一片片绯红。他趴在木桶边上，恢复了力气就开始拆绷带。
　　伤口不深，但三日没有好好休息，更别提换药，有几道已经在发炎了。
　　花迟叹了口气，伸手去拿手巾擦拭，还没摸到就不由得倒抽凉气。
　　疼疼疼……
　　他回头，果然看到一张黑脸。
　　花迟疼得发抖，“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陆沉面不改色替他擦拭伤口，“忘了告诉你，你的伤只有我的药能治。追下山就找不到人了，连路打听，才跟你到了这里。”
　　既然是来送药的，那少侠下手能否轻点。
　　花迟闷着声：“那也不能挑我沐浴的时候进来啊。”
　　虽然大家都是男子，但是我还没成亲，连人姑娘手都没拉过，被一大男人看了多不合算。
　　“你的伤大多在后背。”
　　陆沉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来，轻轻撒在伤口上。
　　“嘶，疼疼疼，你就不能轻点！”花迟无力的趴着，幽怨的看陆沉。
　　陆沉：“知道疼还不要命的跑。”
　　花迟懒得搭理他，“你要去哪儿？”总不能真的是因为给我送药跑一趟吧。
　　“梧桐城出了病疫，过来看看。”
　　花迟诧异：“鬼谷连这种事也管？”
　　陆沉更诧异，“鬼谷是名门正派。”
　　“我是说，这次的病疫看起来不像是针对江湖中人，很可能矛头指的是朝廷。”
　　花迟皱眉看他。
　　所以没必要以江湖人的身份蹚朝廷的浑水。
　　陆沉挑眉，“你担心我？”
　　花迟瞪他，“拉倒吧，江湖中有许多事与朝廷最好不要牵连到一起，我只是给个建议罢了。”你要是乐意我也管不着。
　　陆沉等他擦干身子穿了里衣才回过身来。
　　花迟正拿着毛巾擦头发，坐在桌边看陆沉，“陆少主打算一直站着？”
　　陆沉过来坐下，自己到了杯茶喝，然后皱眉。
　　“小客栈里的茶，自然比不上鬼谷。”
　　花迟给他换了清水。
　　“话说，陆少主对人都挺好的吧？”
　　陆沉：“不曾，我不会照顾人。”
　　花迟笑：“是吗？可我觉得你对人很好，反正对我也挺好的。陆少主什么时候有空去了西南，我送你上好的普洱，不比鬼谷的差。”
　　还知道给自己送药，也算是良心没有泯灭。
　　“多谢。”陆沉喝了清水，便起身走了。
　　花迟麻溜爬上床，沉沉睡去。
　　半夜，花迟感到一丝凉风吹进屋里，他睁开眼，刚好看到一个人影从窗户翻进来。
　　那人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床上的人没有什么动静，轻手轻脚走到柜子，开始找些什么东西。
　　找了半天似乎没找到，他转身往桌上的茶水里抖了些粉进去，又翻窗离开，还不忘把窗户关上。
　　花迟在黑暗中睁着眼，他不记得自己出门有带什么贵重的东西来，采的药在白天就交给了要去梧桐城玩耍的鬼谷暗卫。
　　到底是来偷什么？
　　想了半天没得出结果来，花迟觉得或许就是来给自己下药的，翻个身继续睡。
　　多天没有休息了，一夜无梦好眠。
　　天亮花迟还没醒，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
　　“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陆沉将瘦肉粥和包子放在桌上，“万一是歹人呢？”
　　花迟抱着被子看他，“哪个歹人进屋还带吃的，是打算吃好喝好再行凶？”
　　陆沉：……
　　花迟草草洗漱一番，坐下开始喝粥。
　　“我们一道去梧桐城如何？”陆沉掰开一个包子，将白菜肉馅赶到他碗里。
　　花迟震惊：“为何？”
　　陆沉吃包子皮：“好照顾你的伤，毕竟是在鬼谷弄的，传出去可不好听。”
　　花迟：……
　　我是问，为何将馅给我。
　　花迟以为，一起走就是一起骑马的意思，出了客栈才被吓了一跳。
　　暗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辆马车，算不上豪华，但胜在干净，且热情将花迟拉进去。
　　短短几日相处下来，花迟总觉得自己应当认识陆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因为陆沉连花迟吃包子喜欢白菜肉馅这种他大哥都记不住的小事都知道！
　　坐在马车上的花迟有些昏昏欲睡，几次脑袋都撞在了边上。
　　花迟扶额叹息。
　　“想睡觉？”陆沉掀开帘子进来坐他旁边。
　　“嗯。”这几日累，伤口还疼，花迟应得跟小猫一样。
　　陆沉把肩膀借他：“靠着休息会儿，找不到大些的马车，否则你也能躺着睡。你要是不靠着我，脑袋得磕出包来。”
　　见花迟不动，陆沉补充：“一个时辰二十两。”
　　花迟果断靠在他肩膀上，鼻尖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过了好一会儿，花迟幽幽睁开眼，抬眸看着脑袋上的簿唇和挺直的鼻梁，肌肤还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