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的堇色童话》晚卿

37、第三十七章

　　天气预报本说今天是没有雨的，但这世道哪有这么绝对的事。洛娅现下正踢着高跟鞋看着满眼的雨丝像粉条一样的掉落，然后湖泽了那一片红砖。

　　四顾左右，空空荡荡。今天真不应该加班，现下连个能蹭下伞的人都没有。伸手，洛娅让雨水积在手心里，等满了再倒掉。一下又一下，渐渐的便玩上了瘾，而盯着手瞧得眼也渐渐弯成了弧。

　　被雨水淋着的手突然被人握住，轻轻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责备：“就知道玩，手都这么冰了。”

　　洛娅抬起视线，裂开嘴角，“墨，你怎么来了？来了真好，我就不用等雨小点再打车了。这天气的车最难打了。”

　　将伞交给洛娅，傅翰墨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方帕，将那只带着水渍的手擦干。然后捏了捏她的脸庞，“给我发消息说要加班，你这么懒，怎么会记得带伞，当然得拐过来看看。这一看啊，果然，有个呆子正在躲雨。躲雨也不太平，只会让人操心。”

　　洛娅拿下放在脸上的手，将冰冷的手放进他的大掌里，“那你来暖暖。”笑嘻嘻的脸上一派狡黠。

　　握紧她的手，带她到车旁，然后等她坐进副驾，才绕到另一边开车。

　　静谧的车厢里，只听得到雨水打在车身上的声音，还有雨刷有节奏的摆动声。和……突然出现的‘咕噜’声。

　　傅翰墨抿着唇偷笑的看了洛娅一眼，惹来了洛娅的一个瞪眼。“饿了？”

　　这不废话么……刚不就是肚子叫的声音……“就啃了一个苹果，你说呢？”

　　“也就心智是成熟的，其他能力值都是负的。”待闪过黄灯，绿灯起。傅翰墨踩下油门，车继续向前驶去，“想吃什么？”

　　“必胜客。”洛娅随口回道。

　　“怎么想吃这东西了？”慢慢打着方向盘，傅翰墨看到不远处就有一家，便向那开去。

　　“上班路上都是这广告，被诱惑了。”地铁、公车上的移动电视天天放，没有胃口也被放到有胃口了。

　　吃的差不多了，洛娅抹了抹嘴巴，“广告果然是骗人的，哪有这么好吃。”

　　傅翰墨被她的话给逗乐了，“自己不也是做广告的么……”啧啧两声，表示感叹。

　　“我做的广告都实事求是，绝不虚假。”转动的眼珠，带着些些心虚。

　　傅翰墨给出一个‘你确定吗’的眼神，惹得洛娅将头扭到了一边。那一桌上，有一对小情侣，不知在争吵着些什么。女孩子哭的梨花带泪，男孩子一脸的不知所措，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对方哭泣。

　　洛娅敲了敲傅翰墨的手臂，眼神示意了一下，“你猜他们在吵什么？”
　　睨了眼那个方向，带着笑意回问过去，“人家小两口的事你怎么这么八卦。”

　　“好奇心人人都有嘛，来猜猜。”
　　眼神再次飘过那对情侣，顿一顿之口才开口道：“情侣间能吵些什么？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女的哭这么厉害，若不是天生敏感，就是那男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洛娅点一点头，挑眉再次问：“那会是什么事？”
　　“这还要问。”傅翰墨敲了洛娅一下头，“当然是不忠呗。”

　　揉了揉刚被敲的地方，不疼，可还是用怨念的眼神剜了某人一眼。却见在那男孩不知说什么过后，女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对着男孩吼道：“你说你和她断了的，你说你是爱我的。那她肚里的孩子算什么。”

　　洛娅震惊了，这年纪……红鸾星动是正常的，但是这一步发展的也太快了些。那对情侣怎么看也不过青葱年华。

　　女孩抹泪疾步从洛娅身边走过，手不小心带到洛娅放在桌边的饮料，一时水花飞溅，玻璃残渣散落一地。女孩低头频频和洛娅说抱歉，洛娅挥了挥手，红通的兔眼便走出了她的视线。

　　那个男孩愣愣的坐在椅上，那一声的砰响也不过是让他的视线定在了那一地的凌乱上。而黑色的瞳眸里尽是是一派迷茫，失焦的眼神让洛娅摇了摇头。

　　“被你猜对了，真不是好结局。”洛娅切下一小块黑森林放入口中，浓厚的巧克力有些腻口。
　　“不是猜。”傅翰墨缓声说道：“那个怀孕的女孩也在。他们今天是来谈判的，只不过那怀孕的是在你去洗手间的时候走的。你没有注意罢了。”

　　洛娅盯着傅翰墨的脸，心下一阵难以言说的感觉。一份感情，到最后竟然需要三方谈判。最初的甜蜜渐渐消磨，当变成最终的相互指责，这样的爱情，当以后再回忆时，剩下的还有些什么？

　　咬了咬嘴唇，洛娅还是将那天过后一直盘在心底的疑问问出：“墨，为什么你一直不问我一些事，一些你有权利过问的事。是你对我太过放心，还是对你自己太自信？我不想猜测你的心态，因为我认为这是一种不必要的东西，彼此的猜测和不确定只会伤害对方。所以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一抹诧异飞快掠过傅翰墨那双清亮的杏眼，很意外，却又觉得理所当然。这就是她，他会喜欢上她，这也不正是理由之一么？

　　抿了口咖啡，垂下的眼睫再次舒展开，傅翰墨用指腹摸了摸耳杯，“在看你从他车上下来的第一眼真的很想开口问。人都有直觉，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喜欢你，再次相见我只是更确定了我的想法。可我这念头在和你视线相对的时候就放下了，问什么呢？有什么值得我需要问的？这并不是自信，自信这东西在爱上你后时常会变成自我怀疑。我只是一直自己要努力，努力让你更依赖我，努力让你觉得离不开我。这是我爱人的方式，不是给她负担，而是给她一片自由的天空，让她有能翱翔天际的权利，即使那片天不是我，至少她也有从我头顶飞过留下美丽的痕迹。”

　　他的声音有些轻，他的语调很平缓。好像说的只是一件云淡风轻的事情，而他不过是将看到的淡然景色描述给你听罢了，却让听着的洛娅握紧了放在桌下的手。

　　“笨蛋，哪有人爱的像你这么笨。在手的爱情当然需要要握得紧紧的，再也不放开啊。”

　　伸手擦去她落下的泪，晶莹的光泽像极了那正纷纷飘落的雨，“那爱太迫人，不适合我。”

　　当洛娅很久以后再回想起来傅翰墨这话时。她想那片翱翔着的天空一直都没有变过，而她着从一直飞扬的小鸟甘愿变成了一柄风筝，风筝的另一头已系在了某人的手上，只要他轻轻召唤她就会回到他的身边，因为爱就是那一根连着他们的红线。

　　日子就这般过着，还是那么的忙碌，只是偶尔的一瞥，那只粉色小海豚，她就会想起那天他说过的话，嘴角自然的向上翘起。

　　五月的日子总是会带来欣喜，洛娅听着宋菡萏兴奋的给自己讲述她的艳遇史，她工作的大厦里，每天都有一个人会和她乘同一部电梯上下班，当眼神相对的时候他会给她一个笑容，阳光而美好。再她数到他对她第三十次露出微笑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这样的缘分她得抓牢。于是，她不小心踩到他的脚，再后来的事就变成一桩不言而喻的事了。

　　洛娅看着宋菡萏带着淡淡红光的脸，这是一张身在幸福里的脸。她看着她时而害羞，时而窃笑，她想这真是太好太好。

　　而那天，她在等地铁的时候，报摊上的照片吸引了她的目光。洛娅拿起《水果日报》，上面那个有着一双桃花眼的男子让她看了又看。

　　“小姐？”一声疑惑。
　　洛娅闻言抬头，对卖报纸的阿姨摇了摇头，放下杂志。等的那列车已经进站，她大步跨入车厢。

　　那本被放下的杂志上，底下有一行醒目的文字：“金童玉女即将步入婚姻殿堂。”

　　一天又一天，慢慢的，她的生日就近在了眼前。洛娅用手指敲着那格画着蛋糕的日子，心底百感略过。季渤涯……唉，洛娅走到柜子旁，拿起那只他给的猴子，棕色的毛绒触手柔软，洛娅摸了摸它的头，又拉了拉它的尾巴，看着那张有着雀斑唆着奶嘴带着纯真眼神的脸，忍不住又用手指点了点黑色的鼻头，笑了开。可笑过后，想到季渤涯那天的神情，她又耷拉下了脸，心上沉甸甸的，是别人的一份情，一份她消受不了的情。

　　生日在周末，洛娅起床的时候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拉开窗门，一阵风吹起了她的发丝，洛娅将它拢了拢，看了眼泛着灰色的天际，叹了口气。视线向下，一辆红色的跑车引起了她的注意，车身旁正有人倚靠着，银色衣装，自有一股俊雅之气。洛娅盯着他看了一会，在他将头抬起的瞬间赶紧缩回头，蹲身下去。

　　撇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她起得有些晚，都要十点了。他这是等多久了呢？

　　出门的时候，洛娅关照一声说会晚些回来，惹来洛妈一个我懂的眼神，还被她很八卦的问什么时候带进门来让她和洛爸瞧上一瞧。洛娅心想，真带楼下那个上来，不知道你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呢。

　　风夹着着雨丝纷纷落下，季渤涯没有打伞。雨水落在衬衫上印出点点水痕，他看着那痕迹，微微出了神。等待的日子并不好过，用忙碌占用着思考，却抵不过纷至沓来的午夜梦回。一滴一滴，雨丝打湿了衬衣，贴在肌肤上，冰凉冰凉的，犹如他此刻的心。

　　一顶红伞撑在了他的头顶，他终于又见到了她。看着她站在面前带着笑意的脸，他也扯出了一抹温暖的笑容。

　　天地间，他的眼里剩下的只有眼前一抹丽色。红色的伞面折射着微微红光，好似古时新娘头顶的红袖帕。

　　“等很久了？”洛娅试探性的开了口。
　　恍惚的神情归了位，绽开的笑容将他的俊雅气质衬托无疑：“也刚到罢了。”

　　洛娅一点头，便在季渤涯开门的动作下上了车。车外的风景一一略过，洛娅想着他那被雨淋湿了的衬衣，在心里酝酿了很久的话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怎么今天这么安静，有点不太像你。”沉默让胸有成竹的人更为的淡定，也可以使心有不安的人更为的焦躁，今天的季渤涯明显的属于后者。

　　“不过在想这时光匆匆怎么会过的这么快。都满二十五了，却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到十八岁。可有时又会觉得自己的心态都四十了，这可真不好。”许是被那街头穿着彩衣蹦跳着的孩子影响，洛娅一时感慨万千。二十五年来的记忆从心头一一略过，那些清晰的，那些模糊的。握着的大手从仰望到低俯，岁月在悄然中抹上了属于它的划痕。荏苒之间，失去的、获得的都是一片美好的艳阳天。

　　她的神情很安然，眸瞳如水泛着粼粼波光，眼神飘渺地看向窗外。这样的画面很祥和，却无端让他的心底泛起了疼。

　　“生日的人最大，给你机会，许个心愿，马上替你实现。”许个愿，让我能有机会为你完成一个梦想。

　　诧异的挑眉，洛娅用你是否确定的目光看向季渤涯，那些萦绕在心头纷纷扰扰的愁绪被吹散。她又裂开了嘴，“真的什么都可以？”

　　“当然。”喜欢她的笑，明媚的笑容最适合于她。

　　“有天看了一个小说，于是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公主有着一个华丽的城堡，城堡里所有的屋顶都是用巧克力做的；窗户都是由甜甜圈组成的；墙壁是五彩的水果糖，桌子是黄橙橙的布丁，床则是柔软的棉花糖。季大法师，马上替我实现吧，我也要这么个城堡。”知道这实现不了，洛娅故意刁难他。

　　“你就不能想些实际点的？”按了按眉角，他已然失笑，她的古怪思维他真是跟不太上。

　　“还说什么都可以不过都是骗人的。”洛娅皱鼻嗤笑。

　　“是，我错了。上天摘星海底捞月这事我干不了。张大小姐，想个实际点的，我来替你实现。”

　　“实际的要你来实现干嘛？就是不实际的才想让你实现啊。要不这样，让童心未泯的我回到童年？嗷，上次都被小屁孩叫阿姨了，真的很不爽啊！这个你能实现吗？好像也不行哦～！”若能回到童年，她一定会抹去他记忆里的自己，就当她自私也好。

　　童年吗？他的脑海滑过一些场景，薄唇亲启咒语：“魔法时刻到来，闭上眼睛，马上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