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洗风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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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机场，大厅。
顾仰玄眯了眯眼，距离他下飞机已经有二十分钟了。
近中午机场里人倒不多，也大概是非大型节假日的缘故。晚春的风略带干燥，此刻机场里倒显得有些肃清了。
一米八五的个子晃荡在机场里有些出挑，他又挑了件暗调外套披着，衬得肤白气质冷。过耳的偏发半拢在脑后，难免显得有些少年纤瘦的味道。他连箱子都没提，背后挎了只棱角分明的包，里面装的是笔记本，几件衣服和一盒樱桃糖。
当然，他知道是自己是二十好几的人了，不显山不露水的格调要来的更稳重些。只不过这挡不住擦肩而过的女生眼神里带着的惊艳，甚至角落里还有偷偷拿起手机拍照的。
端的爷也不是沉稳的那种人。想罢嘴角勾起，一双桃花眼微微向上挑，眉目含情似的，连带着左脸颊上的痣都显得活色生香起来。
活像只成了精的狐狸。
他坐到角落里，翘着腿，把行李箱勾到身边，开始对着手机那边的男人打字。
‘家里有猫’：怎么着啊黎大少。等您这接机的来了，我儿子都出满月了。
‘醴泉’：十分钟吧，路上有点堵。你上午才发的消息要回来，还谁都没告诉。感情人老婆突击检查都不带你这么玩的。
‘家里有猫’：要是别人知道了我这会还能清净的坐在机场里和你发消息吗。所以我只有你啊全全~(*゜ロ゜)ノ
确实，顾仰玄本来没想这么早就回来的。
他原本的计划是过年回来，然后在国外待上两年，隔空做点操盘和投资，再回去和家里那群牛鬼蛇神对付。但家里老爷子身体不太硬朗，加上最近又因为肠胃病突然住院。他就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不想回来是有逃避的意味在里面，但他还是有点想念这座城市，好歹是活过了前十八年的地方。他性子是向来有些跳脱的，转念间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回来了。
走之前是落了水的没牙老虎，回来就不一定了。
稍顿半晌，手机那头又发来了消息：
‘醴泉’：你喜欢男人，哪来的儿子。
反射弧有点长。
‘家里有猫’：你这是什么话。国家政策还不许领养了？
不等他回复，顾仰玄被机场口喧嚷的人群吸引了注意。
“啊！哥哥来了！好帅！！”
“楚总！总攻好A！”
“哥哥看这里！！”
顾仰玄听见这一片尖叫头都大了。他从没见过这种追星的仗势，碍不住好奇，他仰着下巴往人群中心瞥。毕竟是身高优势，他瞥见了一只上帝宠儿的下巴。
弧度优雅，皮肤紧绷。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是干净单薄的唇角。
挺好看的一人儿。
被包围的人似是想起了什么，顿的停住了脚步。
顾仰玄觉得起身有点多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乱瞥。那人向得他的方向微微侧目，在和围在最里面的姑娘说话。
剑眉星目，黑如润玉。微碎的发稍垂在眉间，下眼睑上架着半框墨镜。一件黑衬搭着身形，领口微开，在这春天里看的人有些口干。难得的是肩背阔直，臀臂矫健，像头蓄力待跃的美洲豹似的。神情倒是有些认真，只是半个手还揣在兜里。被点名的姑娘看上去激动得快站不稳了，一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迎来旁边粉丝刀割似的目光。
够霸够带劲，顾想。就是有点小，还是个大明星。
大明星交代完毕，转身欲走。顾仰玄极好的眼力看见他转身时皱了皱鼻子，中指搭唇，显得随意又撩人，引得周围粉丝又是一片虚妄的叫声。
随即顾仰玄玩味的笑了。够能装，下意识的中指加皱鼻，表明了嫌弃不已。还看上去霸道又嘘寒问暖的。
正赶着，等他记得再看时，那边人已经被拥簇着走了。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是醴泉到了的消息。
顾仰玄悠悠起身，到门口微微一定，拔腿迈向靠边停的suv.
眼前车边靠着个公子哥儿，鬓角齐整，眉目倒有些不拘地含笑，架一副银丝镜片，配合暗灰衬衫倒显得有些隐暗的意味。
“风格够禁欲啊，要不从了我吧？”顾仰玄笑到。
“没房没车，而且你二八年华早凉了。”黎全直截了当杀回去。
“驾照没有，车也没必要运回来，我可是守法的好公民。你也真够低调的。”顾仰玄眼瞥了瞥他身后的车型，“再说了男人还是越老越值钱，房子不急。”说罢他向前拥了一下男人，须后水的味道在空气里淡淡纠缠。
这是顾仰玄一个院里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兼半个曾经的恋人。
准确来说是他‘甩’了对方。
“先走吧。”黎全替他开了副驾的门，然后坐回主驾驶。神色半玩味地开了口：”先说好了，你回来这消息不可能瞒住。今晚上尚水云榭包间，大家给你接风。小六也去，你别又溜了。”
”去我的店给我接风？”顾仰玄愣了一下，接着调笑一句。
小六是当年跟在他和黎全屁股后面的弟弟，他对此的印象也就到初中小孩一起打游戏的印象为止了。
“你也就是个股东啊甩手掌柜。树倒猢狲散，也就是余威还在。”听得这淡淡讽刺一句，顾仰玄的神色正了几分。
自己一走就是六年，家里消息和事务全靠黎全帮自己打点。既然回来就要重头做起，雷霆手段和交际自然少不了。他回来表面是带着新公司向国内拓展业务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去把家里的话语权拿回来。
“这几年的准备也够了。”顾仰玄声音放低了一分。
一时无话。
顾仰玄盯着窗外，看着曾经生养他的城市。
眼前光景与他六年前似是大不相同。从郊区到市中交交迭迭的景色，除了绿化带，高档住宅区和写字楼是应接不暇的。曾经未加管制的街道小巷似是不复存在，改制成了规格化的店铺，路也用沥青重新铺过。压马路上的豪车倒是一辆又一辆，或是招摇或是低调。恍惚间他却回到了老城区的夜晚，烟熏火燎的路灯烤着他贴头皮的短发，坐在路牙子上不回家，看一帮混混在烧烤店门口吹皮。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机场的那个人。
“咱这有个姓楚的大明星吗？”
黎全偏头看了顾仰玄一眼：“你说楚郢？”
“不知道，刚下飞机看见的。看着挺野，得一米九吧。”
“那应该是了。他最近在这边做通告。是个国内口碑不错的后辈，电影红的。打听他，看上了？”
黎全内心还是有点左右的。纵是老友，顾仰玄也和高中时大不相同了。起码那时还要活泼直白些，但是内里不羁的性子是一点不会少的。
“嗯，看上了。”顾仰玄转了转眼珠，一片涟漪。
黎全噎了一口。
倒是在国外野得惯了，对胃口的伴侣顾仰玄是从来不吝表达的。只不过这其中手段就弯弯绕绕了：追求和被追求，吊人和假痴情，他都干过。
“娱乐圈的，我最近还真有关注。改天晚上请一局？”
“非也，这种得自己逗着才有乐趣。我要体验年轻的鲜活。”顾仰玄睁眼说着瞎话，双方都没往心里去。“明后天的我回趟家，然后这局就可以开始了。“
“没问题。”黎全笑到。“有的耐心打狗了？”
“让他们认认祖宗。”
当晚，尚水云榭。
“小顾总来啦。”
老的还在当家，他爸又死了，所以没权势的还是当小。
顾仰玄套了身暗色西装，勾得腰线，头发散在耳后，勾一勾笑，解开粒衬扣，活脱脱一个太子爷。他推门而入，嘴上带片子，斜腿靠坐在包间里侧。流转的暧昧灯光映在他侧脸上，一时显得毫无表情。仿若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的圆滑又锋利，就像他离开之前一样的逼人。
就像个戏子，他想。嘴角扯出点笑容。
黎全围了这群人来给他接风也够可以的。
面前挨着的人都和他有些距离，毕竟几年前大多见识过这人的手段，一时不好太过热络，免得惹他脾气。在坐的基本上都是当年跟他混的。除了想和这刚回来的小顾总蹭关系、探探底，少有些脾性大的并没将放在眼里。
“都这么撑着干嘛，哥回来了该唱唱该吃吃啊”仰头嚷嚷的是个不着调的半大少年，挂了身卫衣，手里还转着酒瓶。小六的脸倒是长开了几分，玩性不减，此刻看向顾仰玄的眼里都是满满的星星。
我什么时候这么对付这小子了？顾仰玄内心哑然。
包间像是突然活了过来，点烟敬酒调侃，一套酒水局流程做的毫无接缝。
“别人想见见宝，待你以后也少不了整治他们。酒肉朋友混个脸熟，总可以吧。”黎全挨着顾仰玄的边儿坐下，一张俊脸的微微贴近他的耳畔，“也带你回忆回忆‘生活’，不至于自己那么无聊。”
“你这么体己我，那我当然也该‘活’过来了。”顾仰玄微微笑了，眼神多了几丝调笑，眉尖挑出朵花来。“还是二流子一个。”
顾仰玄加入了酒局，明面上玩行话暗面上敲打，从国外夜生活扯到高中事迹，倒是把他的浪子人设卖的一滴不剩。
“顾爷喜欢，我那边公司里明星小生多的是，改天叫来看看？”
顾仰玄听得应酬话，微微一转，心里想的却是那只小豹子。张口就应：“这倒不用，我是对圈里投资有点兴趣。”
“嗐，改天您来看个场？其实爷您要是去当明星，那帮小子都不用混饭吃啦。”
觥筹间，顾仰玄碍不住小六热情，喝了三四杯有余。酒肉穿肠半身暖，这点酒也算不得什么。他发现这小子看上去不着调，但为人倒是自暴自弃似的正直不别扭，脑子也机灵。关键是虽然一口一个哥的叫着，但贵在真诚不做作。
是个可造之材。
应声后酒过半巡，人脑子也渐渐慢了下来。
“失陪。”顾仰玄突然有些腻了这烟酒气，起身出了包间。
楚郢今晚上是被迫拉来的。
“郢哥，大家来庆祝一下吃完饭玩一玩而已，你不在我很孤单啊，到时候wb上发合照也不好交待，可能会被粉丝误会啦。”周衍好生把楚郢请来坐着，和共同参加通告的艺人一起吃个饭。他知道楚郢的作息自律又不喜应酬，这顿饭显然打破了他的计划。
楚郢说到底是电影出圈，虽然他在里面只演了个男五六的角色，但贵在样貌气质绝佳，和片子里小总的身份是很配的。他二十出头，在男演员里并不是算太小的年纪，却能控得住气场，他不笑可以很凶，挑嘴角又平添缱绻，将风流霸道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意外引得了大批女粉。大家都是在日常生活里寻求乐趣的人，对这种戏剧化的‘完美人设’自然乐的幻想。之后接的角色多了，电视剧也演，综艺也接过，但换汤不换药，他总能演的出一股自带风情的震慑气势在里面，还有人猜测他身世显赫非富即贵，因为实在是自然流露。粉丝在网路上各种发图，做剪辑的也有很多，公司也就有心将他往这个人设发展，就渐渐冠了个风流万金的名字。
知道是网友的cp心理作祟，耐不住网络又发达，只是同框出镜也能被p得很有故事，总之产粮还不少。但他是略有担忧的，观众的固有印象，也是对发展格局的一种限制。他有嘱托经纪人帮他接点突破性的人物。
好笑的是，楚郢和多金风流并没有什么关系。他是个孤儿，进圈是为了钱。所以顺水推舟，能得热度，他也有心先做个名头，以后再寻些突破。至于演的像么，他虚虚想起了一个少年的影子。
天赋吧，不得不演就是了。
楚郢扎眼的个子端坐在包厢一侧，一身黑卫衣倒显得和烟火气的场合有些格格不入。场面上坐的是剧组里的一些角儿，还有执导等角色。今天选的地是当地的一流会所，隐秘性很好，所以这些人也都放得开。“郢哥私下里是冰山呀”之类的话也有，有些意图明显的已经在被套着劝酒和导演搭话。他看着对面女人的眼神，抿了抿嘴，跟周衍道：“出去一下。”
他不太喜欢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声色犬马的场合，虽然确实容易走关系和搭人脉。除去解决需求的一拍即合，他并不想节外生出花边来。洗手间里此时空无一人，奢华而雕工精细的鎏金嘴里缓缓吐出清水。他撩了撩头发，眼神黑沉。这时候他应该在家里的沙发上摸猫，或许再做些娱乐。
顾仰玄扶着头迈进洗手间，他一瞧就瞧到了背对他洗手的高挑男人。那人好像在发呆。
好像还有点眼熟。
他看着镜子里对方被遮住的脸，一米九出头的个子，加上卫衣也难挡的挺拔身形，微垂的眉目里还似隐隐含着凶意。显然是今上午机场的那位。
哟，大明星。
顾仰玄心里转了两转，既然也是个来尚水玩的，那就好办多了。他也是堪堪来的兴趣，打算试探一下这位小豹子。说罢脚底放软，眼神涣散，大跨步微斜着肩就倚在了大理石洗手台上，衣角还微微蹭了一下身旁的男人。
楚郢还在放空，就闻到一股酒气混合烟草的男人味道。他下意识看向身旁，恰好撞上了一双潋滟勾人的桃花眼。
眼前男人领口微乱，一只手还在胡乱抓扯。只是左边脸颊上一颗痣，点得整张脸焕然出些挑逗的味道来。微卷的长发垂在脸侧，勾勒的下巴弧度十分妖孽。
男人留长发也可以很好看。这是楚郢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顾仰玄对于自己主动攻势的效果很有自信，毕竟这些年来无往不利。但是今晚喝了酒或是有些急，搞得洗手间里的温度也略有上升。他望着对面人略带惊讶的眼神和微张的唇角，心里低笑了一声，转念就俯身欺了过去。
楚郢：“……”
男人其实只是贴的很近，近到他嗅得到脖颈间佛手柑淡淡的香。
“先生，你喝醉了。”楚郢不喜欢陌生接触，碍于场合，他还是隐晦地反手挡了一下。
“嗯...没有。”顾仰玄抬头‘不经意’地蹭了一下他胸口衣料，半眯着眼笑，“看你好看..要不要陪陪我？”他特地放缓了语气，尝试在卖软。他纯粹觉得这小孩长的对他胃口，但不想循循善诱像个诱拐犯似的。
其实只是三四岁，都怪他穿了卫衣。
楚郢皱了眉头。眼里有了不耐。
“眉头收紧，右眼微眨，嘴角轻垮。你对我意见很大呀。”顾仰玄侧了侧头，眼神里还是一样的玩味，目光却放柔了一些。
好像试错了噢。
显然是之前的逾越，加上这番挑衅言语，眼前的人似乎更冷了。顾仰玄突然觉得失了意思，但并不妨碍他对这人依然保留兴趣。
楚郢从来没考虑过男人，被人观察又点破，更厌恶这副不着调的公子作派。“我不搞花的。”声音像压箱的古琴，低沉又磨人。
搞花指的是行内话，说的是lj等行为。
“懂的不少。”顾仰玄轻点头，话有所指。
“小心得病。”眼前人再妖孽他耐心也磨没了，楚郢觉得那副笑容倒是显得格外欠揍。
“放心，小朋友。安全得很。一次只和一个人呀，我不lj的。”顾仰玄轻吐着，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他看着对面男人眼里一点一滴沉下去的光，知道自己已经‘刷爆’了一波好感度了。或许存在感稳增不减。
洗手间门口突然传来急踏的脚步声，看样子是有人内急。楚郢一顿，深意地看了对面男人一眼，不回头地跨步走了出去。
顾仰玄有些遗憾，似乎是搞砸了第一次的美好相遇。但他喜欢挑战刺儿头。
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全全。看着差不多就散场吧，今晚上我去你家住。”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洗风尘
